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日,草原上水草丰沛,太阳刚升起不久,霞光还透着红。部落中心的营帐被掀开,男人推着轮椅出来,他看上去已有三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草原汉子正值身强体壮之时,虽在轮椅上双腿残废,可是看起身材仍旧健硕,厚重的骑装也遮掩不住身上肌肉的轮廓。男人小麦色的脸上有青青的胡茬,眉眼极为深邃,眼角有些细纹,但是却平添几分岁月的厚重感。
远处马蹄飞扬,中原人打扮的使臣纵马到男人身前时飞扑下马,跪倒在地,带着一路烟尘的信件交到男人手中。
信封上是娟秀的簪花小楷,下面贴心的写了草原译文,男人心中冷笑,难为她费心,不过自己在中原那几年早就习得了汉字。
拆开信,信中的诗句他都知道,当年她一句一句的教给他,那场景历历在目。
男人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低头看着俯跪在地的使臣“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有……”使臣起身,从马背后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木匣,精致的木匣被小心翼翼地捧到男人面前。
打开木匣,里面铺着明黄色的锦缎,锦缎上放着几块碎冰,融化的冰水已经将锦缎浸透。
察觉到男人疑惑的目光,使臣将锦缎和碎冰取出,打开木匣中的银质隔板,里面静静躺着数枚荔枝,从岭南到草原,横跨数千里的距离,那几枚荔枝仍旧鲜红,渗着冰水,仿若刚从树上摘下。
男人喉咙上下翻滚,眼中汹涌着万千情绪,他记得当年在中原时,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日头高高的挂着,怀中的女子剥了荔枝递到他唇边,笑着教了他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那天她还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她说这句诗她不喜欢,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宠爱,她要做就做送荔枝之人而非收荔枝之人……如今看来,自己倒真成了她口中的下位者……
使臣俯下身子“臣等听从公主吩咐,特将此物送给可汗……”
男人被使臣的话打断了思绪,垂眸掩下情绪,过了一段时间才艰涩的开口“知道了,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使臣的话在肚子里千回百转,才颇似纠结的开口“公主不让臣说,可臣还是要说……公主她……时日无多……”
“你说什么?”手握成拳,虎眸圆睁“我记得她身体素来康健……”
“回禀可汗……公主她早年生育落下病根,这些年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只是一直瞒着……”
男人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满目清明,硬下心肠开口“你们中原公主的死活,与本王有何干系……”
使臣一边在心中暗叹公主料事如神,一边俯首“是臣多言,臣……先行告退。”
使臣被人引去帐子,另一边的王帐中男人从怀里掏出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入床边的银匣中,那里面已经有了满满一摞书信。
准备合上银匣时,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又拿出那封信,凑近细看信封,一抹极浅的血痕被笔墨遮住大半,加上用的是桃花金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难道使臣说的是真的……他摇着轮椅出了帐子,远远地看向中原的方向……
小骗子,我最后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