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快递。”快递员敲了敲房门,却迟迟未见有人前来开门,他将快递放在地上,欲离去。
叮——,电梯门打开了,里头出来一辆轮椅,轮椅上的青年脸色渗白,稍显凌乱的头发垂在耳侧。
后头推轮椅的女人倒是一身英气,她扬唇轻笑,“有快递啊,放那吧,辛苦你了。”
快递员走后,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开了门。
轮椅停在了客厅的落地窗边,日光穿过玻璃零散地洒在地面。宋言霁伸出手去,将一缕阳光抓在手心。
几天前,他在病床上醒来。他用手撑着昏沉沉的头,警惕地环视着四周。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宋言霁试图起身下床,左脚刚落地,脚踝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低头打量了眼自己的脚踝,上头紧紧地缠着几圈绷带,血珠隐隐地像是要外渗。
“小霁,你终于醒了,我们可担心死你了。”一群陌生的面孔从病房外涌入,关切地围着他,但他对这群人并无任何印象。
“我不记得你们。”他缓缓地开了口。
“弟弟,你这是。”宋妍睿上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了。”
在众人七言八语中,宋言霁得知自己在一星期前意外遇上了一次车祸,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周后,如今才醒来。
宋妍睿按下病床边的呼叫按钮,没过几分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来查房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们,这大抵是病人在受到强烈撞击后,引发的暂时性失忆。在确认并无其他症状后,医生重新包扎好了宋言霁的腿。
在又住了几天院后,他便坐在轮椅上,成功出了院。
“这快递包装的到是严实,这应该是你的快递吧,居然是一本书。”
宋妍睿手里拿着一本红封的书,“你这啥时候想到买书了,不过这书也是奇怪,封面上头连个字都没有。”
“我不记得了。”他撑着两旁的扶手,缓慢地。站起身,脚踝处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你这腿能行吗,别待会又回医院了,给你。”宋妍睿将书递给他。
宋言霁并没有任何买书的记忆,但接过它的时候,心脏却莫名的停跳了一拍。“死亡通知书。”封皮上缓缓地显出几个字,但宋妍睿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话,咱不好好的在这么。渴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倒杯水。”
“谢谢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红皮书上,不自觉的,他翻开了第一页。
“23:40:28”第一页上写着几个黑色的数字,并且,这些数字似乎正在减少。
“23:40:26”很显然的,这是一串倒计时。宋言霁深灰色的眼眸注视着书页上跳动的数字,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他会死去吗?
他伸手去翻下一页,但那书页如同有千斤一般,阻挠着他向后翻去。
“怎么盯着本无字书还出了神,呐,水给你。”宋妍睿将水递给他,顺便拿起他手中的书。
她的手指碰到书的时候,她的眼睛顿时失了神,紧接着,她将书放回到宋言霁手中,拿走了他手中的水杯。
“你不喝吗,那我还是拿回去吧。”
没喝到水,宋言霁的唇色显得更白了,他的指尖捻着书的首页,在纸张上反复摩挲。
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的姐姐无视了他手中的这本书,“你,究竟是什么。”他的声音极其平和,并未因这一离奇的情况而感到害怕。
“我忘了很多的东西,但我能感觉到,我同你很熟悉。”
窗外刮起了阵阵狂风,树摇曳着,枯落下几片黄叶。
宋言霁感到了几丝寒意,咳了几声。
“入秋了,天气凉的倒是快,我打算出去转转,你呢。你这头发有些长了,要不去剪了?”宋妍睿用手拨了拨他弟弟那过耳的碎发。
“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宋言霁半靠在身边的书架上,将发丝拨到一边,露出了眼角一颗淡淡的痣。
“行,那我出去了,你小心点。”
宋妍睿对着镜子,随手将散发扎起,“这天气,凉快,正好约朋友去吃顿烧烤,老弟,不是我不带上你,医生嘱咐过,你不能吃油辣的东西,拜拜啦。”
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背上架子上的包,出了门去。
屋子里剩下了他一人,风吹的窗子楞楞的响。他看着房间内眼生的物件,每样东西上都用便签细心地标上了提醒。
“冰箱里有你最喜欢的香草味冰淇淋,不过不能多吃!!!”冰箱门上用红色便签留着几个大字,还特地在后头标上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你的房间是这间,别走错了!老姐不喜欢别人进我房间!”
左边的卧室门上贴着张青色便签,最底下还画上了个大大的拳头。宋言霁嘴角微微上扬,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笑容。
房门轻轻一推便打开了,他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在桌上,抬眼看去这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整体的摆设较为简单,书桌上摆着个沙漏,上层的沙早已流尽。宋言霁将其翻转,流沙重新开始下落。
电脑的键盘上也贴着一张小小的纸,“医生嘱咐你说早点休息,别玩太晚噢!”
“对了,你的手机给你摆这了,你出门的时候没带上它。不过它的密码是什么,老姐我就无能为力了,你努力想想?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呢。”
宋言霁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键,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将手机放回原位,坐在的床边上。
从医院醒来后,几乎所有的信息都是他的姐姐告诉他的,他的周围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大脑中的记忆宛若一片片拼图碎片,模模糊糊的,却始终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23:00:00”摆放在桌上的书不知何时自己摊了开来,第一页上头的数字闪着光,吸引着宋言霁向它靠近。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几个发着光的数字,暖流在指尖缓缓蔓延,带着微微的刺痛,纸张不知如何划破了他的手指,几滴血色珠子从指尖飞溅下,渗入纸中。
纸张上的时间停止了跳动,宋言霁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溺在深海中,闷沉的水流在他的耳侧挤压,意识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徘徊,周遭的一切都在同他渐渐远去。
“我这是要死了吗。”
………
“各位先生们,应该都打理好自己了吧,夫人已经在后头等着你们了。”
恍惚间,宋言霁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挣扎着逃离黑暗,蓦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一层薄薄的冷汗紧贴在他的后背,他深喘了一口气,周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腐朽的恶臭。
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略显苍老,两颊的颧骨突出,几抹浓密的胡子团簇在下方。他的手中拿着一柄老烟枪,烟雾从口子中不断外冒。
正对着宋言霁的墙上挂了个老式挂钟,下方的钟摆吱呀吱呀地晃动着,带着指针缓缓转动着。
猛的,分针停在了零处,时钟叮—叮—地连着响了好几声。
“先生们,请抓紧时间,要是迟到了,夫人可是会生气的。”
中年人加重了语气,举止间他的肌肉牵动,流露出几丝优雅,但寒意逼人的笑容。
宋言霁的手撑着地面,借力起身,腿间仍缠着绷带,他迈出了一步,但腿骤然一软,身子向旁倾倒了些。
“小心些。”
低沉的男声沿着耳廓灌入,宋言霁侧身看去,扶着他的男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
男人逆着光,眉眼并不清晰,但宋言霁仍从当中品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
“这怎么还有人受着伤进副本的。”另一个角落里,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些戏谑的笑容,“就不怕活不过第一个晚上吗?”
宋言霁这才注意到,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于客人等待的地方。
房间内零零散散地摆了几把椅子,墙上全用红布遮着,显得房间内的光也是红悠悠的。
房间内算上他,一共有七个人,都为男性。
“你们,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这里,这里好可怕。”
一个小个子男人坐在地上啜泣着,话结结巴巴地从嘴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抖出来。
“不要害怕,你现在在副本内,在副本里活下来,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轻轻拍了拍小个子男人的肩膀,温和地安抚着他,举止间透露出文雅的气质。
“我,我好像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有本,有本……”小个子男人猛地想到了什么,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上头写着‘死亡通知书’,我死定了,我死定了!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宋言霁听着他说的话,在心中默默思衬着。
“他和我一样,也收到了那本书。”宋言霁想起了失去意识前眼前的一幕,书上的数字不断闪着光。
“不要紧张,被别人看出来是新人,可是会被盯上的。”男人一手扶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耳边低语。
宋言霁别过头去,正对上男人肆意的笑容,“你是谁?”对方的笑容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你的熟人。”他的耳畔一热,轻佻的言语遂入耳朵,“别紧张,亲爱的。”
小个子男人扔坐在地上,尽管身边的白袍青年一直安慰着他,仍是止不住抽噎。同他差不多表现的还有两个,同样缩在角落颤抖着身子。
“三个新人,一个病秧子,啧,这次副本还真是麻烦。”男人推了下眼镜,冲他们这边快速地瞟了一眼。
“各位先生们,你们已经让夫人等了很久了。”
“抱歉,让夫人久等了,我们这就前往。各位,我们该走了。”白色长袍的青年回头对众人从容一笑。
中年人领着众人一同前进,戴着金框的走在最前头,似是不想同他们为伍。
宋言霁走在队伍的中间,脚上的伤让他只能踱步前进。
“不用急,我们慢些走。”青色的衣袖搭在他的臂上,对方扶着他,“你居然不甩开我。”
“甩开了你就不搭了吗。”
旁的人脚步一顿,眉梢微扬,声音含着些笑意与柔意,“也是。”
队伍的末梢的三位面带泪光,时不时担虑地四处张望,白衣青年只是温和地笑着,督着他们往前走。
中年人带着他们一路向内走去,出了房间,穿过一条挂满红色灯笼的长廊,走向另一红墙屋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