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沈清川睡得糊涂，听着这敲门声，他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后一把将被子掀过头顶，整个人窝进被窝里，当没听见。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
沈清川钻出被窝，从床上坐起来，皱眉朝门外大喊：“谁啊！大早上的敲敲敲，敲什么敲！吵死了！”
“咚咚咚——”
“哎呀哎呀别敲了来了来了——”他掀开被子，揉着惺忪睡眼，光着脚去开门。
“黎之？”
沈清川有点惊讶，这大早上的，黎之找他做什么？
黎之的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他冲沈清川挑了挑眉，随后又伸手轻轻推开沈清川，径直走向沙发坐下，两腿自然交叠在一起。
没有说话，没有换鞋。
沈清川看着被黎之穿鞋踩过的地毯，愣住了。
好在他刚睡醒，反应迟钝，人也就比较平和。叹了口气，他光着脚坐到黎之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两手夹在腿间，疑惑地看着黎之：“大早上的，你找我干什么？”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黎之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包薯片拆开，淡淡说道。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沈清川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时针指着三，“我天！我这么能睡的吗？”
昨晚从顾行山那儿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好不容易洗漱完躺到床上，他却满脑子都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尴尬事情。
从那本罪恶的《如何让老公宠你一辈子》开始，一直回忆到了最初和顾行山在俱乐部的相遇，种种剧烈的尴尬充斥着脆弱的沈清川，尴尬得他满床打滚，尴尬得他抓心挠肝，最后终于在早上十点，才晕晕沉沉睡去。
想起昨晚，沈清川心里了然，有点紧张地试探道：“顾行山都和你说了？”
“没有。”
黎之嘴里嚼着薯片，脆脆脆的。
沈清川松了口气。
这么丢人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和泷衍说了，泷衍告诉我了。”黎之一片薯片放进嘴里，看向沈清川，问得一脸认真，“清川，你真的喜欢我？”
沈清川又提起一口气，来回的微微晃着身体，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啊哈哈哈哈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呢，黎之，我们可是好朋友，好兄弟。”
“不过，泷衍是谁？”
他话题一转。
黎之停下了嘴里嚼得脆脆响的薯片，听着沈清川的提问，他有点意外： “泷衍啊，就是那个刑警，你忘了吗？”
“什么？！”沈清川瞪大了眼，停止了晃动，大喊道，“顾行山有毛病吧？他要说直接跟你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跟毫无相关的陌生人说？！”
“等等——不对——”沈清川反应过来。
黎之和泷衍……有一腿！
意识到这件事，这下沈清川不止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嘴，多次欲言又止。
印象里，泷衍只是个刑警，他只在那晚见过一面，简直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
所以，黎之和泷衍究竟是什么时候……
但是怎么可能嘛！
那天晚上，黎之和泷衍见面前的几个小时，黎之才亲过他的脚！
这简直unbelievable！Amazing！Interesting！
欲言又止地憋了半天，沈清川才终于开口，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你们谈恋爱，一定很辛苦吧，一个医生一个刑警……”
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一个上夜班，一个上白班。
黎之放下手上的薯片，抽出张湿巾擦了擦手：“还好，医院是我家开的，我的排班跟着他的排班走。”
“哇……太牛了。”沈清川发出一声平淡的惊叹。
还好刑侦大队不是黎之家开的。
伸了个懒腰，沈清川站起身对黎之说：“你先坐着吧，我要去洗脸了。”
黎之拿起桌上的巧克力，点了点头，说：“去吧。”
黎之一心烦，就喜欢狂吃零食。
昨晚，泷衍的电话打过来，电话的开始确实是他的错，但后来泷衍闹着闹着，黎之突然想起了泷衍过去的一段暗恋史。
然后，泷衍单方面的生气，就演变成了两个人双向奔赴。
他们在电话里，互相指责，互相吃醋，互相生气。
他现在坐在这，不是为了找沈清川算账，而是为了气泷衍。
从洗漱间出来，沈清川坐到了黎之旁边，打开了电视，随手拆了根棒棒糖。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动画片，沈清川看得津津有味。
黎之环视了一圈房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进食动作，皱着眉扭头问沈清川：“你怎么选了这套房？”
沈清川贴近了点黎之，但眼还盯着电视看，他脸上挂着笑：“怎么了？这房子挺好的，很有调性的法式。”
黎之说得一本正经:“不，这是丧葬风。”
黎之这么一说，沈清川从动画片挪开了眼，认真扫视了一圈这黑白相间的法式装修，瞬间毛骨悚然。
不敢承认，沈清川嘴硬地坚持：“这是法式。”
黎之：“不，这是——”
“闭嘴。”沈清川一把捂住了黎之的嘴，“再说绝交。”
黎之拿开沈清川的手，有些好笑地说：“好好好我闭嘴。”
说完，他换了一样零食接着吃，开始认真看电视上的动画片。
沈清川却没了看动画片的心思，因为，他有点想顾行山。
顾行山在干什么呢？
黎之都来找他了，顾行山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还有，顾行山为什么不给他发信息，打电话呢？
他们分开过几次，顾行山从来没主动联系过他。
“哎——”沈清川叹了口气。
“Schni schna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schni schna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
熟悉的微信铃声突然响起，沈清川心里一紧，是顾行山给他打电话了吗？
他赶紧俯身伸手从桌上拿起手机，然而，手机屏幕比顾行山的墨镜还黑，沈清川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失落。
与此同时，一旁的黎之也拿起了手机。他看向黎之亮起的手机屏幕，问：“你也在用这首歌？”
黎之：“你也在用吗？”
沈清川朝他的手机抬了抬下巴：“你先接电话吧。”
电话接通，手机传出一个着急的声音：“黎之，你在哪？我睡醒，床上没看见你，家里也找不到你。”
黎之淡淡开口：“我在暗恋了四年的暗恋对象这。”
沈清川：？
“我错了。”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变得柔软，撒起娇来，“黎医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要生气嘛~~”
沈清川：？！
太惊人了，这还是那晚那个严厉正经的警官吗？怎么被黎之调教成了这样……
黎之一脸冷漠：“哦。”
泷衍的嗓音比刚刚还嗲还黏腻：“请黎医生原谅我嘛~拜托拜托~爱你爱你~超级超级爱你~”
沈清川：…………
别隔着手机在我家发情了。
“咳咳咳——”沈清川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假咳两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才传出一道虚虚的声音。
“你旁边是谁？”泷衍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反应过来，“黎之！！你竟然还敢去找姓沈的！！”
黎之声音比刚刚还平淡：“吵死了，挂了。”
说完，黎之果断挂了电话。
可电话刚挂断没两秒，泷衍又马上打了过来。
“Schni schna schnappi schnappi schna……”
黎之看了一眼，拒接，随后又手快地拉黑了泷衍。
沈清川突然觉得，自己昨晚也没有多丢人，对比泷衍刚刚的撒娇发嗲来说。
“想不到啊，黎之，我和你才认识几个月，你就已经暗恋我四年了。”沈清川摇着头啧啧说道。
一提起这件事，黎之就心烦得不行，“毕竟泷衍可是有一个暗恋了四年的对象，这我不能输。”
黎之这么一说，沈清川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问过顾行山的感情史，他对顾行山知之甚少。
顾行山长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这么有钱又这么优秀，该不会情史非常丰富吧？
沈清川正想得入迷，黎之突然把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清川，你觉得，这个男的长得怎么样？”
被屏幕刺了一下眼，沈清川回过神来，看了看黎之屏幕里放大的男生，又看了看这个男生一旁站着的泷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思考了一下，沈清川说：“嗯……长得初显人形。”
“吗的。”黎之熄掉屏幕，手机扔到一旁，两手抱胸，“我真是越来越觉得和泷衍在一起很掉价了。”
沈清川试图安慰黎之：“别想太多了，都是过去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对了，你去把鞋换了吧，玄关的鞋柜里有新的拖鞋。”
注意黎之的鞋很久了，沈清川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哦哦哦不好意思。”黎之突然笑起来，站起身去换鞋。
黎之在换鞋，沈清川的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前段时间被顾行山喂得胃口越来越好，导致现在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今天给阿姨放假了，人又懒得做饭。
黎之换好鞋回来，刚坐下来，沈清川就拍了他的肩，说：“这样吧，黎之。既然你来都来了，去给我炒两个菜吧。”
“也行，暗恋你这么多年，你还没尝过我的厨艺，有点遗憾。”黎之说着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你来真的啊。” 沈清川看着黎之的动作，也跟着起身，“那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沈清川刚搬进来没多久，厨具和菜什么的都是阿姨置办的，他压根就没进过厨房。
黎之两手打开冰箱，看着里头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食物，说了一句：“清川，你还挺热爱生活。”
沈清川靠在一旁，两手插裤兜：“都是阿姨整理的。”
“简单炒几个菜吧，太难的我也不会做。”黎之说着从冰箱里拿出几样食材。
牛腩肉冷水下锅。
“番茄炖牛腩！哇噻！”沈清川站在一旁看着，惊叹道，“黎之，你太厉害了，我都不会做这个。”
“顾行山给你做过吗？”
牛腩在一旁的锅煮着，黎之开始热锅热油，炒出糖色。
沈清川撇了撇嘴：“没有。”
把买来就已经切好的洋葱和番茄放进锅里接着炒，黎之挥动着铲子，笑了一声：“我早看出来他不对劲了，真的眼瞎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么大一桌菜。”
“哎——”沈清川盯着锅里的洋葱和番茄，叹了口气。
炒出汤汁后，黎之边往锅里放煮好的牛腩，边说：“不过你怎么看不出来？你和他同居这么久了。”
“一开始我怀疑过，但是一想顾行山一直都是很有能力很优秀的人，我就不怀疑了，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很出色，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也不影响他的能力。”
“那他这样瞒着你，你不生气吗？”
“不然你猜我为什么搬出来？”
沈清川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黎之往锅里加了番茄酱，盖上锅盖，沈清川看着，眉头皱了皱。
锅里的番茄牛腩咕噜咕噜，香味四溢。沈清川突然上前，将火调小，说：“小火慢炖。”
他站到一旁后，黎之又上前，将火拧大：“不，大火收汁。”
“不，小火慢炖，更入味。”
“大火收汁，才香。”
“这样吧，先小火慢炖，再大火收汁，再小火慢炖，这样循环着来。”
“好像有点道理。”
就这样，两人一小一大地轮流调火候。终于，在小火慢炖和大火收汁中，锅里的番茄牛腩选择糊了。
闻着那股糊味，两人反应过来，光盯着火了，忘盯着锅了。
黎之看着锅里黏巴巴的番茄牛腩，反应过来，“我靠！放牛腩的时候忘记加水了！”
最后，忙碌了三十分钟的黎师傅和沈师傅，终于决定叫外卖。
沈清川坐在没被黎之踩过的地毯另一块区域，拿起一根麦当当的薯条，蘸向肯基基的土豆泥。
坐在他旁边的黎之看着直皱眉：“清川，你不觉得薯条蘸土豆泥，很奇怪吗？”
沈清川吃着蘸土豆泥的薯条，紧盯着电视放着的动画片，说：“不奇怪啊，这和你番茄炖牛腩放番茄酱没有区别啊。”
突然想起来什么，沈清川回头问黎之：“陆嘉泽啊秦琛他们知道你和泷衍的是吗？”
黎之愣了一下，说：“应该知道吧，我发朋友圈了。”
沈清川蘸土豆泥的手一顿，发誓从今天开始要每天刷朋友圈。
沈清川又回头接着看电视，动画片里刚好放到正义警察抓坏人的画面。
“对了，那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不到一半，越查越麻烦，越查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黎之喝了口可乐，顿了一下，问，“你知道弗兰克俱乐部有一片几乎没什么人去的野林吗？”
说到那片野林，沈清川就背后发凉，“知道，那里怎么了？”
黎之又喝了一口可乐，说：“那里被埋尸了，前两天才挖出来。”
沈清川突然拍桌而起：“我就说！”
黎之被沈清川吓了一跳：“说什么？”
沈清川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说自己在那被吓到了？太丢人了吧。
算了，不说了。
黎之看出来沈清川的犹豫，说：“清川，你有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出来，一点点线索也能对案子有很大帮助。”
沈清川坐下地毯：“其实也没什么，我前段时间去那里跑马，就感觉那里不对劲，阴森森的。”
黎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他问：“对了，查出来是谁在牛奶下毒了吗？”
“查出来了。”
“谁？”
“白冰给沈佳出主意，沈佳指使侍奶师。”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她们知道牛奶是给你喝的吗？”
“我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
“你不去追究她们吗？”
沈清川喝了口可乐，叹了口气：“没用的，我玩不过她们。”
黎之也喝了口可乐：“那顾行山没有去追究她们吗？”
沈清川又喝了口可乐：“他去了，被我骂了。”
黎之愣了一下：“骂他干什么？”
“好歹我是沈家的人，吃着沈家的饭长大，表行也靠着沈家发展得很好，沈家其他人怎么样，我只能提防，防不过拉倒。”
“顾行山能给你的好，可能比沈家能给你的好，多千倍万倍。”
黎之突然认真起来。
沈清川耸耸肩，不以为然：“可我不相信他。他会喜欢我多久呢，可能就半年，谁知道呢，喜欢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被黎之拉黑了的泷衍，立马打了电话给顾行山。
“沈清川住在哪。”
顾行山看着叶助理交上来的沈氏复盘汇报，沉声回答道：“你没事问我家清川住哪，想干什么？”
“黎之在他那。”
“那你问黎之去。”
“黎之把我拉黑了……”
“我记得，我劝过你，这种时候不要过多的打扰对方，否则必定会被拉黑。”顾行山拿起钢笔在资料旁做起批注，闷笑了一声，“泷警官连这点最基础的心理学都忘了吗？”
泷衍呵笑了一声，说：“你说不说，沈清川住哪。”
“不说。”顾行山一口回绝。
“行，你不说，我自己查。”
听着泷衍这么说，顾行山停下写字的动作，转了转钢笔，说：“泷衍，等你查到了要去的时候，千万要记住，千万不要进门。不然，你会变矮。”
泷衍：“为什么？”
顾行山嗓音森然：“因为我会打断你的腿。”
泷衍：……神经病
挂断了电话，泷衍开始公职私用，当然，他保证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