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辞族学生变

    贾代儒的病并非是什么难治之症,不过是人上了年纪,身体总有些腰酸背痛,再加上年轻时他是个文弱书生,不曾干过什么体力活,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贾瑞虽说是贾代儒一手教出来的,也考中了举人,但却是个惹是生非的,还动不动就私收学生们的贿赂,贾代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金陵老家这几年的日子实在拮据,贾代儒早就想带着这个孙子回去了。

    今日贾代儒才起了个大早,便听见外头乱哄哄的,他心下一阵疑惑,这一片都是贾家族人的房子,平日里都是安静的,怎么今天吵得跟谁家娶亲了一般。

    他正欲往外一探究竟,却听见孙子贾瑞哭闹求饶的声音:“各位大爷,行行好,别抢了,这都是祖父读书的东西,拿不得啊。”

    贾代儒心下一惊,慌忙筑起拐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外挪动着,却看到自家院子里一片狼藉,自己珍藏的古籍被扔的遍地都是不说,门外头还挤满了看热闹的贾家族人。

    贾代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贾瑞在外面造了孽,人家闹到家里来了。

    看着一群不好惹的壮汉任意糟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贾代儒只觉得胸口的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气的花白的胡子都要吹直了,手里的拐杖不停的敲着地板。

    为首的壮汉是个刀疤脸,一身的腱子肉格外凶悍,看到贾代儒出来,混不在意的说道:“你就是贾瑞的爷爷吧,你的好孙子欠了我的钱,这都拖了大半个月了,你贾家家大业大,怎么跟我等这些平民百姓争这些小利呢!”

    贾代儒看着眼前自称“平民百姓”的这帮混混,心里一阵叫苦,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伙地痞流氓若是在这里闹起来,那自己这张老脸在贾家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哎呀,有话好好说,你们在家里抢什么!贾瑞,你去把门关上,给这几位壮汉看座。”

    贾瑞捂着刚刚被揍得青一块红一块的脸,在贾家邻居的议论纷纷之中,关上了院门。

    贾代儒带孙子贾瑞回金陵的消息传到贾蓉这里时,已是晚上了。

    贾蓉听着贺儿在贾珍处得来的确切消息,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贾瑞被抓住小辫子虽然有贾蓉的推波助澜,可也是贾瑞自己做下的孽,贾瑞明明没什么钱,却还是摆脱不了公子哥的纨绔之气,花钱大摇大摆不说,还总爱跟人斗鸡斗狗,任何事一旦沾上了赌,再停下就难了。

    这也是为何他敢跟着王夫人放印子钱,明明赚了不少,却总是口袋空空。

    而贾蓉派贺儿打探到这个消息时,也丝毫不感意外,只不过在听说那几个地痞对贾瑞背后的贾家仍然有所忌惮之时,派人去提点了几句。

    至于贾代儒的请辞,也自然在他的谋算之中。文人风骨,是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脸面被自家子孙连累的。

    不过,贾代儒走了之后,贾家族学就没了老师,该去哪里请个师傅呢。

    次日一早,贾蓉收拾妥当往族学去了,才踏入了大门,便瞧见里面一派萧条的景象。不少学生听说贾代儒请辞,便借口告了假,有的甚至打算再找别的师傅。

    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贾家子弟,在学舍里蔫头耷脑的坐着,看来知道这个消息,大家连打闹的心情都没了。毕竟谁也不知,贾家还能再去哪里请一位师傅来。

    贾兰一日往日的坐在桌案前,可哪怕心定如此,眉宇间也还是染上了一抹忧虑,还不知族学会再来一位什么样的先生,贾代儒讲的东西无聊极了,比起蓉哥儿差远了,要是蓉哥儿来当这个先生可多好。

    贾兰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贾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现在连童生都不是,自己真是痴人说梦。

    可在看到贾蓉的身影被晨光笼罩着踏进学舍时,贾兰刚刚的那点想法再次被点燃,他欲言又止的对上了贾蓉那双深邃的眼睛,倒让贾蓉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兰哥儿,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贾兰犹豫再三,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想法,他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昨日蓉大哥为我讲解的四书,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兄弟二人转头讨论起了学业,反倒吸引了周围几个学生的眼神,几人纷纷竖起耳朵,毕竟贾蓉是个不学无术的,贾兰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这二人凑在一起交流学问实在是匪夷所思,大家都想听听贾蓉和贾兰兄弟俩能说出什么名堂。

    起初众人还带着几分戏谑的心情想看个热闹,最好能看到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可没想到,这竟然是贾蓉的主场,贾兰除了点头称是和奋笔疾书,竟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贾蔷也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他怎么不知道,贾蓉的学问竟如此的好,把整个学堂最用功的贾兰都比了下去。

    看着兄弟俩如此投入,贾蔷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嫉妒的心思,蓉哥儿什么时候跟贾兰这么好的关系,难不成贾蓉功课突飞猛进,是因为那天跟贾兰一起温习功课?

    贾蔷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点酸:“蓉哥儿,你竟顾着贾兰了,我们也想听听呢。”

    贾蓉被贾蔷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思路,他这才发现,自己和贾兰成了学堂的焦点,众人的脸上也五彩纷呈,有人期待,有人不解,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只想看热闹。

    不过此时他在贾家根基不深,并不是该在人前出手的时机。顶着众人的议论和眼光,贾蓉轻笑道:“当不得兰哥儿如此高看,我不过是近些日子在家中养病,闲来无事重温四书,多了些不同的见解罢了。”

    贾蓉身为宁国府嫡孙,是贾家族学身份最高的人,平日里虽不说一呼百应,周围也是挤满了狐朋狗友,譬如整日对他阿谀奉承的金荣,还有宁国府旁系的一干子弟。

    而贾兰作为荣国府的嫡孙,在荣国府的亲戚当中也是备受追捧,哪怕王夫人对儿媳有些苛待,可孙子的地位摆在这里,这些宗族的人也是一个劲儿的舔。

    不过两人并不是一个路子,平日里来往也不多,今日两人亲密无间,贾兰还公然追捧,一时间,学舍内竟无人反对,不管是不是真心想读书的,都跟着纷纷应和。

    贾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局面,两世为人,他可从未当过先生,只有在晚年被囚禁在郑家庄时,教自己的幼子读过几本书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实不相瞒,前些天我在家养病,反倒悟出了些许东西,今日我与诸君坦诚相待,也是为此,贾家族学已有百年光景,如今却不断走下坡路,这几年,考中举人的更是寥寥无几,再不复当年盛况。”

    贾蓉定了定神,继续鼓舞人心道:“如今夫子请辞,诸位都是族学的受益人,与其等着家中安排,不如自己想想,咱们到底想学点什么。若有人想学做生意,那便请个账房先生来教书,若有人想考功名,那便请个举人夫子,若有人想保家卫国,那便请位武师傅来,技多不压身,左右花的是贾家的钱,诸位学到的确是真本事。”

    贾蓉的话仿佛给在座的众人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往日里族学的萧条与贾代儒的授课有很大关系,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贾兰一般有金榜题名的伟大抱负,若是日后族学的夫子讲的都是他们想学的东西,那他们自然会认真学了。

    这也是贾蓉在后世的教育环境中最为震撼的一点,九年制义务教育为何要开设这么多的课程,后世人为何如此推崇理工科。只有尝到了甜头,才能更加努力的投入进去。若是能把这样的制度用在贾家族学,何愁贾家没有人才。

    “蓉哥儿说的确实有理,我就是个粗人,老早就想跟着武师傅学武艺了,日后挣了军功,也是给贾家争光。”贾蔷第一个应和,他是个爱舞刀弄枪的,每日来族学上课就像是被上了紧箍咒,听得昏昏欲睡不说,还总是挨夫子的骂。

    “正是,我们来读书不过是为了多识几个字,日后好有个自己的小营生。”说话的是贾家旁系的一个远亲,此人家境一般,不过是沾了几分的血缘关系,才被送来读书。

    贾兰也对贾蓉的观点十分认可,越发觉得贾蓉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此提议甚好,不如咱们课后向珍伯父禀明一二,请他与族中长老们商议。”

    贾蓉大致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虽然也有几个无欲无求的,但更多的人还是表现出了那么一丢丢的兴趣。

    这就像是你要告诉一个赌鬼,学好算学能增加你赌赢的几率,你说赌鬼会不会认真上课。当然,贾蓉是不会告诉他们这个真相的。

    贾家族学的改革势在必行,哪怕这些人没几个是读书的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贾家族学能培养出对家族有帮助的年轻人,何必拘泥于科举之路呢,就算是种地种的好,族学也一样有奖励。

    贾蓉心头一跳,决定了,就把“创新奖”作为族学未来的最高荣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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