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禾去警视厅的时候，希罗也没有闲着。
他回家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棒球帽，背个双肩包，重新回到了姐姐家附近。这次，他非常低调，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而是走进了消防通道。
大厦的物业办公室在二楼，希罗悄然坐在楼梯间，连上室内的网络，黑进物业的监控服务器。
结果与他预估的差不多，从姐姐离开公寓后的监控视频，全部消失了。
目前暂不确定的是，清理监控数据的人是贝尔摩得，还是拿走姐姐离婚受理证明书的那位。
希罗需要揪出这个“神秘人”，保证姐姐的绝对安全。
物业的监控看不到，他便离开了大厦，随后沿路观察附近的监控设备，发现几个市政的摄像头能够拍到往大厦走的路人，虽然信息量大筛选起来比较麻烦，但能锁定到关键人物。
希罗避开摄像头站在阴影里，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一场硬战。
*
景禾回到停在警视厅附近的车，冷静半晌，拨通了前夫的电话。
景光与景禾观念上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对家庭的想法。
景禾在经济独立后，就逐渐与家庭断开了联系，无论爸爸和继母怎么卖惨，她也不曾反哺过一次。
至于和亲生母亲的联系，也没有那么亲近。
但景光不是，他大抵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养父母收养了他，在外读大学时，遇到各种节假日，也会买礼物送给养父母。
景光当上警察后，拿到的第一份工资，也全数给了养父母。
当时的景禾说他傻，景光只是笑笑不说话。
父母的惨剧并没有影响到景光善良的内心。
电话在漫长的音乐后被接通，对方显然很意外，两人在电话的两端沉默，谁都不讲话。
景禾推开车门，站在车边点了一根烟，才开口道：“是我。”
“我知道。”诸伏行介叹了口气，与她同步点了根烟，“怎么了？”
“小景……”景禾顿了顿，“你和他近期联系过吗？”
诸伏行介嗤笑问：“他把我打进了医院，我们要怎么保持联系？”
景禾又抽了一口烟，说道：“我联系不到他了。”
“他舍得和你断联？”诸伏行介的语气不是很好，带着点阴阳怪气，“为了嫂子把哥哥打进医院，他倒是独一份。”
“前嫂子。”景禾强调一嘴，“我想要他的电话。”
“你连他号码都删了？”诸伏行介也很意外，这两人居然也闹得这么僵，他趁机说道，“你把我加回来，我发你。”
“好的。”其实景禾大概能猜到，诸伏行介与景光多年不联系，那么他手机里的号码，多半与刚才的空号是同一个，但多次确认总归没错。
挂断前，景禾又问：“对了，小景有经常回家探望你父母吗？”
诸伏行介没隐瞒，老实回答：“好几年没回家看过了，但一直有寄礼物。我妈也念叨想他，反正他听你的话，联系上了就劝他回家看看吧。”
景禾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景光近况。
景禾抽完一根烟，回到车内打开手机，就看到了诸伏行介发来的好友请求。她同意了添加，对方发来了一串号码。
这串手机号码，与景禾手机内存的一样，就是那个已经注销的空号。
*
折腾了一个周末，景禾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在累积了更多的疑问。
没有希罗陪景禾消耗体力，她昨天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乱得很。
因此，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茶水间泡一杯咖啡。
景禾打了上班卡，拿起自己的水杯走出办公室。
外部的公共办公区很热闹，景禾往热闹的方向看，就见到金田部长拿了多个保温餐盒，给自己的下属们分发三明治。
有人夸三明治好吃，金田就会解释：“这都是吉川总监教我的！”
金田的运营F部和景禾的创意部门工位靠的相对近，她的下属自然也听见了夸赞。
一名下属感慨：“吉川总监，原来你会下厨！”
这么多年前，他们从未见过吉川带便当，不是与其他部长一起出去吃午餐，就是点外卖。
景禾解释：“会一点，这个三明治我比较拿手，明天也带给大家尝尝。”
领导说了这话，下属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好啊！”
“我已经嘴馋了！”
“谢谢吉川总监！”
……
这时，金田也分完了所有的三明治，手中端着几个餐盒向景禾这边走来，她熟稔道：“吉川，你这个三明治真的太赞了！我家两个娃吃早饭从没这么积极过！小伙伴们也都在夸你呢！”
“是啊，拜你所赐，明天我也要早起做三明治了。”景禾说这话时面带笑容，语气明显是玩笑。
“早睡早起精神好！”金田用肩拱了下景禾，眼神瞧着她手里的咖啡杯，“我6点起床给两个孩子做早餐，上班都不用喝咖啡。”
景禾无奈吐槽：“啊，如果周六不去参加枡山汽车的庆功宴，我能在家睡两天。”
听见庆功宴，金田部长又尴尬地笑出声，向她道歉：“抱歉抱歉，那天是我全责。中午吃什么，你随便挑！”
“我不会客气的。”景禾也笑了，但心底还是打算再次试探金田一番，“三船先生说这几天想来我们公司，具体聊一聊营销方案，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接待吧？”
“三船？三船财团？！”这个姓氏大有来头，金田眼睛都直了，嘴角的笑更是要咧到后脑勺，“三船财团旗下的哪个项目？我的天哪，吉川，你真是我的福星！你怎么有三船的人脉，我们组Q2的奖金就靠你了！”
景禾确信了，眼前的金田真的对那晚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是三船财团，是三船电子工业。财团大少爷不想继承家产，出走创业呢。”景禾向金田说明在庆功宴认识三船拓也的来龙去脉，同时贴心隐去了另一位“金田”的存在。
金田听完，心中只有一个问题：“那他的预算……”
景禾：“听着还行，具体得和三船先生见面后再谈，下午我们找个会议室碰一下，先初步做个方案，有所准备？”
金田：“嗯，等会的会议室我来定。”
*
到了午休时间，金田积极地来景禾办公室等她，两人一起步行去写字楼附近的料理店吃饭。
请客的是金田，景禾以不擅长点菜为由，让金田做主。
等上菜的时候，金田与景禾闲聊：“你说你，明明能做这么好吃的三明治，为什么每天还吃外卖，不愿意自己在家做饭？”
“做饭麻烦，要买菜、要洗碗，不如外边吃方便。”景禾小时候家务做得太多，长大后就对这些琐事深恶痛绝。
“哎，我真的很能理解你。你想啊，我家两个孩子，我婆婆帮我来带娃，也得留她吃了饭再走。”金田表情夸张，深有感触的样子，“这么多张嘴巴，得烧满满一桌菜，脏了的碗也能堆满水池，真可怕。”
景禾问：“那你家谁洗碗？”
金田笑了一声：“洗碗机是人类之光。”
周围没有其他同事，两人的聊天氛围越发随意，会打破同事之间的边界。
她们从家庭琐事，聊到了感情生活。
金田夫妻和睦，自然没有什么值得探讨的，八卦来源肯定在单身的景禾上。
“昨天给我拍教程，谁帮你拿的手机？”金田眯起眼睛，一副最好老实交代的模样。
“邻居。”景禾面不改色，“家里没有手机支架，请邻居帮忙了。”
“我看到视频里露出衣服和裤子，感觉是个年轻的男人。”金田眼里的八卦之光没有散去，还在追问，“长得帅吗？单身吗？真没发展？”
“……”景禾只看了视频的前半部分，感觉希罗拍摄的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发送给了金田，没想到后面还露出了衣服，“就是请邻居帮个小忙而已，我可没关注那么多。”
金田可惜道：“我还以为你恋爱了呢。”
景禾笑了笑，提醒道：“上菜了，吃饭吧。”
*
答应了下属们要做三明治，景禾特意在下班后去去超市买做三明治的材料。
路过计生用品货架时，她停下了脚步。
今晚已经和希罗约好了，恰巧家里备用的安全套已经所剩无几，正好再买几盒。她挑选了最薄的款式，而尺寸……明显也烂熟于心了，选了放置最上方的大码。
5月的天，落日比较晚，她从超市回到家，天色还有一点儿亮。
景禾按下电梯的上行键，趁着等待的间隙，打开手机外卖软件，挑选今天的晚饭。等她点好外卖，电梯的门正好打开。
在电梯里，她盘算着时间，考虑要不要让希罗现在就出发，早点发泄掉多余的体力，然后早点睡觉。
抵达楼层，电梯门打开，景禾迈出步伐的同时点开了与希罗的聊天窗口，刚准备编辑信息，余光扫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顿住脚步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想要的希罗。
希罗乖巧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边装了各种新鲜蔬菜和肉类，还有一小袋有机大米。
他也看到了景禾，嘴角上扬，语气夹杂着期待与紧张：“我猜姐姐是这时候下班，如果你没吃饭，要不要尝尝我的厨艺？”
希罗真诚的模样，让景禾的内心泛起了异样的情绪。她默默打开外卖软件，取消了自己点的那份外卖，轻声应道：“好。”
她的话音一落，希罗的笑容便又灿烂几分。
两人一起进屋，希罗接过景禾手中的购物袋：“我一个人做晚饭就好，姐姐可以去换上家居服。”
“你忙得过来吗？”从希罗购物袋中的东西来推断，应该要烧不少麻烦的菜色。
“忙得过来。”希罗自信回应，他脱了外套，穿上景禾家里的围裙，开始洗锅淘米，“姐姐就放心去卸妆洗澡吧，等你弄好，我这儿就也差不多好了。”
希罗话说到这儿，景禾便不再坚持，听话地去卧室洗澡。
的确如希罗所言，等她吹干头发走回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每个碗都散发着热气，真有了家的味道。
希罗看到景禾出来，就起身舀一碗汤给她，温柔道：“炖牛肉会慢一些，姐姐可以先喝一点汤。”
“谢谢。”景禾接过碗，用勺子喝了一口蔬菜汤。
汤里的原料就是些常见的蔬菜，但是喝起来很清甜开胃。
希罗期待地看着她喝完小半碗，问道：“好喝吗？”
景禾躲开了他的视线，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嗯，很好喝。”
五月的风从阳台半开的窗吹了进来，带着独属于这个时节的缱绻，它记录下了这一刻，又缓缓从缝隙中退出。
阳台的几盆绿植似是不舍风的离开，叶片摇晃着。而阳台的中间位置，便是希罗送给景禾的白檀仙人掌，它换了更大的花盆，更松软的泥土，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