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体瘦弱,因营养不良长得还没她这个乡野姑娘高。但此刻她心甘情愿地弯腰屈膝,希望这她最讨厌的礼数能让对方明白她的感谢。
“你谢早了。”
黄春花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大公子看着她:“你同乡的仇还未报。”
黄春花眼眶立刻红了:“公,公子还记得?”
“当然。”大公子说,“等你同乡的仇报了,再来说谢吧。”
黄春花站在原地发愣。
她脑海里一时间掠过很多画面,又似乎一片空白。
月光亮亮的,像那天她给巧儿烧纸的时候一样。
她的心里有一小块地方,也亮了。
“春花愿为公子效力。”她想了想,只有更深地拜下去,“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黄春花走了。
“哥真是太牛了!这就收到了第一个小妹!”757大力夸赞。
“还成。”清禾关门回屋,这回躺下了,“过两天再多去梅花林里逛逛,应该能有第二个 。”
他提议去梅花林不是随性说的。本来他之前在岗时会习惯把剧情指引直接背下来,省得之后还要翻来翻去,就是这次偷了懒,还撞上了苏玄,直接把剧情指引干没了。
清禾现在只能凭隐约的记忆,他记得长街尽头的梅花林是李家大公子和他手下头号忠仆相遇的地点。刘恒一说梅花林,他就抱着提前踩点的心去了。
唉,最终还是走上了和以前一样的牛马之路……摸鱼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将军,李庭芝……”清禾喃喃着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能对将军动手的人,应该不多……”
757憋了憋,没忍住好奇心:“哥,你打算查李家大房的事了吗?”
“嗯。”清禾肯定道,“二房背后有靠山,要想打脸任务做得彻底,把他们靠山整倒是最好的,而且清查冤案跟天命部的那个任务也不冲突,目前来看是最合适的方法。”
757扇着小蝙蝠翅膀给躺下的清禾掖被子塞暖贴:“辛苦了哥。”
陈年冤案不好查,它哥又要费心力了。它得做好后勤工作。
任务早完成,它的新套装也能早到手~
757畅想了一下自己穿上帅气新衣在酒吧惊艳众统的画面,嘿嘿笑着回了系统空间。
第二天一早,李府又来了客人。
“清禾!我来接你去国子监!”
李二叔亲自出去接了叫门的刑部尚书重孙进来,又跟着送到李清禾院子里。
他赔着小心,但随着两人越走越靠里,刘恒的脸色也明显越来越难看。
李二叔心中叫苦,早知道就把李清禾的院子也挪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来找这个突然在家里刷满了存在感的大侄子。
只能祈祷这小祖宗见了屋子里新放进去的摆设后脸色能好看点了。
“季永?”
李二叔刚在心中这么祈祷完,仍穿着朴素旧衣的李清禾就从小屋门内走了出来,出来时还顺手把门关了:“麻烦你来接我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每天都可以来接你!”
李二叔被狠狠瞪了一眼,他垂死挣扎:“清儿啊,怎么还穿这衣服?昨天不是刚给你买了新的吗?”
“二叔,早。”李清禾见了他,居然缓缓行了一礼,才道,“衣服我试了,尺寸略大了些,我穿不上,所以没换。二叔别怪罪。”
李二叔:我求你别说了。
“怎么会怪罪呢?”他在刘恒看垃圾的眼神里汗流浃背,“是二叔不好,没吩咐仔细下人。二叔这就重新给你买!”
“多谢二叔。”
李二叔擦着汗把李清禾和刘恒送出了李府。
“清禾,你受苦了。”
“季永怎么这么说?”李清禾跟他并肩坐在宽大的马车内,笑容浅浅,“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你声音时有多么高兴。谢谢你特意来找我。”
刘恒:“真的吗!以后我天天都来接你!”
他说完有些后悔。国子监上课的时间本来就早,他每天都要赖床赖到快迟到才肯起,之前还因此被兄长教训过。
今天特意早起过来接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季永,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手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刘恒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到一只缩回袖口的苍白的手。
“你我相识也不过这一两日,”李清禾把手拢在袖子里暖了暖,才再次缓缓搭在刘恒手上,“你怎么就能对我这么好呢?”
“早起本就辛苦,我要是还劳你为我奔波,实在太不知好歹。”
他轻轻拍了拍刘恒的手背:“明日我自己来便可。二叔应当会为我准备马车的。”
“唉不行!你那个二叔一看就不靠谱——”
刘恒一直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从来都是其他人把他当小孩子看,此时望着李清河低垂的眉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爱,接人的想法反而在他的劝说中变坚定了。
只是马车好巧不巧在这时停下,李清禾在他手上又拍了一下:“季永,到了。我们下车去吧。”
本朝早在太祖时便设立了国子监,经过之后几代帝王的修缮已经颇具规模,古朴大门上还挂着太祖亲笔写下的“有教无类”,此刻门前已经陆陆续续停了好几辆马车,里面下来的都是些锦袍裘衣少年郎,彼此打着招呼缓步迈进大门。
也有衣着简朴靠自己双脚匆匆而来的平民子弟孤身径直投进大门,不分给那些马车和华服少年一点多余的视线。
马车不能在国子监门口停留太长时间,刘恒只好先把接送这事暂放,十分贴心地先下马车,又伸手把李清禾也牵下来:“走清禾,我们先去找柳祭酒!我得跟他说清楚,让他把我们的课都排在一起才行!”
刘恒一向爱穿颜色鲜亮的衣服,他那辆家里人精心准备的马车也很好认,是以两人一下车就迎上了不少探究的视线。
“哎呦刘兄,这位是?”
这是关系不太好的,刘恒直接已读乱回:“哦哦早上好!我吃了饭了你吃了吗?”
“小恒?马上夫子要上课了,你这是去哪?”
这是关系还不错的,刘恒笑眯眯应着:“我有点事马上回来!替我占两个好位置啊!”
白衣少年被他紧紧牵着手走过长廊和数人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又绕过一片在冬日也保有青色的竹林,敲响面前小屋的房门。
“进。”
“柳夫子!”
坐在桌后专心写着什么的年轻男人并未立即抬头:“小恒,做事别冒冒失失的。”
“我才没有!柳夫子,我今天可是带了个你绝对会喜欢的人来!”
“你呀,又要搞什么名堂?”
男人写完一行端庄的隶书才搁笔,笑吟吟地抬头去看来人。
李清禾和那双猛然睁大的眼睛对视,默默俯身行礼:“夫子,好久不见。”
“清禾!”
柳祭酒一下从桌前站了起来,快步而来,动作间把手边书册带落一本也顾不上去拾。他将行礼的李清禾托了起来,清俊面容上满是笑容:“昨天小玄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呢!没想到这就来了!”
他看着清瘦的少年,面上不忍:“清禾瘦了,瘦了太多。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谢夫子关心,我身体尚可,夫子无需为我担忧。”
“唉……”
柳祭酒握着他冰一般的手,眼眶有些红:“好孩子……”
李清禾神色微动,垂下了视线。
“夫子!我还在呢!”刘恒察觉气氛有些沉重,立即探出头来耍宝,“你可得让清禾和我待在一起啊!我可是和他说好了的!”
“你这小子!就知道玩闹!”柳祭酒笑骂一句,借着广袖掩饰抹了把眼睛,朝李清禾温和道,“清禾,你说呢?”
“夫子和季永觉得妥当便可。清禾并无什么想法。”
他态度恭谦柔顺,柳祭酒眼中心疼之意更浓:“好!小恒,多照顾照顾清禾。如果有什么问题,立即来和我说就是。”
“知道啦夫子!”刘恒欢快应下。
柳祭酒迟疑片刻,正要张口,一道古朴悠长的钟声响起,惊得刘恒几乎跳了起来。
“不好!开课了!第一堂可是魏夫子的课,迟到要被他骂死!”他匆匆行了个礼,一把拉住李清禾急急忙忙往外跑,“柳夫子我们走啦!”
“路上当心着!慢点!”
身后远远飘来一声叮嘱,刘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从来没听过柳夫子喊这么大声!”
李清禾因跑动,脸上泛起了些红色,总算显出了些鲜活。他很久没做这么大的动作,一时间呼吸急促,抽不出空档来回刘恒的话。
“哎!看着点路!!”
拐角处突然走出来几个人,眼看刹不住车的刘恒就要和他们迎面撞上。
刘恒余光看见一抹金色,心中一紧,竭力侧身,也因此失去平衡,朝着花圃里垒着的石块摔了过去。
糟糕!
他下意识闭上眼,咬牙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
一股大力稳稳扯住了差点脸着地的刘恒,把他拉了回来。
“哎呀!”
刘恒被扯得痛呼一声,但好歹站稳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己身后的李清禾一眼:清禾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放肆!”
尖细的呵斥声让刘恒来不及多想,他立即道歉:“抱歉抱歉!是我跑得太急了!”
李清禾也朝着来人行礼:“抱歉。”
“哼!钟声已响,竟然还在外奔跑无状!你们可知道你们冲撞的是谁!……”
“无事。”
含笑的温柔嗓音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呵斥:“是孤心血来潮。这两位学子从祭酒屋子的方向来,想必是因有事才耽搁了,以致脚步匆忙。何况他们也没撞上我。”
“唉,您呐,总是这么宽容大度。”
尖细声音顿了顿:“好了!快走吧!这次就饶过你们!”
“谢太子宽宏!”
刘恒直起身,只看见一个被簇拥着离去的背影。
李清禾也目送着那道身影,眼神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错觉吗?刚刚那位身穿绣金长袍的太子,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停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