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捕快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一片或白或红的梅花花枝之中。
“哥,我们还去看吗?”
757非常谨慎,它在苏玄脱离视野的第一时间便开了地图探测,就算上面没有红点,也仍选择了意念传输信息,坚决杜绝让这个坏事的天命部部员听见一星半点的可能。
“看,肯定要看。”
清禾深吸一口气:“不靠近,在我们上次确定的地点,地图范围能够到的边缘扫描确认一下就行。等太阳出来点,再回李府。”
“好的哥!”757心领神会,立即在地图上标出了相应地点。
早春清晨寒气重,就算757几乎拿暖宝宝把清禾浑身上下都贴满了,也没办法让他冰冷的双手双脚热起来。
总算是等到了东边一缕晨光,一人一统也总算能往回了。757嘟嘟嚷嚷抱怨着,清禾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触,只加快脚步往回走。
“没事,走走就不那么冷了。”
他抓着小天使打扮的系统紧赶慢赶,最终成功在刘恒来李府接人前回到了北院的小屋,然后在少年欢快的问候声里笑着与他携手上了马车,脸上看不出一丝疲态。
“清禾,你听说了吗?”
刘恒坐在清禾身边,高高兴兴地给他递糕点和饮子:“国子监今日好像要来些大人物,我哥昨日特意叮嘱我今日上学要行事小心,不能冲撞贵人。”
他嘿嘿一笑:“要是他知道我上次差点把太子撞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贵人们?
清禾竭力压下心中那一丝不详的预感:“上次那是意外。要不是你陪我去柳祭酒那,也碰不上太子。”
“清禾,你这话就错啦!应该是要不是我做事总是忙乱,我们遇上太子,说不定还能说两句话,哪里会是那般场景!”
说话间马车行进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夫的声音隔着门隐隐传来:“少爷,李公子,到了。”
“这么快?”刘恒说,“话还没说几句就到了!唉,休沐日还有两天,清禾,你那时候要是无事,来我家玩怎么样?我有好多东西想带你看看!”
“嗯,有空闲的话,我一定来。”
两人下了马车,不远处国子监门边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看着像是方业。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刘恒也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好友,“大哥上次都说过他了,怎么还是这个态度。别理他就是了!”
“······嗯。”
刘恒怕他因方业这古怪的态度而伤心,绞尽脑汁试图转移话题:“我看国子监今日和昨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我哥他们说的大人物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清禾。”
清禾额角青筋一跳。
一身黑衣的捕快倚在国子监黑沉沉的木门上,在昏沉的日光里越发显得面容清朗姣好,此时笑吟吟地朝两个少年走来,只是嘴里说的话却并不像那笑容一样温柔和善:“清禾方才不是还在梅林里看日出么?怎么现在又和小恒碰上面了?”
“咦?看日出??”刘恒大为惊讶,“清禾,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刚起来吗?”
“看完日出,回府收拾了要来上学的东西,又小憩了会,你才来的。”白衣少年微笑着解释,“你来时,我确实是刚起来。”
“苏捕头才是,方才不是说有要务要办?怎么现在跑到这里来?”
刘恒左右看看,这两人一来一往,他居然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果然,这两人关系真好。
“时间差不多了。别站在正门口了,往侧边靠一靠。”
清禾冷笑一声:小气鬼,每次问到比较关键的问题就开始装聋作哑。
刘恒跟着苏玄往一侧退去,见清禾不动,还好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三人刚在国子监那扇一向只开半边的沉重大门旁站定,里面就又冒出几个同样穿着黑色捕快服的青年男子。那几个捕快冲着苏玄这边简单示意,得到回应后,便将另半扇门也推开了。
嗯?
清禾意识到什么,扭头望向长街尽头。
天色尚早,四下悄然,显得马蹄声分外清晰。那声音和清禾往日里听过的有些微妙的不同,若说这是一架车马所发出的,那这车马上必然有极其重的物品,才会让马踏出如此清脆的足音;若说这是数架车马并行所致,又太过整齐,仿佛所有的马和人踏出的脚步都是一致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车架,只有——
“居然是——”
“噤声!快行礼!”
有国子监的学生被这声音吸引,回身去看,和马车上门帘的绣纹对了个正着,连忙慌慌张张躬身行礼,直到车队尽数驶过,才敢起身。
“这是什么情况??”
是啊,这是什么情况。
清禾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抽动:“天家的马车······这总共是几辆?四辆?”
757也意识到什么:“哥······这个是······”
清禾每次做任务前都会将时空局给员工配发的材料都看一遍,这个习惯就算他退了休返聘回来后也没变过,757有样学样,在它哥看剧本的时候也会跟着看上几眼,所以眼前这一幕,它也有些印象。
“这明明应该是后期皇帝病重皇子们开始夺嫡后才有的剧情啊!怎么提前了! ”
马车渐近,最终在大开的门前停了下来。
黑衣捕快带着笑容率先躬身行礼,他身侧众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见礼。
“诸位请起吧。”
车队最前端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面容和善,眉目清秀:“无需多礼,诸位能在国子监进学,都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皇此次让我们前来国子监,应当也是希望我们向诸位学习。诸位把我们当作一般同学即可。”
“哼,”他身后的马车上也陆陆续续下来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其中最稚气的那个大大咧咧道,“三哥,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毕竟你好相处,不代表所有人都好相处啊?人家要是真按你说的做了,不小心得罪了我们兄弟中的哪个可怎么办?”
“十三弟,莫要胡言。”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皇子用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他虽一脸不服气,但也没再说话了。
最后一位皇子则和他们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言不发,只打量着周边环境。他眼神锐利,有几个学子不小心和他视线相撞,皆是吓得一抖。
好在四位皇子没在国子监大门停留很久,很快进了院内。
他们进门后,那几个推开门的捕快再次上前,将那半扇门关上了。凝滞的气氛也随之慢慢缓和过来,周边定在原地的学生们松了口气,小声议论起来。
“没想到几位殿下会来······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殿下们这是要和我们一同上学吗?这······”
清禾心念电转:“剧情不会无缘无故提前。刘恒曾说过,太子来国子监是皇帝向其下放政权的象征。后期皇帝病重,失去了一部分对皇子的掌控,几个颇有野心的皇子趁机上位。他们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前来国子监,说是对坐镇国子监的大儒仰慕已久,特意前来拜访,至于是真的仰慕,还是想故意恶心太子一把,谁也不知道。”
757:······不愧是哥,居然还记得这么多。
清禾的分析还在继续:“后期李家长公子的手已经伸进了朝堂,对几个皇子也算是有所了解。但现在——”
现在他连忠心小狼狗都没从梅林里刷出来。朝堂之上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唉,贵人们居然是殿下啊?”刘恒的碎碎念幽幽飘来,打断了清禾的思绪,“本来就不想上学······清禾,玄哥,你们说我今天跟夫子请个假,回家就说看到贵人们太紧张了头晕心悸上不了课如何?”
“季永,三思。”清禾回过神来,劝告他。
“唉,我也知道。这种时候回去,反而会显得很突出。”刘恒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这些殿下要在这待多久。”
“不会很久的。”黑衣捕快笑着接话,“虽然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吃午饭,但恐怕没机会。”
刘恒心领神会:“知道了,谢谢玄哥!”
清禾也听懂了苏玄的潜台词,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对刘恒倒是很轻易就透露了消息,怎么对同事就嘴严得像蚌精。
他跟在高高兴兴往书院内走的刘恒身后,与苏玄错身而过。
“一刻钟后,西南角桂树下。”
?
清禾下意识确认了下系统内的队聊,空空荡荡。
还以为吐槽错频了呢。刚说这人不肯吐消息,现在这是吐了口什么?沙子?还是珍珠?
而且这人,有队聊这种万无一失的东西不用,非要说悄悄话?什么毛病?
清禾沉吟片刻,还是在一刻钟后找了个借口出了学堂,尽可能小心地往西南方靠近。
“哥,我查到桂树的位置了。”757报告,“树下确实有个人!但是······身形很矮小,好像是个小孩?”
清禾脚步一顿。
“周围还有人吗?”
“没呢哥,这边很偏。”
他犹豫片刻,从拐角中走了出来。
仰望着树冠的矮小身影听见脚步声,缓慢地回过头来。
那确实是个孩童,面容稚气,但已能从五官看出,日后长成必是位容貌绝艳的美人,可惜的是,那双大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加上他迟缓的动作,更显得异于常人。
“殿下?”
一阵风过,树下两人的衣袖随风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