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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要自己走的路

    第一章冬季的凌晨呼啸着北风,破败不堪的房屋也担不起这么多人到访,每个人脸上都尽显悲痛,大家对于阿姐拉毛的离世感受到悲伤。邻居忙里忙外照应这到访的客人,灶台前围着裹着白色头巾的妇女们,透风的房子里一群男人在念经,每个人都很忙碌,大家都·在推进着在葬礼上保持的应有的秩序。  “快点去请桑科寺的喇嘛来,再晚了下雪了封了路就来不了了。”多杰大叔对阿姐拉毛17岁的儿子桑杰说。  桑杰脸上看不出表情,可能他还年轻不善于把自己的情绪外露吧。桑杰家里很穷,一个姐姐早早就嫁了人,前不久13岁的妹妹也嫁给了同村的才旦,剩下刚学会帮妈妈捡牛粪的弟弟才仁和桑杰同他们的妈妈相依为命。桑杰看着听了多杰大叔的话,他往桑科寺的方向走去,他靠着月亮和星星在指路,一刻也不敢停留。  “开门,快开门,阿克青排,快开门”桑杰看着在门口焦急的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住门口的阿克青排看向桑杰。  “我妈妈去世了,麻烦你们过去一趟”桑杰看着说完这话,泪水也没有预料中那样留出来,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哭,他要留着足够的理智去安排葬礼的一切事宜。  “快去二楼的阁楼,拿糌粑,酥油,松柏,那我的法器……”阿克青排边说边转头,发现桑杰已经上了阁楼去拿东西了,他知道自己家里穷的拿不出这些东西,他需要这些,他问阿克青排能不能拿一块白布,阿克青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点点头。  “那赶紧走吧,阿克你拿着东西骑马过去,我跑过来”桑杰看着阿克青排说。  “呀,那你要快点。”  桑杰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说完话,就开始抄近道回家从山顶一路向下,有一条妈妈不让他靠近的路,这条路有些危险,但是是回家最快的路,她顾不了那么多,双手抓住悬崖边上的树,往下一跳就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再跑一会儿,就到了。桑杰到的比阿克青排还要早。  多杰大叔远远的看见桑杰来了就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阿克青排呢?”  “他从后面骑马过来”此话一出多杰大叔就知道桑杰走的是哪条路,但是今天事出紧急他也没多说什么。桑杰立马走进屋内,帮助收拾喇嘛念经的屋子,路过放置妈妈的房间时,他停顿一下,没打算进去。可是弟弟在屋子里。  “阿妈,我好饿,阿妈,我好饿”弟弟不知道妈妈去世了,只知道饿了就应该找妈妈要吃的,妈妈是抱着弟弟的时候去世的,前一晚上,妈妈还在说“昨天公社的书记说,你可以继续上学了,要去海南州上上学,差不多三月份就要开始报名了,报名的时候要16块钱给你们买被褥校服……。”桑杰抱起弟弟,看着弟弟。  桑杰抱起弟弟,走向门外,在厨房旁边,揉了一碗糌粑给弟弟吃。  “阿妈为什么还没睡醒?”才仁边吃边问桑杰。  “阿妈去给你买你想要的糖果了”  “可是我看到阿妈还躺在那里啊”  “阿妈换了一种方法去,虽然她还躺在那里,但是她已经走了,她去给你买糖果了”  才仁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死亡没有概念,在才仁眼里,他很好奇为什么家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阿妈为什么还没有睡醒。他看到很多人在家里做饭,他只想知道,今天是不是能像姐姐出嫁那天一样吃上好吃的包子。  “桑杰,后天就是初一了,遗体要尽快送到恰多岗,不能留在家里”阿克青排念完经,边洗手边说。  “阿克,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桑杰边给阿克青排倒水边问。  “明天凌晨四点吧,动身去恰多岗,但愿不要下雪。”阿克青排看着东边的山说着。  达日村坐落在三座山的中间,山与山的沟壑间,山坡山,河道边上都坐落着村民,人们相隔遥远,但是总能在需要帮助时第一时间到达。在这里生活一代代的达日村村民早就知道哪些路能够最快的到达彼此家中。繁忙的日子里,大家总是见不到面,九月秋收的时候,阿姐拉毛总是带着几个孩子去别人家帮忙。  村里人总是说“阿姐拉毛,你家里呀,就是缺个男人。”还有人说“我看阿姐拉毛比男人强一百倍。”阿姐拉毛一个人养育四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身体健康,她甚至送桑杰去上学了。在阿姐拉毛身上,大家总是觉得有太多的故事,没人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达日村,从印象里她就抱着孩子在田间劳作,也总是去别人家帮忙,她好像是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其实,如果不是阿姐拉毛这么热心,她去世了之后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帮她料理葬礼的一切。大家都知道阿姐拉毛家里穷,大家来的时候有人扛着桌子椅子,有人带着家里的碗,有人带着面粉,油,甚至有人从隔壁村借来了一个灶台和一口大锅。  桑杰站在门口,听着妇人们诵这经,站在家门口,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落在脸上的一瞬间就化开了,化成水流在脸上,其实也许不是雪花吧,可能是他的眼泪。  桑杰送走了来帮忙的村民,有一些村民自发的留下想要帮助他在凌晨把遗体送到恰多岗。  桑杰提着槡梓的桶,蹲在槡梓前,慢慢的加着糌粑和酥油,嘴里喃喃道“阿妈,他们说你会留在家里49天,你还会看着我对吗?”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桑杰的手背上,好久没有化开,也许是因为他在室外,也许是因为他今天忙了一天手早都被冻僵了,那片雪花很完整,就像是那天过年,阿妈在雪地上教桑杰画画,画出来的雪花,就和今天在手背上这一颗,一模一样。  桑杰提着桶回到屋内,阿克青排和多杰大叔正在缝制白布,桑杰开始帮忙,借着昏暗的蜡烛,三个人不到半小时就缝好了一大一小两个袋子,一个用来装头骨灰,一个用来装身体的骨灰。  “有没有结实一点的布料,你待会儿要把你母亲背上恰多岗。”多杰大叔对桑杰说。  “有的,这是阿妈走之前就准备好的”桑杰从最顶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结实的毯子,还有三根结实的绳子“阿妈,生病之后就开始做了,腊月初的时候就做好了,让我收起来。”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偶尔的能听到酥油灯灯芯缓缓燃烧的声音,滋啦滋啦。阿姐拉毛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她送给孩子的礼物里有一件包括把自己送上恰多岗的毯子。  “人总是会离开的,阿姐拉毛这么好一个人,一定会得到一个很好的往生。”阿克青排低着头,酥油灯摇曳的灯闪在他的眼里,他看着酥油灯,仿佛能看见阿姐拉毛的低喃。  桑杰起身开始搓酥油灯灯芯,一支,两支,三支……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搓好就插在酥油灯里。这些灯只有三个是自己家的,剩下的都是村民们自发的带过来的,一百盏酥油灯在这个大雪的夜晚点燃着。不断的融化块状的酥油,不断的填油,不断的烛火。阿克青排说,在阿妈离开这个家之前,这些灯不能燃尽,要一直亮着。  凌晨两点半,阿克青排在房子里开始念经,村里的人都来了,妇女们忙着在厨房做饭,厨房里油烟熏的人眼睛疼,几位阿姨的眼眶已经湿了,没有人愿意把窗户打开,因为老一辈的人总说,关着厨房的窗户,油锅里的油少的会慢一点。  桑杰看着母亲姣好的面容,几个月的病痛折磨,母亲瘦的像一把干柴,背起来也没什么重量,甚至比才仁还要轻。阿姐拉毛为自己准备的背篓,桑杰踏着月色,在村民···的诵经声里,和阿克青排一起走向了恰多岗。  夜晚的风雪总是更加凶狠,干裂的北风带着雪向桑杰脸上拍去,风吹迷了桑杰的眼睛,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心中的痛苦被无限的放大,这条路走的好难。桑杰看着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着越来越长,他看见很多关于阿妈的东西,阿妈在傍晚时分喊他吃饭,想起阿妈带着他去村里交学费,他想起,他为了去公社帮忙搬砖挣一袋面粉的时候,他骗妈妈说去上学了,他连着去了好多天,好景不长,他不上学的事情被阿妈知道了,阿妈来到砖厂找到他,看到桑杰在烈日下搬砖,重复着这样子机械的动作。阿妈冲过来扇了桑杰一巴掌,在桑杰的印象里,这是阿妈唯一一次打他,阿妈很生气,盯着桑杰,没有说话,僵持了几分钟,桑杰先说话了“阿妈,我不想上学,上学还要浪费钱,没办法帮你”  阿姐拉毛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我走”阿姐拉毛拉着桑杰离开了砖厂。  回家之后桑杰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从阿妈的眼睛里看到了阿妈对自己的自责,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做样子,他说“阿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阿姐拉毛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堆放的干柴,那是今天早上桑杰出门捡完回来的。那一年是桑杰第一次上学,他13岁。  走过一条山沟,狂风呼啸着穿过这里,这里的风要更强烈些,小时候桑杰最害怕这条路了,每次路过这里他都要拉紧妈妈的手,甚至白天他也不敢走,现在桑杰背着妈妈走这条路,就好像妈妈还在他身边陪着他。想到这里桑杰忍不住哭,他终于忍不住,无法接受阿妈的离开,而他不能停下脚步,他要在天亮前走到恰多岗,安置阿妈的灵魂。  从此我便是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了。  桑杰背着阿妈一步一步往恰多岗走去,阿克青排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愿意开口说话,耳边的风声吼叫,即使说话其实也听不清彼此在说什么。  越往上走,越接近恰多岗的时候,风雪变得平静,不像刚才那般怒吼,桑杰缓缓将母亲放下。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天葬师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桑梓的炊烟袅袅向天上飘去,他说,这是人的灵魂。阿克青排在旁边念经,声音巨大,仿佛要震碎一切。一开始只有一两只秃鹫停在这里,天葬师法器铃铃作响,更多的秃鹫停留在这里,开始在低空盘旋,鸣叫声一声比一声大,这是冬季,它们饿了很久了。  天葬师缓缓说:“是大自然把我们完整的送到这个世界,我们看到了花开花落,看到了旭日东升和夕阳西下,经历了生老病死,这是大自然赠予我们的,那么我们最后能提现的价值,就是将自己归还给大自然。”  天葬流程结束,天已经大亮了,秃鹫相继飞回,而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酝酿着下暴雪。  “该回去了。”桑杰拿过天葬师手中的袋子,道了谢和阿克青排说。  “走吧。”阿克青排看着村子的方向说,阿姐拉毛还在那等我们。  葬礼结束了,结束的很匆忙,就好像阿姐拉毛的一生,短暂又匆忙。  新年到了,桑杰失去了母亲,但是他不能沉浸在悲伤里,因为终于要靠他撑起这个家了,他有个没长大的弟弟,家里的小羊也需要他放养,几亩地也只有他去播种,老天并没有因为怜悯,就放过对他的苦难。  桑杰家里有几亩青稞地,最近村里人都开始种小麦了,因为大家都说现在小麦能比青稞多卖点钱,桑杰也想种一些小麦,但是他手里只有妈妈留下的让他去州师专上课的学费,他很想去上学,但是还有家和弟弟要照顾。报道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越想去上学,就越觉得家里离不开他。  桑杰也不想吃晚饭,匆匆的收拾了桌子,他就往河边走去,走在河岸,冬季结的冰还没化开呢,水流撞击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桑杰随便拿起一块石头,往远处扔去,正好冰面被砸了一块窟窿,听见一声“哐”  远处似乎有人往这边走,看样子是阿克青排,阿克青排看到桑杰在河边,加快脚步往这边赶来“公社的证明差个书记的签字,你明天一早就去书记家里签字,如果他不愿意,我就带你去拉瓦社找尼拉主任”阿克桑杰喘着粗气说“阿克,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弟弟还需要人照顾,腊月初的时候交了集体粮,家里已经没有更多的钱了。”“现在轮不到你担心这些问题,你是一社的孩子,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我们大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继续上学”“阿克,我知道大家一定会帮我,可是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们家连阿妈的葬礼办不了,那些碗都是多杰叔家里的,毯子是阿奶李毛家的,帐篷是次仁家的,那几个炉子都是大家家里的,甚至酥油,糌粑都是大家从四处筹来的,我真的不想再麻烦大家。”“桑杰,那我问你,你想念书吗?”“阿克,我想”“这不就对啦,拉瓦社的陈书记前几天开会的时候说了,读书能改变命运,我四月份的时候去尼支,在大街上我看到一辆小汽车,你知道什么叫做小汽车吗?你就不想去看看嘛,再厉害一点你不想开个小汽车吗?”“大不了这就算你欠我们的,以后你读书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再回来报答,不好吗”“好!”总有句话这样子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寒冷的空气包围着整个村庄,阿克青排看到桑杰穿着单薄的衣服,心口泛起一阵酸,这么坚强的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幸运呢?“好孩子,好好念书,阿克觉得啊,你的福气在后头呢。”阿克青排用手上的珠串轻轻拍了一下桑杰的头,又向前走去。村里面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山上就只有野草生活的下去,哦,不对,野草同样生活不下去,在包围着村子的这几座山上,到处都是凶险的岩石峭壁,石缝里偶尔生长出来几棵野草也是要被羊吃掉的。但是尽管是这样,想松树这样子的树,也会在岩石的缝隙里拼命的生长,它们的枝丫足够高,羊吃不到它们的枝叶,它们尽可能的往高处生长,阳光也雨水也会第一时间洒落在他们身上,而那些羊群也会把它的树荫当做一处也可以休息的住所。桑杰重新拿起自己的书本,尽管现在还不用去上课,他装了一把糌粑,背着妈妈给自己布包去书记家里签字。公社的书记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因为他们家有很多书,还会用不要的报纸来烧炕,书记的老婆是个很能说会道的人,她听得懂藏文,也会讲汉语,是这个村子里读书最多的人

    桑杰站在书记家门口,他不敢进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从未接触的书记总有一种恐惧,书记的老婆看到他说“桑杰,你怎么来了,来找我们家老徐签字吗?”

    “嗯嗯,我是来签字的”

    “快进来吧,老徐等你很久了”大家都叫书记的老婆叫书记的老婆,大家也不知道书记的老婆叫什么,书记的老婆转头进去,从橱柜里拿出碗来倒茶。

    “徐书记好,我来找您签字,是我去州师专上学的事情。”

    尽管听说了徐书记人很好,但是书记这个词一听就给人一种心生畏惧的事情,桑杰在徐书记面前头也不敢抬起来。扭捏的坐姿看上去很好笑,桑杰觉得自己的裤子太脏了,会把徐书记家里的板凳坐脏了,所以他只敢用屁股的尖尖挨到板凳,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拘谨于是就使劲的板住自己的腰板。

    “桑杰,你坐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有这么害怕我么?”

    徐书记说着拿出来一个本子,从里面拿出两张折好的纸,交在桑杰的手心里,然后握住桑杰“桑杰,一定要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一社的父老乡亲,更不要辜负了阿姐拉毛。”

    桑杰没想到这件事会办的这么顺利,他向书记保证“我一定好好念书,一定的,谢谢书记。”

    徐书记站起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来基本高中的课本,对桑杰说“你趁着这几天,把这些书看一下,到时候师专的孩子都是州上的,他们可是都会。”“哦对,还有,你一定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为了去师专学习的。”

    桑杰连连点头“肯定的,谢谢书记”说着他往门口走去,他太高兴了他自己没想到这件事会办的这么顺利,走在路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蹦蹦跳跳,桑杰对影子说“你今天也很开心吗?”

    桑杰只有快到家得时候才发现,书记给的两张纸,一张纸是公社的证明,一张是二十块钱,桑杰心想徐书记一定给错了,着急就要往回走。

    “哎哎哎,你去哪啊?”

    “徐书记给错东西了,我要回去”

    “你看看这是谁”多杰叔说

    徐书记从大家身后出来对桑杰说:“这个就是给你的,我和大家一样都希望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阿姐拉毛的一片好心。”

    太阳照在这片空旷的什么也没有的小院子里,桑杰的内心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一些温暖的东西填满了他的胸腔,这股温暖的力量将带着他走向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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