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原来你还活着啊，”路咏华站在门口，挑眉看向刚走出来的伊千眠，冷笑一声，“三天了，你是猪吗那么能睡，还以为你凉透了呢。”
鹿鸣呦从路咏华的身后幽幽飘过，她露出和善的笑容，亲昵搭上少女的肩膀：“嗨。”
少女嘴角一垮，她转头目光如炬瞪了一眼鹿鸣呦，一遍不悦地曲身，企图钻出鹿鸣呦的魔掌：“你干嘛你干嘛，别来恶心我！”
不觉间被鹿鸣呦钻了空子，路咏华手上的东西一空。
完蛋了。
她心如死灰地看着鹿鸣呦笑容灿烂地举起那瓶水。
“这么关心我们小伊呀，还特地来送水~”
被戳穿心思的少女面红耳赤羞涩难掩，根本不敢转身去看伊千眠。
该死的，她就不应该听姐姐们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还给我！”
毁灭吧世界，她再也不自作多情了。
可惜路咏华没有鹿鸣呦高，只能忿然攀着鹿鸣呦高举的手。
鹿鸣呦还是那般从容不迫，笑眯眯看着她，这让路咏华更是一口气提不上来。
然而鹿鸣呦接下来的话也没放过她：“小伊我和你说，我可是看到小华经常跑过来看你有没有事……”
你……这人！
怎么还添油加醋呢？！路咏华瞳孔地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许叫我小华——”路咏华颤抖着大叫起来打断鹿鸣呦，她颤颤巍巍退后几步，指着鹿鸣呦，“你……你——”
“我怎么啦？”鹿鸣呦上前一步，体贴地问她。
她被鹿鸣呦噎住，下一瞬几乎是落荒而逃，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鹿鸣呦你个混蛋我记住你了啊啊啊啊啊你给我等着！”
少女的背影飞快地远去，伊千眠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
这就走了吗？她们一句话还没说呢。
“啧啧啧，口是心非。”身旁的鹿鸣呦一边摇头一边笑着打趣道，顺便把那瓶水递给伊千眠。
“谢谢。”伊千眠哑着嗓子接过，她拧开盖子直接喝了半瓶水，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燥热与干涸。
“这几天发生了挺多事的，”鹿鸣呦悠悠地说，“先是叫不醒你，然后是发现楚迎曦的尸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惊雷般炸在伊千眠的耳边。
楚迎曦死了。
不是……楚迎曦死了？
完成了主线任务的楚迎曦，死了？
“她……？”伊千眠瞬间看向鹿鸣呦，目光一凛。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鹿鸣呦沉重点头，对上伊千眠的目光。伊千眠蹙额，放下手中的水。
“你继续。”
鹿鸣呦压低声音：“所以路大姐总觉得是在我们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太敏锐了，还旁敲侧击了好几遍，问我们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
她们都心知肚明，那场似幻似真的奇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鹿鸣呦正欲继续开口，伊千眠忽地伸手拉了她一下，打断她，示意她看向隐隐传来脚步声的走道：“咳。”
有人来了。
鹿鸣呦噤声，两人缄默着听着脚步声愈发靠近，一齐转过身。
路晴雪很快出现在视线里。
女人看起来疲惫了不少，但目光仍旧温和亲切。她们打过招呼，路晴雪带着担忧仔细端详起伊千眠：“前两天怎么也叫不醒你，我们都吓了一跳。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路阿姨给你吃了退烧药，你才慢慢退烧的，但你一直没什么其它的反应。”鹿鸣呦关切地补充。
伊千眠一怔，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知觉地昏睡过去的，连梦也没有做。
“我没事的，”伊千眠顶着乌青的眼圈开口，“……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路晴雪依旧是熟悉的笑颜，“你们也是为任务尽力，那天累着了……真是难为你们在雾里走了那么久，还好都平安回来了。一路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还好没遇到什么危险。”鹿鸣呦抢过话，淡淡地笑着，看不出一丝破绽。
“那就好，”路晴雪话锋一转，她停顿了一瞬，开始替路咏华收拾烂摊子，熟练得让人心疼，“小华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那孩子向来心直口快，如有什么冒犯你们的地方，还请担待些，别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谢谢她来送水。”伊千眠明白她的好意。
“她挺可爱的。”鹿鸣呦也说。
路晴雪松口气，想起妹妹时眉眼软下来，嗓音如玉：“嗯，没事就好，小华她不是坏孩子，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意……”
“滴——”
突然响起的通讯机打断了情绪，路晴雪正色，接起急促的传讯，路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雪，江南区来人了，对接一下相关事务。”
“马上到。”
路晴雪歉意对她们笑笑，匆匆离开。伊千眠和鹿鸣呦回以理解的目光，目送女人远去。
“一起下去领早餐吧，我也刚起，”鹿鸣呦说，“你要不要多添件衣服，外面起风了，别着凉了。”
起风了？那太好了！
伊千眠眼神微亮，瞬间映出隐隐笑意。
她可以试试新学的……
咦？新学的什么？
不对，她为什么要用“学”？
和谁学？
“不用了，走吧。”她主动牵起鹿鸣呦，向外走去。
*
古城路的热闹，通常在分发食物的时候。苟存残息的人们纷纷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向基地中心的露天空地靠近。
“天晴了！”
“今天天气真好——”
“终于出太阳了耶。”
男女老少啃着面包坐在一起，抬头看天。熹微的晨光正拨开云层，不带一丝温度地拥抱着仍存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人们依旧很高兴，知足地感恩着光明的眷顾。
一顿简单的早餐，一片和煦的朝晖，一个平安无事的清晨。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太多，才意识到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也是那么珍贵。
伊千眠和鹿鸣呦也在人群中找了空位坐下，鹿鸣呦告诉她，古城路大部分设施和楼层都恢复了供电，不过也有固定的用电时间。
“小伊看起来习惯这里了呢。”鹿鸣呦笑着说。
“嗯，还好，大家都是挺好的人。”伊千眠应她。
鹿鸣呦又问：“那，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伊千眠眨了眨眼，面上不显地压下莫名的情绪。
“接下来大概是锻炼身体和提升异能，还有我们的计划。”
鹿鸣呦其实想问她，如果她们没能改变原著中古城路沦陷的节点，不得已从好不容易习惯的生活中抽身……那时候，她们还想、或者是还能跟着路江留在花青市吗？
不好说。
“小鹿你呢？”伊千眠也问她。
“嗯？我？”没想到话题到自己身上，鹿鸣呦动作不自然地一顿。
“嗯，你也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吗？”伊千眠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都裹着温度，温柔落在鹿鸣呦耳畔。
鹿鸣呦经常关心伊千眠或是旁人，但伊千眠却很少见她关心自己。
自己的衣服有没有穿得足够暖，饿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有没有习惯。
鹿鸣呦确实鲜少顾及己身，或者觉得自己值得在意这些。伊千眠的关切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心上，让她喉间发涩，有些不知所措。
鹿鸣呦缓慢地眨了眨眼，藏起微微湿润的掌心。
“我吗，哈哈，”鹿鸣呦停顿了几秒，她回过神干笑两声，垂下眸光，“还可以的啦，也没有习惯，也没有不习惯。”
说完她蓦地站起身，有些局促地将吃完面包的袋子细细叠好，回头望向也已经用完餐的伊千眠：“走吧小伊，我还没和你说完这几天发生的事呢。”
*
她们远离喧嚣与人群，伴着微风，漫步于古城路的幽径里。
“路阿姨发现的，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早上，”鹿鸣呦盯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我当时想着，她也算完成了【原著】中主线任务的一个节点，应该没那么快接下一个任务，也就没有标记它的系统。没想到就这么让它逃了。”
“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伊千眠宽慰她，“慢慢来，至少我们现在并不是一无所知。”
“可它们在暗，又差不多有全知视角，我们很被动。”鹿鸣呦说。
“但我们也不是什么也不能做，”伊千眠笑了笑，好看的眸子眯起，“这不是有你在吗，有全知视角的又不止它们——你指哪我打哪。”
鹿鸣呦被她逗笑，也只有她们这种年纪的中二热血青年才会灵魂共鸣，孤注一掷，做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意义和结果的计划。
不希望自己的生命任人宰割，不希望自己努力活着的痕迹只是片言只字的原著。
她们都想活着，又不希望无能为力地活着。
这很矛盾，伊千眠明白的。
害怕飞蛾扑火，却仍逐光而行。
她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