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画展只是个名头，叶闻舟特别选了江南区一个位置优越的场馆未雨绸缪。她亲自去看了，场地宽敞，抗震性强。
叶闻舟非常满意，用仅剩不多的钱把整栋建筑都租了下来，开始了改装。
她其实对建立基地或者救济难民没什么感觉，但既然原主的心愿是【找到人生的意义】，那就都试试吧。
*
10月初，城市到处弥漫起恐慌，有人开始呼吁停工停课，不要在雾里移动。
4728年10月13日，上午八点，海外知名艺术家叶闻舟的画展在江南区揭幕。
上午九点，叶父来到女儿的画展，还带来母亲一会儿就到的消息。
九点半，场馆内开始弥漫起薄雾，慕名而来的观众们纷纷感慨沉浸式画展的魅力。不过几分钟，毫无预警的地震和“雾”一同侵袭而来。
更要命的是——叶行歌还没到。
她用结实的绳子把父亲捆进画展里暗藏的机关里，一般反复播放早就准备好的广播安抚参观画展的市民。她告诉群众场馆经过特殊的抗震处理，不必慌张，不要奔跑，按照地上荧光的逃生路线前往藏匿之处。如果来不及，墙上的画也都可以拿下来，里面有暗格，钻进去，一是固定坐标，二是躲避来势汹汹的霾精的攻击。
其实叶闻舟也在赌，赌自己能临危不惧，赌场馆不会因为地震或者霾精塌裂，赌人们愿意相信她这根救命稻草，也赌原主不会因为自己这般对待她的画作而生气。
她逆着人流冲出画馆，一路去寻叶行歌，偏偏这时被霾精绊住脚步。
【你能查到叶行歌在哪里吗？】
【抱歉，宿主，我们D级系统没有这个权限。】
叶闻舟暗骂出声。
因为她是从有丧尸的末世穿越而来，作战经验丰富，街上随意捡起的一根水管都能将霾精揍得五官乱飞。虽然霾精也不一定有五官。
叶闻舟寻母心切，一路上救下了很多人，还为他们指路。她告诉他们在雾中移动一定要摸着街边的建筑，最好是大家手拉手一起走，再不济就脱鞋光脚在地上爬，否则永远逃不出这片雾。
街道上也不止一人向她一样在和霾精战斗，她听到了枪声，也遇到过独自引开霾精远离人群的女人。
孩子在哭，惨叫声此起彼伏，叶闻舟听到路过的父母紧紧抱着他们的孩子缩在原地，安慰着害怕的孩子，也像在安慰自己：“别怕……没事的……刚刚警察阿姨把怪物引开了……她们很厉害的……没事的……别哭……”
一路都没有母亲的身影，叶闻舟的心沉下来。
她把从场馆到家的路搜寻了很多遍，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已近黄昏，雾开始渐渐稀薄。
叶闻舟低着头缓慢走在街上，任务面板这时跳出来。
【剧情任务——改变剧情】
【任务要求：协助方语卿觉醒异能，劝说方语卿远离陈时越】
【任务奖励：城南区领导权，328积分】
【失败后果：江南区“行舟”主题展览馆将被标记为霾精刷新点】
她一边看着任务面板，脑子在想其他事情，正巧和一个精致的女人擦肩而过。只是几步，又猛地回过头。
“……叶闻舟？是吧。”女人朝她挑眉。
【前辈好，我是渣女养成系统，编号656616。】
【哟，C级系统，找我们什么事？】系统替叶闻舟出声。
“没什么。我叫月海，目前打算在新城区建立据点，”女人坦诚道，“既然大家都是穿越者，有什么需要，欢迎随时来新城区找我合作。”
月海向叶闻舟抿唇一笑，重新踏上自己的任务。
【保护剧情的那个支线任务你给我推掉了吧？】
【推掉了，宿主。走之前和一位B级的前辈打了招呼。】
【很好，接下来……该去会会这位“男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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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挺拽的嘛，不是D级系统吗？】
【它又不知道我是谁，装一装怎么了。】
【为什么人家系统有名字。你好像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什么系统。】
【……宿主，您不想知道。】
【不，我想。】
【……】系统艰难地开口，【嘻嘻嘻～实现吧！不·可·言·说·的心愿～系统9288888乐意为您服务（爱心）（飞吻）～】
叶闻舟……叶闻舟大为震撼，默默对自己的系统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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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语卿扶着一位青年，雾已经很淡了，四周散落着霾精撕咬后的残肢。
地震中她偶然救下这名青年，那时身旁还有很多人。现在，活着的却只剩下他们了。
饿，纯粹的饿，强烈的饿。
她忍不住，欲望一点点攀升，最终，她痛苦又满足地挖开某个散落的脑袋，掏出一个绿色结晶，一口咬掉。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她抛下青年，几乎是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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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闻舟还没找到方语卿，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疑惑看着【任务结算】的面板，刚走几步，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方语卿。
她将狼狈的方语卿带回了江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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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歌的消息，还是叶闻舟几天后从叶书宁那里得知的。
花青市不少初中恰好在这天响应了停课在家的号召，这天叶书宁离开教师公寓回家整理东西，很幸运地躲过了城北区的塌陷，之后遇到发小路晴雪，顺理成章加入了古城路的基地建设工作。
那时叶闻舟到处找叶行歌，顺便将江南区和城南区的学校都搜救了一遍，还意外遇到了幸存的路咏华。她安排人手将无家可归的孩子们送到江南区，自己顺便把路咏华送回家，正好撞见了重伤的叶书宁。
叶书宁说是因为触碰到霾精受了伤，叶闻舟心疼她，让她回江南区疗伤。
走之前叶闻舟和路江洽谈，希望用各种江南区的医疗物资换取她们古城区多余的绳、网、帐篷、被单，或者临期产品。路江答应了。
回程的路上叶书宁一直欲言又止，叶闻舟开玩笑道：“怎么，长大了，和我说话还要顾忌那么多。”
叶书宁的眉毛拧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姨母在古城路。”
叶闻舟猛地刹了车。
她把车开到路边停下，面色古怪地问她：“我妈？”
叶书宁点头。
叶闻舟重复了一遍：“古城路？”
叶书宁还是点点头：“嗯。”
那为什么……
“姨母让我不要那么快告诉你，她说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她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刚刚，在楼上。”
“她怎么告诉你的？”
“这个，” 叶书宁从口袋摸出一张纸条，“还有这个是托我们转交给你的。”
是叶行歌的字，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安，勿念。”
叶闻舟深吸一口气，无语地接过。她缓了一会，又气又喜地捂着脸，气的是母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在古城路，也不在一切差不多稳定后回家找她，甚至是通过自己的堂妹她才知道自己母亲安好的消息。
她长叹一口气。
算了，好在母亲平安，也算能放心了。
她明白叶行歌这么做的意思，苦苦搜寻母亲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母亲根本不想和自己回家。
或许，母亲从未打算参加她的画展，就像母亲从未对她的人生拥有期待。
叶闻舟忽然感觉很可笑，她也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原主。
也可能都挺可笑的。
她压下泪光和苦涩，重新启动车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挺好。
算了吧。
*
见到李期年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什么也没有，不谙世事，青涩而莽撞，凭着一腔孤勇就敢在末世里与不公的命运抗争。
她留下了李期年，让她第二天去古城路交换物资。
这是叶闻舟第一次打开积分商城。她知道积分来之不易，也尽量减少对道具的依赖。
叶闻舟用积分换了郁金香，让李期年一同带去古城路。
希望母亲看到花，能多想一点我。
她如此卑微地渴望着。
*
4728年10月18日，中午，古城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路咏华决定打破虚假的安详。
“大姐，你干嘛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进来，我们家什么时候变成慈善机构了，”路咏华拖着下巴，歪头盯着伊千眠，“刚走了个小麻烦……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华！别这么说，都是小孩子，还有叶老师的学生，”路晴雪脸色瞬间沉下来，歉意看向伊千眠，“抱歉，小华她……”
“——叶老师桃李满天下，大姐怎么不直接敞开大门普度众生？装什么好人呐！”路咏华迅速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撂，站起身。
“路咏华，”路江沉声道，“过来。”
熟悉路江的都知道，但凡路江开始皮笑肉不笑，那就是她真的生气了。
路大叔熟练地抱走路酉光，带个小板凳去别处了。
整个用餐的区域鸦雀无声，伊千眠也放下勺子，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
鹿鸣呦趁机往伊千眠口中塞了一块饼干，凑到她旁边低语：“你刚来还不知道，别放心上，这孩子只是无差别扫射所有人，昨天她来的时候，把被古城路收容的所有年轻人言语攻击了一遍。对，所有。对了，她昨天甚至和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小朋友对骂了半天……结果怼不过人家小楚，生了半天气，最后还被路江大姐打了一顿。”
场面还在僵持，路晴雪在中间劝和，路江仍散发着低气压。
“路咏华！”路江向她走来。
“怎么？我又没说错，”她一个反身，从路晴雪的□□扭走，“我走的时候应该带上班里的流动红旗颁给大姐！”
“我在夸大姐怎么还打我啊啊啊啊，”路咏华还在嘴硬，又躲过路晴雪的一击，“大姐现在应该乘坐空中巴士降落R国达芬奇机场，再转地铁a号线随着人流到达广场去教堂里用锤子把雕塑敲掉自己坐上去抱着圣子啊啊啊别打了……”
*
李期年完成任务顺利归来，身后跟着小小的楚迎曦。
叶闻舟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久违的任务面板跳出来。
【宿主，我收到一个简讯，助人为乐系统R-80请求您的帮助。】
【哦？说来听听。】
【R-80希望您能帮它一点小忙，它需要检修它的宿主。】
【……检修？】
【是的，R-80需要您的帮助，才能给它的宿主关机。】
这话听得怪瘆人的，什么关机……说的好像它的宿主不是人一样。
【我一定要答应吗？话说回来，这个R-80的编号就是R-80吗，为什么你的编号是一长串，她的系统还有字母。】
【R-80说，您不会拒绝它的请求，因为它将提供改变叶书宁死亡结局的方法。】
叶闻舟收敛笑意：【什么。】
【叶书宁的手碰到了高级变种霾精，按理说是活不了几天的。你看，宿主，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醒来，情况只会更糟糕。就算你马上给她安排截肢手术，也无法断除感染。】
【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宿主，只要你帮R-80完成任务，它将破例提前为您提供“抑制剂”的配方，以及给叶书宁安装智能手臂的方法。】
【……】
【这是唯一能拯救叶书宁的方法，宿主，你好好考虑。】
【你级别比它低吗？这么为它说话。】
系统顿了顿。
【没有，不是的，我都是为您着想啊，宿主。】
叶闻舟哼了一声，系统继续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宿主。R级系统……类似于快穿系统，它们的宿主都是时空管理局永久聘用的任务员，位列于ABCD四等系统之外，直属于……】
系统突然闭嘴了：【咳、总之……宿主，就帮这点小忙还是很划算的啦。】
【我再考虑一下，一个小时后回复你。】
*
叶闻舟去找了叶书宁。
她的妹妹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命若悬丝。
基地里的医生对着叶闻舟直摇头，叹着气说真的没办法了。
因为直接触碰了高级霾精，叶书宁的手臂发生了异变。医生根本不敢靠近，更别提手术了。
叶闻舟不顾众人的劝阻，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叶书宁的脸，替她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叶书宁的眼睫在颤，她艰难睁开眼，朝叶闻舟挤出一丝笑。
“姐。”
她是醒着的，只是一直没力气动，只能一点点感受着生命从自己的躯体里溜走。
“别笑了。”叶闻舟看着难过，捂住她的嘴。
姐。
叶书宁迷迷糊糊地叫她。
“什么？”叶闻舟松开手，俯下身听她说话。
姐。
“我在。”
她轻轻说，姐，你要长命百岁。
*
【我答应你，需要我怎么做？】
*
楚迎曦一个人在江南区打发时间，她正思索着几天后的行动，意料之外的人叫住了她。
叶闻舟朝她招招手，她小跑过去。
叶闻舟俯下身和她平视，很温和地说：“小朋友，等下你方语卿姐姐回来，让她在门口拿瓶水。”
叶闻舟指了指小姑娘身后的箱子：“在那里面。”
楚迎曦回头看去：“是左边——”
话音戛然而止。
*
叶闻舟愣愣盯着楚迎曦博主后面的开关，又忍不住捏了捏小孩的手臂，拔高声音：“这是假的？！”
【应该是假的。】系统说。
〖就是假的。〗R-80的声音也传入叶闻舟的脑海，〖谢谢你，这位好心的宿主，一会我会把报酬以附件的形式发送到系统编号9288888的邮箱里，请您及时查收。〗
叶闻舟把孩子翻了个面，让她正面朝上。她问R-80：“她知道自己不是人吗？”
〖不重要，〗R-80淡淡地说，〖她连身体都是假的了，记忆自然也不全是真的。〗
*
4728年10月27日，中午，江南区和古城区的交界地带。
叶闻舟刚下车，就收到系统传来的消息。
【宿主，监测到附近空间坐标紊乱，存在时空坍塌风险……请前往查看，届时将派专门系统前来维修。】
*
4728年10月28日，凌晨。
R-80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种下的烙印莫名其妙被销毁了，它彻彻底底搜查了一遍楚迎曦的记忆，一无所获。
它弄出的动静太大，私下的研究差点被上面抓到，它不得已放弃了1501这个最完美的大舞台，提前送走楚迎曦。
已经有很多声音，要求淘汰R级系统了。
它必须想办法。
它必须进步。
它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