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空犹如一块水洗的蓝布。
一辆马车在车夫驱鞭策赶下,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明晃晃地进了帝都边界。
阿莫干咳了几声,虚弱缓慢地睁开了双眸,她惊惶地打量着四周,随着时不时的颠簸,她大致知道自己在车厢内。她由惊惶变好奇细看着车厢内华丽的珠幔,她心想真是富贵人家小姐的东西,车厢装饰这般明亮高贵。
她想起身去触摸,身体一记痛感使她想起那该死杀千刀的男人,居然真就铁锤砸来,我阿莫没下黄泉见阎王,可真是上天疼惜!又或者是逝去的老黄在下面跑断了腿,才有我阿莫一丝活命。
阿莫无法起身,也无法开口说话。使劲用手拍着车厢发出声响,试图引起车夫的注意。
“姑娘可是醒了?”不等阿莫开口回应,车夫自顾自淡淡地说道“公子交代,若是姑娘醒了,便告知姑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多谢姑娘这些时日的照拂!”车夫停顿了会,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另外公子还说,帝都便由小的护送姑娘去!”
阿莫心里想这些什么个文绉绉的,呵,说白了就是打完人就跑呗!锤完我还不敢出来抛头露面见我了!白长了张好看的脸蛋。早知有今日,我就不该在河边捞起他,话本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介入他人因果’,我现如今可真是自作自受!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伤口发疼,这疼痛终于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阿莫缓缓开口直白地对车夫问道“你口中的那位公子可付了这趟马车钱?”
车夫一时并未作答,显然是被阿莫开口第一句居然不是问别的,而是关心这趟出行的费用,不由一惊转而回头一笑,隔着布帘对车厢内的阿莫回话“付了!”
阿莫声音如细蚊嘀咕着“付了便好,付了便好!这狗东西还算有点儿良心。这华丽的车厢,若要我付,我得跳车走人了!”
车夫赶车许是无聊了,听得一清二楚,便打趣问阿莫“姑娘知这车厢华丽贵气,可知道公子何人也?”
阿莫知道小黑哥身份不凡,应是贵家子弟遭人暗算中伤那类,突然听车夫八卦问起,一时也来了兴致,回答道“哦?我不知他何人,只知他以街头卖艺重伤我,于我而言应算仇家!”阿莫连咳几声继续说道“至于他何许人士嘛?难道你又知道?”阿莫话锋一转机灵地反问车夫。
车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快跑起来,车厢里的阿莫被这突然的颠簸颠的肢体要散了,一度怀疑车夫是故意整她的。只听车夫继续用那不紧不慢的语气淡淡说道“他身份不凡,莫要招惹了他,莫要记恨着他!”
阿莫翻了好几个白眼,这算哪门子的话,气的回应道“偏要偏要!我到了帝都,我就要想法子找到他,上门去招惹他,哐哐给他脸上几个巴掌子!”
车夫顿时无语,本是好意劝解,怎就听不进去呢?车夫郁闷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继续抽打着马屁股,让马可劲跑起来。待到马儿跑停又再劝解着阿莫的怨气!阿莫也是个油盐不进的倔驴,越劝越怒!
车夫继续重复着,马鞭抽打马屁股等操作!也许是做贼心亏,每抽打一次便高声对阿莫说“姑娘躺稳了,赶路!”
阿莫伤口的疼痛,心里的怨恨随着马车的跑跑停停被激到了顶点!可身体却被颠簸地疲惫地昏睡过去,口中还不停喃喃道“你们给我记着!”
车夫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小姑娘家家的怨气真大!”
待到阿莫再醒来,便是强忍着痛楚,挣扎起身,‘哗’地拉开布帘,晚风犹如鲫鱼过江贯入车厢,吹得阿莫一个激灵,她眯眼视线里,只有车夫高大如山的黑黝背影,阿莫命令说道“你回过头看看我!”
车夫被阿莫逗笑了,她这点小心思,他如何不知!问着阿莫“姑娘若见了我这布满褶皱的老脸,老夫可还有生路?”
阿莫面带要做坏事被发现的惭愧,他怎么知道我这是要认得他脸,待我伤好了,我总得给自己报了今日被马车颠簸之仇!
阿莫见靠看脸认人无望,继而改变思路,转换话题,挑逗着老车夫说“既然这位公子交代你护送我到帝都!那你可知我是他什么人,他这般看重!”
车夫摇头不语。
阿莫脸上笑意更深了,她对车夫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娇妻!”阿莫自己心里都要吐了,但为了杀敌一千,这点恶心不算什么。
车夫听了只是干笑几声“姑娘怕是有所不知,帝都里想要嫁公子的可不在少数。姑娘怕是要排队到帝都城门外了。”
阿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语气阴阳怪气道“我要嫁你家公子要排到城门咯!”她转换思路,试着掰回一局,继而说道“老车夫,你可知我和你家公子这些天的相处?”
“不知”老车夫淡定地喝着一口烈酒,用手抹去,胡须边沾着的烈酒,不以为意说道。
见阿莫许久不语。又觉得阿莫这丫头实在有趣。便故意递了台阶道“但老夫实在是想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阿莫面上多了几分活力,眼里多了几分生气,星星眼对车夫说道“你家公子呢,对我可是一见钟情,他为了我可以雪地杀狼,背我走出雪山!为了我可以抛下脸面,跪地乞讨!为了我可以当街卖艺!”说着伸手拍了车夫的肩膀道“你说他这不是明摆着喜欢我嘛?”阿莫心想这还恶心不到你?
车夫像经过训练般,不为所动,不回话。
阿莫继续叨叨地说个不停。
车夫终于顺了阿莫的意,眉头一挑,故作八卦问道“依姑娘所言,公子对姑娘这般爱惜,可为何公子重伤了姑娘?”
阿莫吓得双手慌张地裹紧了衣衫,怒问着“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听姑娘说话声音,便知姑娘受了内伤!还不轻!”
阿莫提着一颗心放下,抚了抚胸间,大口呼气吐气,慢慢平稳了气息。玩心又起的她,继续捉弄着车夫说“你想知道他为何重伤我?”
车夫不答,眼神眺望着远外的青山。
阿莫调皮说道“那自然是因为,”阿莫心想该因为什么,才能刺激刺激这老头呢?有了,阿莫丝毫没有女儿家矜持地说道“当然是因为他喜欢我啊!他!爱而不得,因故重伤我!”说完阿莫大笑几声缓解着害羞与尴尬。
车夫听后面色如黑云般凝重,不语,只是扬起手中的马鞭,狂抽打着马屁股,使马儿拼了命地跑起来,他驾车极好,操控着狂奔的马儿往石头儿多的、凹凸不平的路面奔跑。
阿莫虽然被车夫这一顿操作,颠簸的身体的内脏似要搬家抽离这具□□,但她强忍着,手紧紧捉住车窗,她面色虽苍白,但一直中气十足的语气对着车夫背影嚷嚷“他就是喜欢我,就是爱而不得!”
车夫手中的马鞭挥舞着更用力了,抽打也更频繁,可怜的马屁股被抽打的皮开肉绽,不停嘶鸣狂疾跑着。越如此劲头,阿莫笑的越肆意,就像那吃孩童的夜叉。“老头,你就颠死我吧!看你怎么向你家公子交代!就算我不是他意中人,既然他把我安危托付于你,怎么说,我也算是客!你如此待客,便不是无理吗?我口出不逊在先,可你一把年纪怎能和一位小姑娘较真呢?显得你很小家子气!”
车夫一听觉得有理,便用力一勒缰绳,狂奔的马儿被这突然勒停,马蹄子高高扬起,长吁一声。
车夫转过身语重心长地交代阿莫“小姑娘,到了帝都,说话要慎重。公子不仅交代小的要护送你到帝都,还交代小的假作你远乡的叔伯与你在帝都生活,保你衣食无忧。”
阿莫心想还好还好,不是假作我父亲,不然对一位刚认识的车夫唤爹可太唐突了。阿莫虽心中感谢如此周到的安排,但心里还是万般不理解,为何这般弯弯绕绕,找人扮我叔伯?
阿莫看着‘叔伯’的苍苍白发高冠束起,面上虽有皱纹沟壑,但不显沧桑,反透着精明干练劲头,冲着这股劲头,阿莫就感觉这是个做事稳重的厉害人物,故收起夜叉笑,恭敬礼貌问道“如何称呼叔伯?”
老车夫对阿莫这转变十分满意,捋着山羊胡须,眯着眼笑道“小姑娘贵姓?”
阿莫迟疑了下,我无父无母,自幼被老黄拾荒乞讨时捡到,老黄便一直‘阿莫’叫着。想了会,咧着嘴笑着对老车夫说道“叔伯,你可听好了,我姓莫!”
“好孩子,你便叫我莫伯!即是你叔伯,定要和你同姓才是个理!”
阿莫听了心里一阵感动,长这么大,头次有不认识的陌生人如此尊重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抹眼泪,又感动要好气好笑地对莫伯问道“莫伯,若我被人欺负了,伤及性命那般严重,你会为我出头教训人吗?”这才刚认叔伯,阿莫已迫不及待拉拢着对方。
莫伯无语。
阿莫心虚。
一片安静祥和。
阿莫看着莫伯手中的马鞭,已经经历几次颠簸的她,此时不敢造次!何况到了帝都,想衣食无忧,还得仰仗着莫伯。
莫伯缓缓转过身,继续驾着马车,淡淡说道“若是我家公子,他欺负了便欺负罢!若是别人,孩子别怕,莫伯定护着你,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你周全。”
阿莫早猜测到莫伯会这样说,听后便换了轻松的话题,如:我们到帝都有房子住吗?衣食无忧又可是真的?
莫伯宠溺说道不仅有房子住,还有丫鬟伺候姑娘,衣食无忧地然是肯定的,有我莫伯一口吃的,便少不了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