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已死

    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还黏在发梢,我们穿过逐渐暗淡下来的街道,偶尔有车疾驰而过,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一家还未打烊的卤串档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要不要来点冷卤串?香港特色哦。”我拽住木手,淡淡的卤香混着潮湿的雾气钻进鼻腔。

    “深夜进食不利于消化。”

    木手嘴上嫌弃,却跟着我坐到了塑料凳上。

    老板的平板正重播着晚间的新闻:“星港智能宣布与未来工坊合作的第三代家政仿生人通过伦理审查。”

    “难怪对我们百般刁难,原来是早有内定,商人就是虚伪!”我忿忿地说道。

    “白鸟小姐,别忘了我们也是商人。”

    “你到底是哪边的!?”

    一把竹签哗一下从天而降,全部落到了我的卤串上。我正要算账,三个花臂青年已经围了过来,他们耳廓上的翻译器闪着红光。

    “四眼仔,就系你搞的铁皮人害我哋冇工开?”为首的金毛伸手要抓木手的头发,“等我睇下你脑入面系咪都系芯片!”

    木手冷冷地偏头躲开:“我系真人。”

    “哇,日本仔会讲粤语的喔!”混混们哄笑着又转向我,满嘴酒气扑面而来。

    我站起身来,木手把我拦在身后,他镜片后的眼神依然冷静,桌下却已经攥紧了拳头:“在这里滋事,明天就回不了日本了。”

    “靓女,同条废铁搞嘢不如同我去兰桂坊玩咧。”染着荧光绿毛的混混嬉皮笑脸地伸手抓我。

    “搞你老母啦!”我一脚把桌子踹翻,绿毛闪避时撞翻了卤汁,铜锅里的八角桂皮溅在他大腿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红背心混混抓起啤酒瓶冲过来。

    “……这下可麻烦了。”木手做出冲绳武术的起手式,“躲在我身后。”

    他掐住红背心的手腕,红背心顿时痛得惨叫,啤酒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借势转身,肘部撞向红背心的喉结,这招「首里突」让对方踉跄着摔在满是卤汁的绿毛身上,八角桂皮沾了满身。

    “木手,小心左边!”

    纹身男的西瓜刀向着木手劈来,木手微微侧身闪避,纹身男扑空的瞬间,木手的皮鞋尖精准踩住对方的人字拖,将其掀翻在地上。

    “快走!”

    木手拉着我跑,余光瞥见一道寒光闪过,黄毛混混的竹签已经要刺到木手眼前。我急忙抓起桌上的玻璃汽水瓶,朝着寒光袭来的方向砸去。

    玻璃瓶在黄毛的头顶炸开,他手中的竹签“当啷”散落了一地。木手顺势上前,扣住对方后颈丢进了潲水桶。

    “不是说,不滋事的吗?”我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说道。

    “现在才大发慈悲?刚刚把人爆头的到底是谁啊?”木手无语地扶正歪掉的眼镜,目光扫过躺在卤水流淌的地上呻吟的三个混混。

    “紧急情况啊,竹签都快戳进你眼睛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身手?”

    说话间,街角突然又出现了十几个混混,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钢管,朝我们冲了过来。

    木手半蹲下来,简短地说了“上来”,我会意地搂住他的脖子,他噌一下站了起来。

    “抓紧了。”他抄起旁边的折叠桌,呼呼地抡出了一片扇形的区域,桌上的碗筷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趁着混乱,他带着我用缩地法逃脱。

    木手背着我走街窜巷,身后传来混混们的叫骂声和脚步声。缩地法快速切换的场景让我眼花缭乱,我趴在他背上瞎指路,终于看到了大马路,我们随便跳上了一辆巴士。

    “后生仔,不用这么猴急的喔,我会等你们的嘛!”司机调侃道。

    木手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我也坐到了他旁边。

    “还是你的缩地法好用啊!回头教教我呗。”正对着木手调侃,突然一个急转弯,惯性使我扑向他的胸膛。

    即将戏剧性地亲到木手时,他淡定地伸手挡在了自己脸上……我亲到了他的掌心。

    “……这算是偷袭吗,白鸟小姐?”木手看着印在掌心上的口红印,似笑非笑。

    “你在想什么,刚刚急转弯啊!”我连忙坐直身子,往包里掏出湿纸巾往他手里塞,“我们下一站下车吧,要叫个计程车回酒店了……”

    我们下了车,这时已经凌晨了,路边的计程车很少,我们一路顺着路边找。

    “教堂那边有辆刚落客的车,我们去那边吧。”我指着斜坡顶上的教堂。

    我们往教堂的方向靠,走到马路中间时,毫无征兆地起了大雨。

    “怎么突然下雨了?”木手抬头望天,雨滴打在他的镜片上啪嗒作响。

    “香港的天气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偏偏伞忘在酒店了……”我用包包挡着头,说道。

    “总之先躲一下雨吧。”木手指向路边的便利店。

    “等等我,我鞋子掉了,啊,该死,这个高跟鞋一下雨就打滑……”我蹲下身,把鞋子穿回来。

    “你真的是很麻烦。来吧,抓住我的手。”

    我仰头看向木手,雨水不断拍打在我的脸上,我半眯着眼,朦胧的雨幕中,他正向我伸出手,街灯穿透雨幕照亮他硬朗的轮廓,身后则是高耸的教堂。

    “卑鄙的救世主?”

    “……你在说什么胡话?”木手皱着眉头,将我拉了起来,“起来,淋雨会感冒。”

    我借力起了身,然后,顺理成章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们都没有把对方推开。

    “你那时候说想和我结婚,是认真的吗?”我仰起头,对着此时被雨淋得凌乱的他问道。

    “呵…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他的羊角面包头耷拉了一半,前面的那戳发尖挡住了他一只眼,另一只眼则藏在了缀满雨雾的镜片后。

    “木手,你喜欢我吗?”

    “真是个蠢问题。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和没有任何感觉的女人结婚对你来说也没问题吗?”

    “如果这桩买卖有利可图的话,就算是让我和路边的电线杆结婚我也愿意。”

    “我确实该向你学习。”

    “嗯哼,白鸟小姐,你还是……”

    还没等木手说完,我搂住他的脖子,用嘴堵上了他的唇。

    真叫人不爽,满脑子算计的男人,尽管放马过来。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愕。

    木手,你也不过如此!

    我的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木手此时则面无表情。

    “你太小看男人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墨绿色的瞳孔燃烧成炙热的颜色。

    雨哗啦啦地下,还未听清木手在雨幕中的低语,他就已经再次吻上我的唇。脚下的高跟鞋不断涌进雨水,我像是踩着两条滑溜溜的鱼似的,踏着初学者的舞步,我有些慌了。

    越是想往后躲,木手越是将我往他身上揽,被雨浇得半透的衬衫包裹着精雕细琢的手臂正把我紧紧锁在他的胸膛。我推不开他,我们吻得更深了。

    接吻的感觉,真好。

    我踮起了脚,抱住他宽大的背;他则迎合地俯下了身,狂乱的雨雾将我们紧紧地纠缠到一起。

    几束射灯投在教堂顶悬浮的十字架上,两旁的街灯在被雨淹没的斜坡上交错投射,雨水顺着斜坡从高高在上的教堂倾泻而下,潺潺的水流在脚边流淌;规整的斑马线被坠落的雨滴扰乱了笔直的秩序,交通灯在我们身后切换着红和绿。

    我们没有搭上那辆在教堂落客的计程车,我们拖着蘸满雨露的身体去了附近的酒店。

    房间的落地窗可以从上往下俯视教堂,那悬浮的高高在上的十字架,此时也只能仰头望着我们。

    木手任由我把他甩在床上,他潮湿的身体立马浸透了床单,半透的衬衫下健美的小麦色线条若隐若现。

    我横跨在他身上,发丝坠落的雨水一滴滴拍打他的脸颊,我扯住他挂在脖子的领带,他只得顺从地仰起头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木手轻蔑地笑了,藏在大小雨珠的镜片后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此时散发着危险的诱惑。

    房间里的香薰混杂着湿漉漉的味道,他抓住我的手,缓缓向后躺去,枕头瞬间被他潮湿的发丝晕染出雨的痕迹。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起伏着的胸膛,一点点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小麦色的精雕细琢的轮廓从半透的衬衫中裸露出来,他在挑衅我。

    不可原谅,我绝不允许他把我当作提线木偶,飞鸟的老大是我,我要支配他,管他是搭档,还是男人。

    我褪去了自己沾满雨味的衣衫。

    香港是一座奇迹的城市,是每个野心勃勃的人实现梦想的地方。秩序中出格的野性、人与人之间的博弈、胜负心、文明人的礼仪,这些特性在这里都变得无穷大。

    无数个发誓要出人头地的男女,他们就连□□都要一决高下。□□是动物的本能,□□则是属于人类荷尔蒙带来的最直接的快感。

    人影匆匆,没有人会多注意你一秒,谁都可以尽情做自己,欲望和野心在这里被允许。这里是自由的天堂,也是黑暗的森林。

    我们是上帝的作品,仿生人则是我们的作品;我们约定挑战上帝、取代上帝。

    上帝已死,我要用仿生人创造一个人人都幸福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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