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知槐这种开心和放松的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就听到泽宁剑尊语气淡淡地问她是不是很喜欢刚才的那首曲子。

    “剑尊，不是的，我……”

    “叫我什么？”郁冀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叶知槐一下子被问懵了，眼睛先是对上泽宁剑尊那双漂亮的茶青色眼眸，而后不好意思地移开。

    “……郁……郁冀……”

    待这两个字完整吐出的时候，叶知槐的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手紧紧攥着狐裘，心跳如擂鼓。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彻底改口。

    “我方才将曲子记了下来，你若喜欢我可以吹给你听。”

    “真的吗？”叶知槐满眼都是震惊，“您之前听过这首曲子吗？”

    “并未。”

    “那您听一遍就记住了！好厉害！”

    “以前在宫中，有师傅专门教授乐理。”

    郁冀淡声解释，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只极精致的青玉长萧，看质地和叶知槐腰间的青玉佩极为相似。

    这两样东西都是郁冀还是凡人时的旧物，很多年不曾示于人前了。甚至仇时周都不知道郁冀通晓乐理，会吹长萧。

    片刻后，在京城中令叶知槐不自觉入迷的萧声再次响起，叶知槐端着茶盏只是呆呆地看着郁冀，忘了动作，直到一曲终了，才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剑……郁冀……你吹得真好听。”

    “那你可要打赏我？”郁冀轻笑道。

    “我……”叶知槐听呆了，又看到郁冀那张原本就对她有着极致吸引力的脸展露笑颜，又看呆了，一时间被迷得晕头转向，没听出对方在打趣自己。

    她懵懵地摸了摸身上，发现没什么可送给对方的。

    郁冀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那暂时记下。”

    “但我有东西送给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叶知槐更懵了。

    “你过来一些。”

    叶知槐听话地将手肘撑在两人中间的茶桌上，身子往前凑。

    “头低一些。”

    叶知槐盯着茶桌上的烛台低头，火苗轻轻跳跃，鼻尖闻到郁冀袖间好闻的清淡茶香。

    发间传来东西插入的触感。

    “好了。”

    叶知槐重新坐直，摸了摸发间，多了一根刻有繁复纹路的簪子。

    郁冀盯着那根银簪，仔细地看了看，很久才轻叹，“很适合你。”

    叶知槐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那盯着她的茶青眼眸中的浓厚情绪。

    “谢谢。”她一无所觉地道谢。

    -

    可直到晚上回去，寒凉的夜风一吹，叶知槐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直觉让她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转弯的时候，余光看见泽宁剑尊还站在暖阁门口，月光下的伫立的身影孤寂又哀伤，分明没有为他们今日那些相处的时光感到喜悦，甚至那藏匿于漫长岁月的疲倦几乎将他压垮。

    她摸了摸头上剑尊送给她的银簪，银簪寒凉，刺得叶知槐心中一痛，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她立马打开系统页面，发现积分已经变成了103。

    没想到积分突破100之后还会继续增长，这就说明她除了那两个限购的丹药，还有多余的积分可以买别的道具。

    叶知槐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积分达到10分时第一次解锁的商品上，也就是那个当初被她吐槽要1积分一个的好运骰子。

    当时系统的介绍是：【宿主在面临艰难抉择的时候，可以使用好运骰子，说不定会为您指引方向哦。】

    所以，当她有犹疑不定的事情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用好运骰子来推定？否则，这样的道具没必要限购10个。

    一般来说，限购的道具都很珍贵，有着重要的作用。比如说需要100积分一个的复活丹和必死丹。

    只是好运骰子需要的积分并不多，再加上叶知槐的心神都牵挂在提升积分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道具。

    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叶知槐觉得自己是有多余的积分做这样的尝试的。

    她谨慎地点了购买。

    叶知槐在系统背包里对着那一个孤零零的骰子点击使用，同时在心中默念：

    【泽宁剑尊是不是准备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123，是；456，不是。】

    系统界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骰子，骰子凭空转了起来，转了几圈最后停在：3。

    【……】看到结果的叶知槐瞬间紧张起来。

    积分还剩102。

    联想到原著的她几乎是立马就回到了商城页面购买了第二个好运骰子，并立刻点击使用——

    【他会因为这件事而死吗？123，是；456，不是。】

    第二个骰子开始转动，最后停在了3。

    叶知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甚至怀疑这骰子是不是没用，怎么总是停在3。

    可是积分只剩101了。

    她最多只能再买一个骰子。

    叶知槐紧皱眉头，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她再次深吸了口气，点击购买了一个好运骰子。

    ……

    -

    路拐了个弯，那道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但是在郁冀的意识中，他可以看见她低着头朝前走得很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她走回到居所。

    月光照在地面，照在她的脚下。

    郁冀有些走神了。他最近总是这样，思绪毫无缘由地飘飞。

    道心不定是修行者的大忌，他想，在这经年累月的压制和等待中，或许自己真的已经力不从心了。

    不然，怎么会看见已经离开的人去而复返呢？

    叶知槐小跑着回来，看见郁冀居然还站在门口，她喜出过望，挥着手大喊：“剑尊！”

    原来她只走了这么短的路途啊，小跑着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郁冀有些怔然地看见门外身披月光笑容灿烂的人。

    此刻的郁冀再没有心思去注意她称呼自己什么了。

    “我……我想到要送给您什么了。”叶知槐从纳戒里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献宝似的递到郁冀面前，“这是我最喜欢的蜜饯，我想把它送给您。”

    郁冀没看那袋子，只是看着她，声音很轻：“好。”

    他伸手，准备接过。

    但门外的那只手没松。

    郁冀也没用力，还是静静地看着她。

    叶知槐刚刚跑回来，气息有些不稳。她低下头像是有些紧张，吞咽了两下。布袋还是没有交到郁冀的手中。

    接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自己扯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颗橙黄似蜜蜡的梅子，抬手递到郁冀的面前，声音里带着急切：“郁……郁冀，你先尝尝，很好吃的。”

    换做平时，她肯定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失礼，但是此刻的她似乎被另外一种极其高昂的情绪所支配，见郁冀没动，甚至有些固执地抬了抬手，将蜜饯递到了他的嘴边。

    郁冀的头低了低，但到底还是停住了，抬手接过了叶知槐递过来的梅子。

    “你吃啊。”叶知槐紧紧盯着他，盯着那颗被他捏在手中的梅子。

    郁冀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切，只以为她也想要，便又将这颗从她手中拿过的梅子递到了原主人的嘴边，“你吃。”

    谁知，叶知槐躲也似的摆了摆手，急忙拒绝，“不不……不，你吃这颗。”

    或许是怕郁冀再同她客气，她又从袋子里拿了另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吃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指了指泽宁手中的那颗，“你吃这个。”

    郁冀看着她嚼得腮边鼓鼓的，不自觉笑了一下，便也在叶知槐期盼的目光中将那颗梅子含住。

    门里门外，他们在品尝同一种蜜饯。

    是什么味道呢？

    郁冀感觉自己好像不太能吃得出来。他辟谷很多年了。

    但是他看见叶知槐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比刚才还灿烂，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就好像泛上来一种名为甜蜜的味道。

    “好吃吗？”她问。

    “好吃。”郁冀答。

    “好吃就好。”叶知槐像个给好朋友分享了自己的珍宝后得到肯定的孩子，笑着将那个鼓鼓的布袋子放到泽宁手中，“那这一袋都送给您。”

    需要叶知槐两只手拿着的布袋，放到郁冀手中也就一掌大。

    但确实沉甸甸的。

    “我先回去了。”叶知槐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觉得身体跟着思绪都轻飘起来。

    她这次转身得很利落干脆，步伐也不像之前那样迟缓，像飞鸟轻盈地略过水面，每一步都踏在月光上，踏在他心里。

    同样的拐角处，她回过头，朝着还站在门口的人挥了挥手，大声喊道：“郁冀！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原来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瞬间，莫大的悲痛袭上了郁冀的心头。

    好多好多种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碰撞交织，就像被压制沉寂多年的灵力一样，在他的五脏六腑中冲撞，撞得人生疼，他感觉自己几乎都站立不住了。

    “阿槐。”他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叫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挽留那转瞬即逝的情感。

    “阿槐，”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

    可是该消散的东西终究难以挽留，就像想看到的身影最终一定会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一切的一切到最后也只在他嘴边化作一声不甘又不舍的哀叹——

    “……你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