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这边怎么这般热闹?”突然,另一条小道上走来一名鹅黄裙装的女子,“妹妹?表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姐姐!”王玥弦一脸惊喜地朝她跑去,拉着她宽大的袖子,左看看右看看,“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王琴桑一脸疑惑,“我不过是太醉了,所以多在这边逛了会儿,醒醒酒。”

    她看了看这边乌泱泱一堆人:“这是怎么了?”

    三皇子脸色难看:“你不是……在房间里……”

    “房间?什么房间?”王琴桑更加疑惑了,“表哥您说什么呢?”

    萧廷晔咬了咬牙。

    他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跟猪有什么两样!

    萧廷瞻真是好手段,不知怎么说动了王琴桑,联手给他设了个局!

    王琴桑虽然面上表情疑惑,似乎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眼底眸光却有些冷。

    王家是与三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错,但这并不代表王家人就该当炮灰,任由三皇子踩着往上爬。

    就算这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她也不怕。

    皇后娘娘多聪明一个人,想也知道三皇子做这事肯定没与皇后商量。说不定就连幕僚都没告诉,否则怎么想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她倒是要好好告一状!

    三皇子面露颓色。

    他知道,今天自己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太子立威了。

    只是要他这样放弃,他也不甘心……

    “殿下、殿下!”一小童跌跌撞撞跑来。

    三皇子本就心情不好,见来人哆哆嗦嗦什么话都说不利索,更加生气,踹了他一脚,厉声道:“说!”

    “殿下!”小童在地上滚了圈爬起来,“噗通”一声跪下,头狠狠磕在地上,“前院、前院闹起来了!”

    “那个偏院里的,不知怎得接触到了小公子,抱着孩子闹着要跳塘呢!”

    “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三皇子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萧廷穆幸灾乐祸道:“皇弟快去看看吧,若是出了人命便不好了。”

    三皇子猛地转头:“是你——?”

    萧廷穆满脸无辜与他对视。

    “还是——你?”三皇子又狠狠看向了太子,他眼中血丝弥漫、目眦欲裂,声如喋血,“好、好!好得很!”

    萧廷瞻慢条斯理地用大拇指抚了抚谢辞微的手背,散漫无比:“皇弟还是去看看吧,新娘子就快进门了,莫要闹出太大的事情,耽误了成亲才好。”

    那小童手脚并用起身,去搀扶三皇子:“殿下……”

    “滚!”萧廷穆一甩手,气势汹汹地大步向前院走去。

    后面,一众吃瓜群众屁颠屁颠跟上。

    萧廷瞻微微侧头,在谢辞微耳边笑道:“走,带你去看好戏。”

    谢辞微面无表情拉远了些距离,反手揉了揉耳尖,心想,我自己都已经变好戏了,还有什么好戏能让我感兴趣?

    她随意扫了眼,不经意间与沈暗山对上眼,微微一顿。

    而后一道极其具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到了身上,谢辞微顺着来处看去,对上了白迟晨微红的眼眶。

    谢辞微:……

    不是,你哭什么?

    我还没哭呢!

    ——我才是吃瓜事件的受害者啊喂!

    ……

    “殿下、殿下!他是您的孩子啊殿下!”女人抱着怀中一岁多懵懂的幼童,跪在池塘边哭道,“您怎能如此狠心,让我们母子分离……”

    萧慕瑛笑着看向三皇子:“哟,这是什么桃花债?”

    三皇子上前一步,吓得那女子紧紧抱着孩子往池塘边挪。他只好停下,耐着性子劝:“茵娘,回来,本宫什么时候说要让你们母子分离了?今日本宫大婚,乖,别闹。”

    “等裴氏进门,本宫就将你抬为侍妾,乖,那边危险,快回来……”

    “——不!”魏茵脸上恐惧与决绝交织,本来清丽的面容变得有些可怜又可怖。

    她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像是紧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住摇头,再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殿下是不是想把我沉塘,把黎儿记在王妃名下?妾身知道,妾身微贱之身,也不求名分,只是黎儿……谁也不能把黎儿从妾身手里夺走……”

    三皇子头痛欲裂,他似乎已经听见了府外吹拉弹唱的喜乐。

    不、不行,若是裴氏女入门,见到这番场景……

    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只是正妻未进门,一个通房抱着孩子寻死觅活,这像什么话!而且三皇子府的长子,必须是正妃所生的嫡子!

    想到这里,三皇子面露狠戾之色。

    这个女人,还有孩子,都不能留了。

    他看了眼被茵娘抱在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年岁太小,什么事都不懂,大人吵吵闹闹,他却只是睁着懵懂的双眼,好奇地从母亲臂弯里左看右看。

    萧廷晔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

    那是他的孩子啊,他的第一个孩子。

    若不是孩子的生母实在拿不出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避子汤都没能防住。

    他那时也是昏了头了,居然就这样让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萧廷晔尝到了一嘴的血腥味。

    手刃亲子,传出去那能好听吗?

    虽说从古至今,书写史书的枭雄,总免不了“心狠”二字。可他现在还在角逐皇位,杀一个儿子没什么好处不说,只会让人诟病杀子自保!

    ……可惜,现在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萧廷晔深吸一口气:“本宫——”

    “新娘子入府了!”

    门口传来喜婆尖声道贺。

    萧廷晔只觉得那声音是那般刺耳,他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

    王玥弦和王琴桑站在一起,冷眼看着三皇子的丑态,只觉得大快人心。

    “谁?是谁?谁把人迎进来的!怎么都不通报本宫一声!”三皇子气得手都在抖,指着那轿辇,“你、你们……”

    “……只怕裴家女入三皇子府不会太好过。”谢辞微轻声道,“三皇子这番作态,虽然好像是害怕事情传到皇子妃的耳朵里,其实说到底就是没把裴家女放在眼里。”

    “他若是真有心,有的是办法在皇子妃入府前把事情解决好。结果却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反而酿成大祸。”

    她看着那抱着孩子的女人涕泗横流的脸,也有些不忍:“好美色,却又没有收拾烂摊子的能力。但凡他能瞒住直到婚礼过去,皇子妃也做不了什么,可惜这女人和孩子也……”

    “这一切,可是都有殿下的手笔?”谢辞微抬眼问萧廷瞻。

    萧廷瞻笑笑:“孤不过是小小提醒了老二一番罢了。”

    借刀杀人。

    谢辞微脑海里闪过四个字,试探性道:“这裴家女也是可怜……”

    “那她,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萧廷瞻满不在乎地回答。

    谢辞微垂下眼睫,只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她本以为,受秋姨影响的太子应当是会有所不同的。

    ……是她想岔了。

    抬轿的轿夫和喜婆都察觉到氛围不对,再看看池塘边梨花带雨的女子,和一脸愠色的三皇子,顿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轿中新娘见轿子停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来掀开轿帘,她便直接掀开帘子出来了。

    “新娘子不能……”喜婆见状本想阻止,裴郁晴的侍女直接抬手制止了她,而后搀扶着自家小姐,往前走了两步。

    裴郁晴一把扯下盖头,朝着骚乱声来处看去。

    “郁晴……”三皇子有些讪讪地想解释什么,哪知她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径直朝着魏茵走去。

    “姐姐怎么这样坐在地上哭?就算姐姐不担心自己的身子,也要为孩子着想啊。”

    见皇子妃过来,魏茵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可她到底不是真的想死,怀中还有个孩子,于是有些滑稽地维持着要哭不哭顿在原地的动作。

    “来,起来吧。”裴郁晴伸手,在侍女的帮助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怎么把脸哭花了,可是受委屈了?”她拿出手绢擦了擦魏茵脸上的泪,“若是姐姐肯相信我,我不会为难姐姐和姐姐的孩子,反而会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呢。”

    “……聪明。”萧慕瑛忍不住叹了句。

    萧雅楠有些疑惑:“怎么说?”

    “这是白捡了个现成的儿子。那女人肯定不是真想寻死,要么是被人威胁、要么是想要名分。她把人救了,这人已经得罪了三皇子,便只能紧紧依附于她,儿子也会记在她名下。”萧慕瑛轻声道,“只要裴家不倒,裴氏的皇子妃之位便不会动摇,多一个儿子多份筹码,三皇子还会感念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箭双雕啊。”

    “何况若是她真的计较,反而会被人说容不下人。不如这样,正好。”

    “果然。”萧雅楠听懂了,于是也感慨万分,“只有不奢求夫君真心的女子,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萧慕瑛笑着摇摇头:“……哪来的那么多真心,能过得好就不错了。”

    那厢,三皇子微愣,似是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

    裴郁晴把人拉起来后,便让另一个侍女将魏茵带了下去。

    而后她面带微笑对三皇子道:“殿下,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妾身也不想闹出风波。只是裴家就妾身这么一个女儿,与皇子结秦晋之好,本是双赢之事。”

    “妾身不求殿下宠爱万分,只求敬重一二,不要让妾身在三皇子府无立足之地。”

    裴郁晴给了台阶,三皇子自然立马麻溜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自然,自然。乐师!接着奏乐!”

    喜乐声再次响起,婚礼继续进行。

    那盖头被三皇子珍而重之地戴回皇子妃头上,而后他牵着新娘拜堂。

    宾客们似乎也像是一瞬间便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一样,乐呵呵地又入席,继续推杯换盏。

    直到日落,月上柳梢,丝竹之声仍未歇。

    *

    翌日,三皇子携新妇拜见完皇帝,而后便到后宫拜见皇后。

    长春宫,皇后高坐上首。

    三皇子带着裴郁晴跪奉茶盏,皇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而后叫身边的宫人将给新妇的东西端了上来。

    “这是本宫当年封后时,皇帝赏的。”她拿起一对镂金掐丝红玉镯,笑眯眯伸手,将镯子套在了裴郁晴手上,“衬你。”

    “臣妾谢过母后。”裴郁晴乖顺改口。

    接着,皇后向下首坐着的二公主使了个眼色。

    “嫂嫂,本宫今日一见嫂嫂,便觉得亲切。”萧慕岚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裴郁晴的胳膊,“母后有些话要吩咐皇兄,本宫带嫂嫂去御花园逛一圈。”

    裴郁晴微微抬头,只见皇后含笑点了点头。于是她也笑道:“那便多谢二公主了。”

    她对着皇后行礼,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跟着二公主出了门。

    二人身影消失在远处,殿内一时寂静下来。

    三皇子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昨日做的那些蠢事,一定是传入母后耳朵里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只见皇后面色沉沉,不辨喜怒。

    “母后……”焦灼了半晌,三皇子还是没忍住开口,“儿臣……”

    只是他甫一开口,皇后便一把抓起刚刚新妇奉上的茶盏,“哗啦”一声砸在他腿边,碎成了好几半。

    幸好只是些温热的茶水,溅在了三皇子脸上和手上,没有多大的感觉。但他也不敢抬手擦去,只是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好得很,翅膀硬了是吧!”皇后面露愠色,“怎么不等本宫死了才告诉本宫呢!”

    “本宫一早便叫你把偏院那女人解决了,一个婢女生的儿子,和裴家的支持,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萧廷晔狼狈地低着头,没忍住反驳一声:“可、可那毕竟是儿臣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婢女生的,就算是儿子又有什么用!三皇子府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嫡子!”皇后气得面目扭曲,“本宫费尽心思才爬上后位,你以为,若不是本宫是皇后,你现在还有什么竞争力?左不过跟老五一般当个透明人!”

    “还有!”她咬牙,“你把王家当什么了?本宫是皇后,王家是本宫母家,本宫与母家互相扶持、互惠互利,不代表王家就是你的踏脚石!”

    “泥人都有三分脾性,何况你这是要让王家和旁系亲族的女儿都嫁不出去!”

    三皇子哆哆嗦嗦,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觉得没有那么严重,母后只是吓唬自己罢了。只是皇后一向积威颇重,即使膝盖跪得有些疼,他也不敢再顶嘴。

    “本宫为了给你擦屁股,今日午后还得把王家妇叫进宫敲打安抚一番。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三皇子在心中撇了撇嘴,没敢表现出来。

    “蠢货!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皇后一手扶额,只觉头疼欲裂,“你是怎么威胁你表妹的?她们可不像是那么蠢的人。”

    “大表妹她与外男私会,二表妹望风,被儿臣发觉了。”三皇子低着头,“儿臣就、就拿此事……”

    “一家子蠢货!”皇后被气笑了,“蠢货!那两个也是蠢货!”

    “滚!滚下去!”

    “母、母后,小心气坏了身子。儿臣、儿臣滚就是了……”

    三皇子唯唯诺诺,连滚带爬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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