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你们在回荡的铃铛声中走入咖啡店，新来客总会吸引目光，更何况是杀手的安全屋，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的视线从那些眼熟的“客人”飞速扫过，吧台那里凑在一块的两个女人也注意到你们，话题一下子飞到你们身上：“噢，看看谁来了？”
“好久不见，爱莲娜。”你故意说。
另一位黑珍珠似的生面孔倒是识趣的人，见气氛不对，她立即对爱莲娜说：“史密斯，今天还有事等着我完成，下次见。”
“下次见。”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是非之地，擦身而过的时候，你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短暂逗留在安东尼身上，相信约翰也有所察觉——他注视着高挑背影直至消失，随之与你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厄内斯特，你真是给我带来一个大惊喜。”爱莲娜没有在意你们的小动作，双手撑在台面，露出职业微笑：“喝点什么？”
“别说得像酒吧一样。”
金发女人笑而不语，你知道自己没法糊弄这个精明的狐狸，若无其事继续说：“约翰和我一样，小孩一杯牛奶。”
三枚金币让爱莲娜收起想要刨根究底的好奇心，背过身给你们准备饮品，你抱起迷茫的安东尼放在高脚凳，约翰坐到男孩旁边的座椅，屁股还没坐热就率先发问：“‘惊喜’和那个女人有关吗？”
爱莲娜回头看了青年一眼，装傻充愣：“威克先生，你知道我不会透露客人的隐私……”
“真的吗？”
她的动作明显停顿一瞬，心虚似的，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咖啡机的运作声响盖过悠扬的乐曲，在有限的空间里久久不断，等到把三杯饮品放在你们面前才慢悠悠地说：“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了，我怎么现在才知道？”
“我们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让你先知道了？”
你毫不客气反驳她，约翰喝着咖啡，把自己置身于事外，显然他还不想搅合进你们的矛盾。
“好吧。”
爱莲娜知道和你唇枪舌战毫无意义，举手投降，把话题转移到真正该关心的问题上：“你想掺和进多深？”
你拿起咖啡，杯沿靠在嘴唇，仅仅抿了一口又放到桌面，“我会考虑你之前说的事。”
她看向乖巧的男孩，很快收回视线，后者根本没有察觉，俨然已经沉浸在有趣的文字之中。
“.…..真有意思。”她说，“不过，这不符合我对你的看法。”
“你只是不了解我而已……”
“是吗，那他呢？”
果不其然，爱莲娜没让你绕进去，打断你的话：“听起来威克先生就足够了解你似的？”
忽然被点名的约翰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对上金发女人探究的眼神，平静地说：“史密斯，你现在像不好相处的岳母。”
闻言，爱莲娜难得失态，对约翰翻了白眼，视线回到你的身上：“我收回前言，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谢谢。”你耸了耸肩。
“所以，我能为你做什么事？”
无意义的闲聊告一段落，你们再次回归正题。
你又喝了一口咖啡，语气风轻云淡：“帮我拿一个生物学位。”
饶是爱莲娜，她听到你的需求后也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猜测：“你想参加学术会议？”
“对。”你说，“在月底，哥谭大学举办。”
爱莲娜注视着你，大概是在思考你的最终目的，意味不明的笑意逐渐爬上她的嘴角，你看不出她究竟得出什么结论，不过她同意了，仅用一通电话就给出满意的结果：“明天你就能拿到纸质证明。”
“风险很高。”顿了顿，她解释说：“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当然，你觉得自己应付得来的话，我就不多言了......”
“不，我应付不来。”
约翰和爱莲娜都没想到你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在他们投来困惑和惊讶的眼神，你却不以为意：“所以我才来找你，哥谭安全屋。”
金发女人在沉默中笑出来，卸去虚假，真心的愉悦笑容为她灌进活力，不再像是年份久远的油画人物，美丽又孤寂。
“噢，你在报复我。”她戳破你的小心思，并做出评价：“真可爱。”
你看着她拿起金币，雄狮图案映入眼帘，听她继续说：“好吧，我可以帮助你。”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可惜的是她又在跟你玩文字游戏。
“只是‘可以’？”你指出被一概而过的重点。
“对，你也没有同意，不是吗？”爱莲娜理直气壮反驳了你。
没有得到最为满意的答复，你并不失望，喝完咖啡，玻璃落在吧台的脆响将你们的暗斗翻到下一页。
“那就先这样吧。”你故作妥协道，“下次见，爱莲娜。”
“噢，你有想法了？”金发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你，“下次见，厄内斯特，希望你再来的时候能给我们都满意的答复。”
你同样笑而不语，等安东尼喝完牛奶，把他提溜到地面，约翰悄无声息跟着起身准备离开，脚尖不过偏转到大门，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爱莲娜叫住：“威克先生。”
他回头看去，金发女人笑脸盈盈，高深莫测的模样到头来却只是说：“下次光临。”
你看到约翰的眉头下意识蹙起，眉心还没出现纹路就强迫自己放松，轻轻点了点头，不顾对方正与安东尼挥手道别，颇为强硬地揽住男孩的肩膀，并侧身隔断女人的视线。
安东尼奇怪地看了青年一眼，很懂察言观色的他安静如鸡，任由被推着走出门外。
车门关闭，你们心有灵犀对视一眼，约翰在你之前开口：“你说得对，不能相信史密斯。”
“这么说来，你相信过她？”
他旋转钥匙，启动引擎，双手放在方向盘，脚踩油门，在你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之时，一句平淡的话轻飘飘进入耳朵：“没有，除了几个朋友，我对别人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任。”
半晌没有得到犀利的点评，约翰诧异地通过后视镜看你，问：“你呢？”
“我？”你收回欣赏街边风景的视线，看向前方，“百分之九十。”
意料之外的答案引起约翰的好奇心，正巧红灯，他背靠皮座，浅褐色的眼睛转向你：“为什么？”
你出神地注视前方的红绿灯，最后拗不过对方的坚持，吐露一点自己的秘密：“准确来说，是百分之九十相信别人，百分之十相信自己。”说着，你看向约翰，“不过这是相对的。”
背后的窸窣声吸引你为之侧面，这个话题也引起安东尼的兴趣，只见他扶住车座凑到你们之间，新奇地问：“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说，“你交付我多少信任，我就给予你同样的信任。”
“但你怎么知道别人会交付多少信任给你呢？” 安东尼面露不解。
“用剩下的百分之十判断。与其说相信自己，不如说是相信直觉，过去的经验会教给我应该去‘相信’谁。”
男孩听得一愣一愣，青年却已经移开视线，对这番真假参半的话嗤之以鼻。
你看向约翰，依旧是那张难以读出情绪波动的扑克脸，但愤怒的气味无疑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第二个发现的是安东尼，虽然不知道青年生气的原因，可在看到绿灯亮起后，他自觉坐回原来的位置，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
异常安静的气氛在行驶一段距离后被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打破：“你现在信任我吗？”
你没有去看约翰，很快给出答案：“算是吧。”
他又问：“安东尼呢？”
这回，你看着他说：“一样。”
那股无名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沉默片刻，约翰侧头看了你一眼，颇为无奈地说：“现在怎么不说谎了？”
你看到后视镜的男孩震惊地瞪大眼睛，心里感到抱歉，嘴上却轻浮地笑出声：“你生气了，不是吗？”
见约翰准备脚踩刹车，你连忙说出真实的想法：“我不想搞砸今天。”
约翰漫不经心从后视镜看你，仿佛刚才要做“在高峰期的街道上突然踩刹车”的疯狂举动不是他一样。
“那你信任自己吗？”他接着说，“我想知道实话。”
“约翰，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咄咄逼人。”
你的打趣令青年露出微笑：“晚了。”
斩钉截铁的回答也让你的脸浮现出笑意，不过维持几秒就逐渐淡去——你面对自我永远比相信他人需要更多的勇气，而且你不知道镜中的倒影究竟是不是真实自己。
“……‘相对信任’，我没有说谎。我相信自己，又不能去相信自己，所以才有‘百分之十’。”你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口吻和言简意赅的语言去描述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实”。
你总是在欺骗自己，说不定“塞壬”所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话。很早之前，你就已经认不清了，所幸的是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又该去成为谁，只要信念还在，你就不会迷失。
闻言，约翰收敛笑容：“看来我又触碰到你的秘密了。”
没给你开口的机会，话音一转，他紧接说：“回去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口气比爱莲娜还要理直气壮，不禁哑然失笑，手撑着脑袋靠在车窗，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才不告诉你……”
“都说了有孩子！”
安东尼出声阻止车内气氛走向微妙，小大人一样指责你们：“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模样，别总在小孩面前调情！”
你们看着后视镜气鼓鼓的安东尼，难得一次达成共识，异口同声：“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什么！”
在你们的愉快笑声中，男孩愤愤然抗议着，车内喜乐融融，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