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苇垂下眼眸，似是极其失望般敛了神色，音色变得极淡：“我问了发布照片的狗仔，照片是一个匿名账号卖给他们的。拍照片的不是狗仔本人，是那天在KTV的其中一员。而那家KTV所在的酒店，只有你曾经去过，还是他们那儿的VIP客户，在房间里提前安置一个摄像头，让服务员把我们带去指定的包间，这些都只有你能做到。我说的对吗？”
苏苇每说一句，元凯的面色便沉一分，额头冷汗涔涔，眼中满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想请你知道，”苏苇依旧看着他，一双温柔漂亮的眸子折射出清冷的光：“你伤害了我的爱人，同样也伤害了我。偷拍和造谣都是犯法的，我不希望你再犯同样的错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毁掉你的电竞生涯。所以我选择不追究你的过错。但仅此一次。而且往后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的师徒关系，便止步于此吧。”
说完，苏苇起身去拉休息室的门。
“等等，”元凯拉住他手腕，咬着牙说：“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是受人指使，鬼迷心窍了才会……我没想伤害你，你不能、你不能这么误会我……”
苏苇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反转，略有些惊讶问：“是谁？”
“是夏天阳。”元凯闭了闭眼，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他说会给你的脸打码，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这样。我真的从始至终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想让你离顾寻远一点……”
元凯的话苏苇半信半疑，他掩下眼中质疑之色，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绝对构不成伤害顾寻的理由！
元凯咬了咬牙，说：“顾老师对您不是真心的，他们圈子的人都把感情当成儿戏。我只是不希望您将真心错付给不在乎您的人……”
苏苇不解，缓缓蹙起眉头：“顾老师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对我不是真心的？”
元凯抬眼，似是更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夏天阳的事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还有之前无数花边绯闻，难道没有一桩是真的？苏神，您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苏苇听罢，极轻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确实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了，拉开门独自离开了休息室。
元凯呆愣站在原地，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再也不属于自己。
空气宛如凝胶般裹挟在他周侧，呼吸突然变得困难。他艰难地蹲下身，像是逃避，又像是自救般埋下了头。
苏苇快步返回训练室，见众人依旧神色如常地训练，才松了口气。
在休息室耽误的时间太长，要是有人因此起了疑心，可就不太好解释了。
苏苇坐到电脑前，设置训练场的难度。没看到蔚然在他低头时，投来的困惑又难过的目光。
顾寻似有所感地往旁边看了眼，对上蔚然匆忙收回的目光时，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元凯整理好情绪回了训练室，GTC已经开始集体训练，不知游戏内发生了什么，打游戏一向松弛的许磊面色竟有些紧绷。
“小蔚姐，中右草有人，你二技能能把人照出来，等过去抓！”许磊边打蓝边指挥。
蔚然应了一声，然而下一秒，她便将技能丢进了草丛。对面见自己视野暴露，不再继续蹲，转身回了自家野区。
刚要往中路赶的许磊哀嚎：“嗷！小蔚姐，你怎么不等我呀！”
蔚然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走神了……”
“小然今天状态不对呀！”队内气氛不好，方晴边对线边调侃，不小心帮顾寻补了个兵。
顾寻：“……姐，这把第三个了。”
辅助补兵，AD便吃不到尾刀经济。方晴“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寻哥，昨晚熬夜吃瓜来着，今天脑子有点不清醒。”
宋哲嗤笑：“可别把锅甩到熬夜头上，你哪天脑子清醒了？”
方晴脸一垮：“小宋，姐不点你，不代表姐没看到你0-8！”
宋哲：“……那咋了！对抗路不看战绩！”
观战的苏苇眉心紧蹙。这局从开始节奏就出了问题，中路连续掉两次节奏，信号也没有。导致上下两路频繁被骚扰。下路有方晴看视野还好，上路宋哲独自一人，玩的又是后期强势的英雄，前期被一抓一个准，直接成了对面中野的提款机。
许磊看了眼经济面板，30分钟不到，他们已平均落后对面两千经济，如果这是一场排位，他大概已经带头上票了。
刚才中路又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翻盘基本没了希望，许磊叹了口气，暗暗祈祷这局结束后，苏神不要太生气。
又挣扎了十分钟，我方因配合失误，在龙坑被对面团灭。对面带着超级兵一波拿下我方水晶，结束了漫长的折磨。
摘下把耳朵压痛的耳机，沉默地看着灰色的战绩面板，谁也不敢说话。
唯有顾寻胆子大一些，敢跟沉着脸的苏苇对视，一双狗狗眼里满是无辜。
苏苇轻轻瞪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依次划过每个人的脸，淡淡开口：“打成这样，你们昨天都没休息好？”
顾寻委屈巴巴望着苏苇，率先开口：“苏苏，昨晚我们不是——”
“我没说你。”苏苇又迅速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嗷。”老婆不是对自己生气，顾寻放了心，靠在椅背上美美看戏。
苏苇视线重新落到其他人身上，宋哲不想挨骂，赶忙举起三根手指：“我没熬夜啊！0-8纯属发挥失常，下把不会了！”
方晴没忍住，默默补了句：“0-10。”
宋哲：“……我举报！昨晚方晴熬夜到半夜三四点！而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苏神，这种情况我建议严肃处理！”
“你特喵！”方晴瞬间直起身子，刚想反击回去，对上苏苇清冷的眸子后又怂包地缩了回去，小声：“熬夜也没影响我发挥，我评分第二呢！”
这话宋哲没法反驳。方晴说的没错，这局下路发挥得还可以，顾寻难得拿了次MVP，方晴评分第二，差一点到八分。
问题还是集中在支援不及时的中野身上。苏苇视线转向蔚然，刚要开口，许磊却主动揽锅：“我的问题，这把没指挥好，害上下两路一直被抓。”
蔚然低着头不说话。按她在MAG的惯例，这种情况谁年纪最小谁出来背锅，大家跟着说两句，事情也就翻篇了。再有谁主动承认错误，反倒会被私下里骂茶，骂装可怜等等。
但GTC的风格一向是谁的问题谁揽责，不允许甩锅和推卸责任。苏苇见她一言不发，不禁缓缓蹙起眉头。
训练室陷入短暂沉默。方晴眼睛一转，感觉十分不自在。
这画面若被播出去，不明真相的观众很可能会认为，是许磊状态不好拖累了队伍。观众对年轻人的容忍度一向比老面孔低，方晴心疼弟弟，忍不住开口：“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们四个也都没发挥好！”
宋哲能体会她的心情，但更希望她说话前过过脑子，扶额道：“……晴姐，刚还说自己评分第二呢，现在说这话不违心吗？”
方晴：“那咋了？评分第二也不代表是我全部实力！还有你好意思说我呢！评分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的名头实在难听，宋哲受不了她才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脱口说：“一直被对面抓我也没办法啊！咱家中路不来支援又不给信号，我又不是开了透视知道对面在哪儿——”
此话一出，蔚然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双手交叠放在桌面，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宋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道：“小然，我不是怪你啊，我的意思是咱们配合得还不够默契，再多打几把，肯定能规避这些问题！”
蔚然攥了攥手指，脸上挂上勉强的笑容：“嗯，我知道。我跟安成哥的水平还有一定差距，是我拖累你们了。”
“没有没有。”宋哲摆摆手，刚想再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却听苏苇忽然开口。
“确实是中单的问题比较大。照这个状态下去，第二轮我们应该就要面临淘汰了。”
他话说得直白，没给人留一丝面子。蔚然抿了下唇，眼底迅速浮上一层泪光。
眼看她要上演熟悉的“美人落泪”，顾寻赶忙说：“不愧是金牌教练，看问题就是这么一阵见血！”
苏苇是电竞教练，在训练中讲究有一说一，从不搞娱乐圈惯用的虚与委蛇那套。
节目组正是看中了这点，才宁愿花大价钱请他来参与录制。苏苇的原则与娱乐圈的潜规则大相径庭，放在一起才会产生摩擦，制造话题。
顾寻深谙节目组的尿性，所以选择光明正大站在苏苇这边，既是保护，也是警告。
若节目组或蔚然想在苏苇身上做文章，就必然要将他顾寻也拖下水。到时候若被他粉丝群起而攻，会造成什么后果，就需要他们自己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