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的故事(10)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

    “昌儿!昌儿!!竟敢对我们李家如此无礼!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撒野!”

    主院与后头厢房相通的门廊里闹哄哄的。一个身上只穿了中衣,披头散发的少年被几个身强体壮的黑衣捕快压了出来。他们后面紧跟着位服饰华丽的夫人,她几次伸手试图从捕快手中把人抢回来,但连人家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气急败坏下再维持不住温婉端庄的假面,神色甚至有些狰狞。

    “大人!我们在此人院中找到了这些!还有其他证物,得劳烦大人亲自去看。”

    捕快把用布包着的东西托在手中,展示给清禾他们看。

    里面是一些沾了血迹的衣裳和器具。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把略小的斧头。

    清禾:……这把斧头好眼熟。龙傲天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弄到李月昌院子里去的?

    李月昌像是从床上被直接拽下来的,此时慌了神不断地叫着娘。他年纪比李清禾小上快一年,但身形看着快有两个弱不禁风的李大公子那么宽。这两人只是站在一块,稍有头脑的人便能看出端倪。

    这俩孩子养的,差得也太多了。

    刘恒头脑不错,常被长辈老师夸奖。所以此时,他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玄捕头。”李夫人抬头见来的只是几个少年,其中两个还是自己熟知认识的,忍不住冷笑连连,“就算你与刑部尚书刘大人交好,也不能随意闯入他人宅中胡乱折腾!还不快让这些白长了眼睛的蛮子把人放了!”

    李月昌听李夫人这样呵斥这三人,也定下了心,不再那么惊恐,附和道:“就是!在将军府里还敢乱抓人,我看你们这些人是活腻了!”

    苏玄笑道:“我记得李家的将军是李庭芝李大人,建功赫赫,文武双全。他如今已不在人世,他的儿子又年纪尚小,暂时没接过父亲的称号。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冒领将军之名?”

    他提起李庭芝这个名字,在场诸人神色皆是一变。刘恒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担心地看向身边的李清禾。

    少年低垂着头,披散的长发掩住了他的神色。

    “你——”李月昌张嘴就想骂人,但没抢过他护子心切的好母亲。

    李夫人:“昌儿是李家人,也是李,李清禾的亲弟弟,都是一家人,说将军府又有什么问题?小玄捕头穿了一身士子服,就想学起文人了?咬文嚼字,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也许是心虚。她不敢直称丈夫长兄的姓名。

    “我是独生子。”李清禾说。

    “亲大伯也是亲!”李夫人指着他,痛心疾首,“清禾啊,自从大哥大嫂去世后我可是仔仔细细养了你快三年,你现在认识了外面的朋友,就要不认自己的婶婶了吗?”

    刘恒眉头皱得更深,终于忍不住了:“夫人,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这话也说得出口?”

    他们说了这半天,压着李月昌的捕快们一点没松手,看着还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李夫人急得要命,又被刘恒这么直白地说了一句,也顾不上想这打扮富贵的陌生少年是什么来头,张嘴便呵斥道:“好个没礼貌的小泼皮!你懂什么,敢来挑长辈的错处!”

    刘恒从小千娇百宠着,自身又是个乖巧的,何时被这么说过。这下气得眼睛都红了,呼哧呼哧地喘气。

    李夫人见他沉默,自觉胜利,又想去掰捕快的手:“快将昌儿放开!”

    “一时半会放不了。”苏玄说,“压着他去院子吧,等把其他东西看了,再做决定。”

    “是!”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理睬气到跺脚的李夫人。一行人匆匆去了现场。

    前来汇报的捕快把他们带到了李月昌院子不远处的一个花园中。花园一角被人挖开,里面埋着的东西也被翻了出来,整齐摆在一旁的数条白布之上。

    “天呐……”刘恒虽从爷爷口中听过很多事例,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尸体,还不止一具,“简直枉顾礼法!有悖人伦!”

    “要死了,你们竟敢铲我的花!我这花可是从江南特意运来的,你们赔得起吗!”李夫人见着这场景竟然毫不慌张,她伸手在鼻尖扇了扇,“搞得臭气熏天的,一会你们得通通给我收拾好!”

    刘恒简直要被这无知妇人气死:“还敢说花的事!这数具尸体可是铁证!你等着坐牢吧!”

    “竖子胡说!你们胡乱查案,在他人宅邸肆意妄为,我已派人去了衙门,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你们!现在松开昌儿,我还能替你们在知县面前求求情!”

    “原来李夫人和知县也是熟识吗?”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苏玄悠悠开口,“我还以为李夫人只是和王捕头有交情呢。”

    李夫人动作一顿。

    “什么王捕头李捕头的,玄小捕快,你说的话我可听不懂。”她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因这句话冷静了些,“我只知道我昨日让人去衙门报案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来我家胡来!”

    “哦?”

    李夫人:“既然这地已经被捕头们翻了,我也不瞒着各位。诸位都是断案好手,应当能看出这些……埋在这的时间有早有晚。”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这里埋的都是身为贱籍又犯了错的下人。”

    她看站在最中央的那位红衣少年神色微动,立刻摆出一副伤感的神情继续说道:“要是父母亲人还在世,现在这样好的世道,谁会轻易入贱籍呢?这些下人去世后,尸体都无人收敛,我可是心有不忍,才会在风景这么好的花园内开出一块地来,让他们能入土为安。”

    如果是对律法不熟悉的人,恐怕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贱籍与良籍,一字之差,地位却截然不同。良籍受律法保护,而贱籍……一纸卖身契交出,就意味着将整个人都给了主人,当然也包括性命。

    李夫人还在继续:“我去衙门报案,是因为我的一个侍女无故惨死。她出身清白,是个良家子,家里人把她暂时托付在我这里,我怎能不为她寻个公道?”

    她说完,还擦了擦眼角。

    “夫人的意思是,你家昌儿院子里的血衣和凶器杀的都是卖入你家的贱籍下人,所以无需在意?”

    “昌儿可是个柔顺乖巧的好孩子!那些东西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他房里的!”李夫人一口否认,“这里埋的都是犯了错的贱籍,每个都是管家处理的,跟昌儿有什么关系!”

    “是吗?”

    苏玄还是不急不慢的,招了招手。

    一个捕快立刻上前,声音洪亮:“大人!我们在此人的房内多处角落发现了血迹!前去浣衣房调查的人也找到了和您所说的一模一样的布料!”

    “那就没问题了。”苏玄说,“直接带走吧。”

    “是!!”

    “等等!!”

    “娘!娘救我!”

    李月昌瘫软成一滩泥,被捕快们硬拖着往李府大门方向走去。李夫人被他哭叫得心都要碎了,暗骂那去衙门叫人的下人怎么还没回来,眼看李月昌瞬间就被拖出了院子到了直通大门的小路,她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你凭什么抓人!你个没爹没妈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野种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从小没有父母教养行事就是荒唐!还不快把我儿松开!”

    她话音刚落,一声更响亮的呵斥便响彻整个庭院:“把这女人拿下!”

    众人被这声大喝吓了一跳。

    刘恒满脸通红,连珠炮般道:“这女人侮辱朝廷命官!违反律法!还不速速将她拿下!”

    “朝廷命官?什么时候区区一个捕快也能被称为朝廷——”

    “哎呀!玄大人!苏玄大人!贱内泼辣无礼,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都是我管教无方!”

    远远有喊声传来,一个人影满头大汗,匆匆跑近。

    “老爷?”李夫人惊讶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玄大人道歉!”来人的确是李二叔。他冲呆愣的李夫人大吼,又对着一旁的苏玄等人点头哈腰,“哎呀,刘小公子也在呢?是跟着玄大人一起来的?哈哈,关系真好!”

    “玄……玄大人?苏玄?难道是金陵苏家的苏……”

    “就是那个‘苏’!”李二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自己的妻儿,“玄大人今天刚升了大理寺寺正,又得了姓,如今本该和好友同僚好好庆祝,你们这是又造了什么孽,把人家引到家里来?!”

    大理寺寺正。虽说这只是个从五品下的官位,但五品以上官爵若是犯了罪要处死刑却由他们监斩,算是实权中的实权官了,说实际上担着四品的甚至以上的职也不过分。

    再加上金陵苏家……那可是出了名的底蕴深厚的世家,又极其护短。也没听说他们有失散在外的族人,不知道苏玄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清禾看着风中凌乱的李月昌母子,不由感慨:这就是龙傲天常见套路啊,扮猪吃老虎……虽说这两人也算不上什么老虎……

    苏玄打了个手势,几个捕快将李月昌松开。

    李二叔见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真心了些:“不知玄大人来李府是为了什么呀?”

    他明明见着了不远处摆了一地的尸体,却还是能问出这样一句假模假样的话。

    刘恒张嘴就要告状,却被苏玄拦住。

    “李大人,你家夫人昨日派人来衙门报案,说家中惨案频发,让我很是担忧。昨日我上门调查,有所发现,只是还不确定,于是今日多叫了些人来,也好把事情调查清楚。多有叨扰了。”

    “唉!妇道人家就是大惊小怪!府上哪有什么惨案什么凶案呐!”李二叔擦擦额头的汗,“前不久清儿和昌儿闹了点矛盾,兄弟之间,哪能不打打闹闹?她呀,硬是说人家清儿中邪了,让人家待在院子里不出门!当时清儿刚好身体也略有不适,需要静养,我才由她折腾去了。没想到这一由着,她就折腾出这种事来!”

    他越说越气,狠狠瞪了李夫人一眼:“你这泼妇,可知道错了!”

    “李大人。”苏玄打断了他的装模作样的教训,“这李府,你可做得了主?”

    “做得了,当然做得了。”

    “那我便直言不讳了。”苏玄冲他拱手,“昨日我前来府上调查,与李公子相谈甚欢,一时忘了衙门内还有事务处理,半夜才想起来匆匆回了住处整理。结果却看见你家有个侍女……”

    他说到这,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

    清禾默默看了他一眼。

    “有个侍女正从李月昌的院子里出来,手里还拿了条锦缎质地的套面。昨夜月光正好,恰巧让我看清那套面上有一大块污渍……”

    苏玄说完,李家三人已是脸色惨白。

    “如今,我只想知道,李府中是否真有位身世清白的良家子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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