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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江远倾在石桌旁坐了一夜。

    他睁着疲惫的眼眸盯着桌上的那本书———《幻偶》。

    晨风拂起,江远倾脸颊上的泪水早已干透,只剩一道道泪痕。

    “远倾哥哥,你为何坐在这里?”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

    她将手搭在江远倾的肩上,顺势也坐在石桌旁。

    “我是你的创造者,请不要那样唤我。”江远倾声音嘶哑道。

    女子惊得一怔,方才还平和的神色此时凝滞在脸上。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兰儿做错了么?”

    “你没错,是我错了……”江远倾叹息道,“这些日子有劳你多番讨好我,可惜只是梦一场。既然是梦,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公子将它当作梦,可兰儿却十分珍惜这段时光。兰儿诞生当日公子便告知兰儿,不久后就将兰儿收回,却没有交于兰儿任何事务去做。兰儿终日找寻不到自己的意义,直到……公子吻了我……”

    “对不起……”江远倾怜惜地望着她,“我的确没有事务要交于你,我只是依着心中的样子试着做出一个幻偶罢了。”

    “那……兰儿不符合公子心中的模样么?”女子失望地问道。

    “你是我制出的幻偶,终究不是真正的凡人……”说到此处,江远倾的语气忽然有些哽咽,“真正的兰儿,她已经死了……”

    “原来公子将我制出,是为了睹物思人,怪不得公子心中有着莫大的悲楚。”

    “谢谢你帮我找回香囊,不过我还是要将你收回,抱歉……”江远倾一脸歉意道。

    “公子既思念着她,为何不留下兰儿相伴左右,好一解相思之苦?”女子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眼中渴求道。

    “抱歉。”江远倾抽出手,“你终究不是她,你和她不一样。”

    女子缓缓收回手,眼中哀伤道:“那公子心目中的那个兰儿是什么样子?”

    “她……”江远倾的脑海中浮现无数片段,“她心中澄净,不被尘世沾污一丝一毫。她行事果敢,敢爱敢恨,毫无畏惧。她……她的爱如泉水般清澈,从未有任何遮掩。她说过,无论我走哪条路,都能很好地走下去……”

    “我知道了。”女子淡然道,“公子,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女子缓缓站起身,走了几步,转身对江远倾道:

    “公子将我收回罢。”

    “抱歉……”江远倾施法在她脚下画了一道白圈。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问公子,不知公子能否如实回答我?”

    “好。”江远倾眼中泪水涌动。

    “公子与我相处的这段时光,可有为你那充满悲愁的心中带来一丝慰藉?”

    江远倾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有。”

    女子露出释然的笑容:“那便好。”

    白圈上露出微弱的火苗,一阵风吹过,火苗瞬间蔓延。

    女子站在白圈之中,任由火焰从脚上烧到自己的衣角,整个身子渐渐陷于火海之中。

    “远倾哥哥,保重,兰儿告辞了……”女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消失在团团火焰之中,留下一堆灰烬。

    江远倾瘫坐在地上,他望着地上的灰烬,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

    他拿出怀中的香囊,倒出里面的兰花,轻声道:“兰花是我放的,真正的兰儿不喜脂粉,身上从未有香……”

    泪水从江远倾的脸颊坠落到地上,晨风挟带朝阳的暖意吹过,灰尘飞起,将地上的泪痕掩盖。

    朝阳破云而出,穿过树叶在地上洒下几道金光。

    江远倾在地上坐了许久,地上的金光随着时光流转渐渐迁移。

    可有一道金光却仍在原地,丝毫未动。

    江远倾缓缓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是契约神毛发散发出的金光。

    “契约神……”

    “你既已见他人为情所困之状,何故仍执迷不悟,深陷其中?”

    契约神坐在地上,空中飞舞的花瓣不时落在他浑身金色的毛发上。

    “上神都知道?”江远倾泪眼朦胧道。

    “莫要忘了,你身上的法术是本神赐予你的,就连你看的这本《幻偶》都是本神所写。”

    江远倾听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要多谢周厉,这几日是他在处理契约事宜。”

    “是我误事了。”江远倾低声道,语气十分无力。

    “误事倒还不算。”契约神叹息一声趴在地上,“本神与凡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最无法理解的便是‘情’字。为何凡人世世代代都如盲羊一般,追逐眼前的幻影,直致遍体鳞伤?”

    “上神若不知,在下便更不知了。”

    “《幻偶》这本书是出自本神之手,可本神却并未将制作幻偶的弊端写在其中。”

    “弊端?”江远倾道。

    “幻偶制成之日,制偶人需立即指派事务,若制偶人非但不指派事务还将幻偶留在身边,那么幻偶就会将制偶人视作此次事务的对象。他们会窥探制偶人的思想,侵蚀制偶人的神志,最后制偶人会因魂力耗竭而亡。”

    “什么……”江远倾心中一阵后怕,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境,原来兰儿是在警醒自己……

    “上神既然知晓,为何要眼睁睁见我深陷险局?”

    “本神想知道你最后会做何抉择,是深陷其中自甘堕落还是幡然醒悟抽身而去,事实证明本神没有看错人。”

    “上神向来如此冷眼旁观凡人的生死么?”江远倾站起身,心中顿时涌起一团怒火,“远倾一直不解,为何上神明明法力无边,却对凡人的生死不管不顾,难道……上神真的痛恨凡人么?”

    “你想要本神如何救?”契约神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盯着江远倾,闪着冷峻的光芒,“凡人生命短暂,世世代代更迭不休,救了一人还会有下一人,你以为本神救得过来么?”

    “那至少……要救眼前之人。”江远倾坚持道。

    “本神不可干涉凡人生死,你也不行。你若是干涉契约之外凡人的生死,便是违约。到时不但本神要受天庭的责罚,你也会。”

    “那为何天庭众神也不出手相助?现在凡间大疫,他们也不管么?”

    “天庭众神各司其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契约神站起身,将身上的花瓣抖落,“本神劝你莫要违约,于你我而言都没有好处。想想你的镖局、你的家人,还有周厉,你要是违约,他便再也成不了神仙了。”

    江远倾叹了口气:“远倾知晓了。”

    话罢,契约神转身离去,只见一阵狂风吹起,那道金光逐渐消失在纷飞的花瓣之中。

    江远倾思量片刻,拿起石桌上的《幻偶》。

    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最里面的书架旁,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最上层……

    晨云渐散,秋阳杲杲。

    秋风带着几分萧瑟穿过光秃秃的树林,掠过一道崎岖的土路。

    路上的尘土被猛然掀起,附着到路旁稀疏的杂草上。

    阳光下,灰蒙蒙的杂草丛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色光芒。

    那一抹抹不起眼的淡黄色是正在盛开的养心菜的花朵,花瓣薄如蝉翼,花形状如五角星。

    即便被尘土掩盖,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忽然,一个颤抖的人影走近,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将养心菜连根拔起,淡黄色的花瓣被抖落一地。

    那人手中拄着根枯枝做的拐杖,手腕上挂了个破篮子,篮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野菜。

    他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将脚旁的养心菜皆数拔起,塞到篮子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简单,却令他气喘吁吁。头上仅剩几缕的银丝很快被汗水浸湿,豆大的汗珠滑过他那粗糙黝黑的脸皮。

    他停住脚步,用肩上一块破旧的手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去。凝神静息间,他隐约听见土路的尽头似乎传来一阵细微杂乱的脚步声。

    他静听良久,果然有一行人从那尽头处缓缓走出。

    走在前头的像是骑马的护卫,接着便是十几个身着华丽的仆从。仆从身后跟了两辆马车,马车两旁有侍女相随。

    他直起腰,目光一直盯着前头的马车。马车车帘不时随着车身晃动,露出时有时无的缝隙。透过帘缝望去,里面似乎坐着位花容月貌的妇人。

    “老头,我向你问个路!”

    头顶上传来一声粗喝,老人抬头望去,原来自己看得太过入神,领头的护卫已经骑着马行到自己身旁。

    “我们要去江南,这条路可通官道?”

    老人站在原地,睁着两颗凹陷混浊的眼珠子一言不发。

    “老头!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那男子骑在马上,语气不耐烦道。

    这时前头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娇艳华贵,眸如秋水的脸庞。

    “傅成,他一个老人家,眼花耳聋的,你吼他做什么?”女子坐在马车里声音洪亮道。

    说完她咧开红唇,朝老人客气地笑了笑。

    她瞧了眼老人的装扮,转身对车旁的丫鬟道:“蓉儿,拿几张饼。”

    唤作蓉儿的丫鬟听后,立即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几张焦脆的饼,用白布包了递到老人面前。

    “我家大娘子给您的。”说着蓉儿将饼放在他的手上,又往篮子里悄悄塞了个装着碎银的布袋。

    老人接过脆饼便立即啃咬了几口,他的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齿,啃起来十分费劲。

    “这回你该说了。”傅成道。

    “往前走,遇到岔路的时候往右,走两个时辰便是官道。”老人一边吃饼一边道。

    “多谢!”

    马车里的女子满脸堆笑,她将帘子放下,斜眼瞧着一旁正闭目养神,留着长须的男子。

    她脸上的笑容忽地消失,眼中一团怒气。

    “老爷,我早就说过直接上官道,你非得抄近道。现下好了,这路破得跟筛子似的,还花了我不少银子。”

    “英娘,我们已经走了几天了,总不能折返罢?再说这条道它的确是近道。”男子半眯着眼睛道。

    英娘冷哼一声,仍是不服气:“要是没有那个老人家,我们不知还要走多少冤枉路。我们坐在马车上倒是不碍事,要是苦了你那身娇肉贵的小娘子,你可又要心疼了。”

    男子睁开眼眸,无奈道:“不是你让她下车步行的么?再说她自小学戏,哪里就身娇肉贵了?”

    “不愧是悄悄在外养了她四年,对她可真是知根知底啊!”英娘咬牙切齿道,说完还朝着男子的胳膊狠狠地揪了一把。

    男子疼得哇哇乱叫,忙将她推开。

    “我说……你这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得干净?你让她走了几天的野路,跟在马车后面吃了几天的灰,还不够泄气么?”

    “不够!”英娘气急败坏地拍打着男子的胳膊,“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欺我不能生育,悄悄在外养了个下贱的戏子!若不是我们要举家迁至江南,你还要蒙骗我到何时!?”

    “你说!你这四年给那戏子花了多少银两?傅家的家产可是有我的一半!你拿着我的钱去外面找年轻漂亮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男子一面躲着英娘的击打一面回口道:“再怎么说……她为咱们傅家延续了香火!也算是我傅观文正儿八经娶进来的侧室,我怎么就不能将银两花在她身上了!?”

    一听这话,英娘更是火冒三丈,白皙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

    “你什么意思!?你在怪我不能生育么?没有我你哪儿来的钱娶侧室!?”

    说完英娘委屈地掩脸哭泣,哭声引得马车外的人纷纷侧目。

    “停车停车!”傅观文掀开车帘,还未待马车停稳便伸出脚下了马车。

    “老爷,还没到呢。”傅成骑马赶来。

    “我饿了!起灶打火!”

    傅观文怒气冲冲地寻了个空地坐下,一旁的仆从忙去拾柴起灶。

    不一会儿,柴火点起,锅里渐渐飘起饭香。

    “老爷,饭好了,奴婢去叫少爷用饭。”一个丫鬟朝傅观文道。

    “嗯。”傅观文别着脸,怒气仍未平息。

    英娘坐在一旁,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可仍咬着牙,一副怒容。

    这时那丫鬟远远地走来,身后跟着一对母子。

    “鸿儿,到爹爹这里来。”傅观文朝那孩子唤道。

    可那年近四岁的孩童置若罔闻,一个劲儿地躲在女人身后。

    女人穿了身素净的衣裳,面容清丽脱俗,未施粉黛,乌黑的发丝间只简单地插着一根玉簪。

    “鸿儿,听话。”女子将傅鸿轻轻推向傅观文,随即朝英娘行了个礼,“夫人好。”

    英娘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女子只得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下。

    “谁让你坐下的?你一个戏子还妄想与我们平起平坐么!?”英娘怒吼一声:“跪下!”

    女子朝傅观文望去,可他低着头没有要言语的意思,她暗叹口气,只得顺从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宋,名镜柔。”宋镜柔的声音细若蚊蚋。

    “唱的什么戏?”

    “小女子常扮刺杀旦,《一捧雪》里的雪艳唱得最好。”

    “是唱得好,都唱到家里来了。”英娘朝傅观文瞪了几眼。

    “这戏我听过,里面有出重场戏,叫做《雪艳刺汤》。可我见那戏里的雪艳刺杀汤勤时都是何等的英勇无畏,怎得你此时倒柔柔弱弱,一副低声下气任人欺的模样了?”说着英娘提高了些音量,“难道是当着谁的面装可怜么?”

    “夫人,那都是戏里的,怎能当真?”宋镜柔低声道。

    “台下和台上还真是差得多了,你说呢?”

    宋镜柔低垂眼眸,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夫人说得对。”

    “哼,你若是学得雪艳的一分坚贞不屈,也不会有今日了。”

    “夫人是不是看错了戏?”宋镜柔抬起眼眸,“坚贞不屈之人也难免有委屈求全的时候,雪艳亦是如此。”

    “委曲求全?”英娘顿时怒从心起,猛然站起身,“你不过是走了几日路,晒了几日太阳,还敢在我面前提‘委曲求全’!?”

    说完英娘猛踢一脚锅下的草木灰,那尚带余热的草木灰立时溅了宋镜柔一身,脸上也满是灰点。

    “英娘!你这是做什么?”傅观文喝道。

    “被我们傅家买来做妾你烧香谢佛都来不及,还提什么委屈!?”

    “夫人,您消消气,瞧您的鞋都脏了。”一旁的蓉儿忙跪地按住英娘的脚踝,抽出怀中的手帕去擦鞋。

    “去去去!你那手帕只会越擦越黑,去拿水来!”

    “方才做饭时水好像用完了。”

    “那便去打水!”英娘忿忿道。

    “是。”蓉儿站起身,端了个水盆兀自离去。

    宋镜柔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前的草木灰迷得她睁不开眼。

    一旁的傅鸿欲上前却被傅观文拉了回来:“都是黑灰,你去做什么?”

    宋镜柔抖落眼皮上的草木灰,朝傅鸿露出了浅笑。

    正午渐过,日光西斜,蓉儿端着水盆走了许久仍未寻到水流。

    她循着湿土一路走着,终于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了细小的溪流。

    她将水盆放在溪流低处,一手扶盆一手擦汗。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珠坠落到她的颈间,她伸手摸去,竟有些粘稠。

    她缓缓抬头望去,竟有一只似猿非猿的怪物不知何时挂在她头顶的树上。它浑身黑毛,长着一对锋利如刀的獠牙,眼中泛着诡异的幽幽绿光,正嘴角流涎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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