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初现

    马蹄声震碎晨雾,三匹骏马如离弦之箭穿过官道。宋星苒的绯色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眯眼望着前方岔路口突然勒马:“停!”

    锦玉衡的坐骑人立而起,溅起一片尘土:“发现什么了?”

    “看地上。”杨夤翻身下马,指尖掠过泥地上几不可见的车辙印,“往东是官道,往西是山路,但……”

    “但车辙往东,马蹄印往西。”宋星苒冷笑,“曲千这老狐狸,跟三年前一样爱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锦玉衡蹲下身,突然从草丛里捡起半块玉佩:“这是……”

    “江淮王府的标记。”杨夤脸色骤变,“他故意留下这个,是想引我们往西追?”

    三人的影子在朝阳下交错重叠。宋星苒突然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削断路边灌木:“分头行动。锦将军走官道查车辙,我们追山路。”

    “不妥。”锦玉衡按住她剑柄,“太女殿下严令必须三人同行。”

    “那就投票。”宋星苒甩开他的手,马尾辫扫过杨夤鼻尖,带着熟悉的皂角香,“我选分头。”

    杨夤望着她绷紧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我...跟宋将军。”

    锦玉衡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大笑:“行!两个时辰后青石镇会合。”他翻身上马时压低声音:“杨兄,当年的事该说清楚了。”

    马蹄声远去后,山道上只剩两人一马的呼吸声。宋星苒故意走在前头,窄小的山路迫使杨夤落后半步。她后颈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像那年校场比试时他射偏的箭,擦着她耳畔钉入靶心。

    “小心!”

    杨夤突然扑来,抱着她滚进路边山涧。箭矢钉在方才她站立的位置,尾羽还在颤动。宋星苒的匕首已经抵住他咽喉:“你...”

    “嘘。”杨夤的掌心贴着她后背,隔着衣料传来擂鼓般的心跳。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少说有五六人。

    宋星苒挣开他,从涧底石缝望出去。穿粗布衣裳的汉子们正在翻他们的行囊,领头那个疤脸汉子抽出她包袱里的胭脂盒闻了闻,怪笑道:“娘们用的东西。”

    她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被杨夤按住。他沾着泥的手指在她掌心写字:等。

    当匪徒们分散搜索时,杨夤突然吹响竹哨。受惊的马匹扬起前蹄,将两个匪徒踹下山涧。宋星苒的剑光如银蛇出洞,剩下三人还没拔出刀就见了血。

    “留活口!”杨夤的喊声晚了一步。最后那个疤脸汉子被宋星苒刺穿肩膀,却狞笑着咬破嘴里毒囊。

    雨开始下时,他们找到个山洞。杨夤脱下外袍铺在石头上:“你坐这。”

    “转身。”宋星苒从腰间取出金疮药,“你流血了。”

    杨夤这才发现后腰被碎石划破。他僵着身子任她处理伤口,药粉洒上去时倒吸冷气。宋星苒的手顿了顿:“疼就说。”

    “比不得你当年那一剑疼。”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身后窸窣声停止,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你果然还在恨我。”宋星苒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那为何替我挡箭?”

    杨夤转身抓住她手腕,发现她指尖冰凉:“当年你问都不问就认定我通敌,现在倒来问我为什么?”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旧疤,那是他们结拜时割的。

    洞外电闪雷鸣,照得她眉眼如画。宋星苒突然抽手:“有人!”

    锦玉衡牵着两匹马出现在洞口,马背上捆着个昏迷的中年文士:“猜猜我在官道驿站逮到谁?”

    "曲千?"杨夤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这么容易?"

    “容易?”锦玉衡扯开衣领露出包扎好的箭伤,“这老狐狸在驿站马槽下埋了火药,要不是……”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原本昏迷的"曲千"突然暴起,袖中弩箭直射宋星苒心口。杨夤的剑鞘堪堪打偏箭矢,锦玉衡已经拧断了那人脖子。

    “替身。”宋星苒踢开尸体,从那人衣领内侧翻出江淮王府的暗记,“真的曲千肯定在……”

    “青石镇。”杨夤捡起替身掉落的荷包,倒出几粒香瓜子,“这种炒瓜子只有青石镇醉仙楼卖。”

    雨停时,三人站在山崖上远眺小镇。锦玉衡突然说:“当年咏城之战前,我也以为杨兄叛变了。”

    宋星苒猛地转头。

    “直到我看见他浑身是血背着阵亡弟兄的名册回来。”锦玉衡拍拍杨夤肩膀,“有些误会,说开就好。”

    客栈二楼亮着灯火的窗口,曲千正对镜粘胡子。突然铜镜里映出绯色身影,他猛地转身,袖中暗器却被杨夤的剑鞘打落。窗外锦玉衡破窗而入,大刀架在他脖子上。

    “三对一,不公平吧?”曲千强作镇定。

    宋星苒剑尖挑起他腰间玉佩:“江淮王给你这个的时候,没说上面淬了追踪香?”她吹响竹哨,窗外顿时亮起无数火把——竟是早埋伏好的六扇门捕快。

    回京的马车上,宋星苒望着对面假寐的杨夤。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像年少时在书院打瞌睡的模样。她悄悄将药瓶塞进他行囊,却被他突然握住手腕。

    “到京城后……”杨夤声音很轻,“能请你吃醉仙楼的香瓜子吗?”

    车窗外,柳梢悄悄抽了新芽。

    马车轮碾过官道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宋星苒抱着剑靠在车厢壁上,目光不时扫过对面昏睡的曲千。那老狐狸手脚都戴着精铁镣铐,嘴角却还噙着抹笑,仿佛只是小憩而非押赴刑场。

    “前面茶棚歇脚。”锦玉衡在外头勒住马,“马要喝水,人也得填肚子。”

    杨夤先跳下车,伸手要扶宋星苒,却被她一个轻跃避开。他讪讪收回手,指节蹭过腰间玉佩——那是出征前她送的,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茶棚里空无一人,灶上铜壶还冒着热气。锦玉衡皱眉踢开倒地的条凳,凳腿沾着新鲜血迹。宋星苒的剑瞬间出鞘三寸,突然听见后厨传来微弱呻吟。

    “六扇门的暗哨。”杨夤翻过尸体,露出咽喉处细如发丝的伤口,“是‘一线天’的手法。”

    宋星苒瞳孔骤缩。这种江湖罕见的杀人技,她只在三年前边关军报上见过——正是杨夤"叛变"那晚,敌军先锋营的统领惯用此招。

    曲千在囚车里突然大笑:"想不到江淮王连血影卫都派出来了!"

    "闭嘴!"锦玉衡的刀鞘重重敲在囚笼上,却听远处林间惊起一片飞鸟。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按住兵器。

    暮色四合时,他们在荒废的山神庙落脚。杨夤蹲在檐下生火,余光瞥见宋星苒正在检查曲千的镣铐。老狐狸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立刻后退半步,剑柄狠狠抵住他下巴。

    "他说什么?"杨夤凑过来问。

    宋星苒收剑入鞘:"说你父亲杨老将军死得蹊跷。"

    火堆"啪"地爆了个火星。杨夤脸色煞白,当年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朝中却匆匆定了畏罪自尽的罪名。

    "别听这老狐狸挑拨。"锦玉衡拎着水囊过来,却见杨夤已经转身走向庙后,"我去看看他。"

    破败的神像后,杨夤正用匕首在墙上刻着什么。见锦玉衡来了,他迅速用袖子抹掉痕迹:"当年咏城之战前,我收到父亲密信说朝中有人通敌..."

    "所以你故意制造叛逃假象,是想查清真相?"锦玉衡叹气,"可你连宋姑娘都瞒着,她那一剑..."

    "该的。"杨夤苦笑,"我当时若解释,她定要跟来。"

    前殿突然传来打斗声。两人冲回去时,只见宋星苒剑尖滴血,地上躺着个黑衣刺客。曲千的囚笼完好无损,正津津有味地看戏似的。

    "血影卫的探路卒子。"宋星苒踢了踢尸体,"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后半夜轮到杨夤守夜。他添柴时发现宋星苒的斗篷滑落了,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给她披上。月光透过破窗棂,照见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恍如当年书院午睡时的模样。

    “看够没有?”她突然睁眼。

    杨夤耳根发热,却见她猛地将他扑倒。一支羽箭钉入他们身后的柱子,箭尾缠着正在燃烧的火绒!

    “走水了!”锦玉衡踹开燃烧的窗框。三人护着囚车冲出庙门,身后梁柱轰然倒塌。林间传来杂沓脚步声,少说有二十人。

    宋星苒割断套马的绳索:“囚车太显眼,换马!”

    “不行!”杨夤按住她手腕,“诏狱规矩,重犯必须囚车押送。”

    “规矩比命重要?”她挣开他,却见曲千正偷偷用镣铐磨蹭囚车底板。杨夤的剑瞬间抵住他咽喉:“想逃?”

    老狐狸嘿嘿一笑:“杨小将军,你爹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可是......”

    破空声打断他的话。杨夤挥剑挡开暗箭,虎口震得发麻。锦玉衡已经冲进林子,很快传来金戈相交之声。

    “带囚车先走!”宋星苒翻身上马,“往北十里有个烽火台,明日午时会合!”

    杨夤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扬鞭而去。囚车在官道上颠簸,曲千突然哼起小调:“三月三,柳絮飞,九重城阙烟尘生...”

    这童谣让杨夤浑身发冷。父亲战死那日,管家说老爷早上还哼着这曲子。

    天亮时分,宋星苒追上了他们。她绯色衣衫染着血,扔过来个包袱:“血影卫的腰牌,江淮王府的印记都被刮花了。”

    “星......宋将军受伤了?”杨夤注意到她左臂包扎的布条。

    她摇头,突然盯着囚车底板:“曲千呢?”

    杨夤回头,只见镣铐锁着截断木桩!底板不知何时被撬开,泥地上有新鲜的拖痕通向芦苇荡。

    “分头找!”宋星苒的声音已经飘远,“他跑不远!”

    芦苇高过人头,杨夤拨开枯秆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循着痕迹追到水边,却见宋星苒的剑正指着跪地的曲千,而她自己脖颈上架着三把钢刀!

    “放人。”杨夤的弓弦拉满,箭尖对准挟持者,“否则江淮王会收到三具尸体。”

    僵持间,芦苇丛中传来锦玉衡的怒吼。钢刀稍松的刹那,宋星苒旋身出剑,杨夤的箭同时离弦。曲千却趁机滚进河里,被埋伏的小舟接应逃走。

    “追不上了。”锦玉衡捂着渗血的肩伤,“但我在林子里逮到个有趣的。”他拽出个捆成粽子的文士,“江淮王府的师爷。”

    宋星苒剑尖挑起那人下巴:“说说,三月三是什么日子?”

    师爷哆嗦着挤出句话:“是......是王爷与月狄使节密会的暗号......”

    杨夤手中的弓“啪”地落地。父亲战死那日,正是三月三。

    雨丝密得像张网,将青江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宋星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望向江心那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琵琶声混着浪涛传来,隐约可见舫上人影绰绰。

    ”师爷没说谎。”锦玉衡拧着湿透的衣袖,“每月十五,曲千必来这‘醉月舫’听曲。”

    杨夤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宋星苒包扎的左臂上:“血影卫的刀淬了毒,你的伤......”

    “死不了。”她甩开他伸来的手,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暗暗咬住下唇。

    锦玉衡突然按住两人肩膀:“看舫尾。”

    两个戴斗笠的汉子正抬着檀木箱登舫,箱角露出半截羊皮卷——那是月狄人常用的边防图纸。

    “我扮乐师。”杨夤解下佩剑,从行囊取出支竹笛,“当年在书院,这手艺还算拿得出手。”

    宋星苒想反对,锦玉衡已经点头:“我和宋将军走水路。”

    画舫二层珠帘后,曲千正给月狄使者斟酒。老狐狸换了身锦缎衣裳,哪还有半分囚徒的狼狈。“三日后,江淮王会在黑石谷接应贵部......”他的话被新上场的乐师打断。

    杨夤的笛声像把刀劈开奢靡之音。曲千的酒杯“当啷”落地,脸色煞白如见鬼魅。

    “大人不舒服?”乐师扶住他胳膊,指尖暗中发力扣住脉门

    曲千突然狞笑:“杨小将军,你爹死前也听过这首《折柳》......”话音未落,他袖中寒光乍现!

    杨夤侧身闪避,笛管被匕首削去半截。舱内顿时大乱,月狄人抽出弯刀砍来。他踢翻案几挡下一击,吹响藏在断笛中的铜哨。

    “轰”地一声,舷窗炸开。宋星苒破水而入,剑光如虹直取曲千咽喉。老狐狸拽过月狄使者挡剑,自己滚向舱门。锦玉衡的大刀却已封住去路:“此路不通!”

    曲千突然掀开地毯,露出黑黝黝的火药引线!"一起上路吧!"火折子在他手中亮起妖异的红光。

    宋星苒的剑鞘打灭火折,却被月狄人从背后偷袭。杨夤飞扑过来,肩膀硬生生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浸透半边衣袍。

    “杨夤!”从刺那一剑开始她第一次喊他名字。

    画舫开始倾斜,火药引线“嘶嘶”作响。锦玉衡扛起昏迷的月狄人:“跳船!”

    杨夤却冲向逃往底舱的曲千。一根燃烧的横梁砸下来,他抱着老狐狸滚进江水的前一刻,看见宋星苒逆着火光向他伸手......

    “咳......咳咳......"杨夤在颠簸的马车里醒来,满嘴都是血腥味。有人用沾湿的帕子擦他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烧了三天。”宋星苒的声音像是隔着层纱,“再醒不来,我就把你扔路上。”

    他努力聚焦视线,发现她绯色衣衫换成粗布衣裳,发梢还有被火燎焦的痕迹。囚笼里曲千阴阳怪气地笑:“小娘子衣不解带照顾情郎......”

    “闭嘴!”宋星苒和杨夤同时喝道,又同时愣住。

    锦玉衡在车辕上大笑:“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

    夜深露重,杨夤裹着毯子守夜。宋星苒扔给他个药瓶:“换药。”

    他笨拙地解绷带,露出胸口狰狞的烧伤。她突然夺过药瓶:“转身。”

    药粉洒在伤口上像刀割,杨夤绷紧肌肉不吭声。月光下,他后肩那道陈年箭疤格外明显——正是当年她盛怒之下射的。

    “当年......”宋星苒手指无意识抚过旧伤,“我该听你解释。”

    杨夤突然转身,伤口崩裂也顾不上:“现在呢?”

    她的回答被夜枭啼叫打断。树丛里传来“沙沙”声,至少十人合围。杨夤抓起佩剑塞给她:“带曲千先走!”

    “这次换我断后。”她斩钉截铁,剑尖挑起水囊浇灭火堆。黑暗瞬间吞没营地。

    箭矢破空声中,锦玉衡的刀光划出银弧。杨夤护着囚车且战且退,突然听见宋星苒闷哼一声。他回头时,正见她左肩插着支羽箭。

    “没事......”她折断箭杆,“是普通箭矢,没毒。”

    杨夤眼睛赤红,剑法陡然凌厉。当最后一个刺客倒下时,他的剑刃已经砍出缺口。

    天亮清点,竟有七批不同势力的人马来劫囚。锦玉衡翻检尸体:“江淮王府、血影卫、月狄死士...还有这个。”他举起块刻着凤纹的铜牌,三人同时沉默——这是东宫侍卫的标识。

    曲千在囚笼里笑得咳嗽:“老夫何德何能,让太女殿下也来凑热闹?”

    “挑拨没用。”宋星苒一剑劈断铜牌,“继续赶路。”

    京城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杨夤因伤口感染发起高热。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扶他靠坐在树旁,往他嘴里灌苦涩的药汁。

    “咽下去。”宋星苒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你敢死在这,我...”

    他努力睁眼,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锦玉衡高喊:“是接应的禁军!”

    曲千突然疯狂摇晃囚笼:“你们真以为能活着进城?三月三...记住三月三...”他的嘶吼戛然而止——一支弩箭精准地穿透他咽喉。

    禁军统领下马验尸,脸色难看:“是淬毒的连环弩,射程超百步,刺客早跑了。”

    宋星苒盯着曲千凝固在脸上的诡异笑容,突然扒开他衣领。锁骨下方,有个新鲜的针眼状伤口。

    “灭口。”她与杨夤异口同声。

    锦玉衡蹲下检查:“毒针藏在他牙缝里,有人远程触发机关。”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京城方向,“看来有人怕他开口。”

    入城时正值黄昏,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杨夤骑在马上强撑精神,听见路边茶肆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江淮王献了匹汗血宝马给太女......”

    “三月三皇家围猎要用吧?”

    杨夤猛地攥紧缰绳。宋星苒打马靠近,借着暮色掩护往他手心塞了张字条。他借着灯笼余光瞥见上面潦草的字迹:

    “子时,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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