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忱

    “夫人,人都到齐了。”中年男人停在了一扇门之前,俯低身子敲了几下。

    门上贴着个大大的“囍”字,两盏灯笼看上去有些年代,灯笼皮已经发黄。

    “人都进来吧。”

    一阵风从门内吹来,木门依风而向外晃动了几下,房间内的景象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房中央是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些糕点,两支红烛工整地摆放在桌的中央,烛光得了风,烛影在墙上肆意晃动着。

    桌两侧的墙上贴着一副对联——缔结良缘,白首成约。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一女子身着嫁衣,坐在一旁的圈椅上,正笑盈盈地盯着他们上下打量。

    “各位远道而来我齐家镇做客,倒是我有失远迎了。”

    宋言霁踏进门时,一股寒气迎面而来。女主人的指甲轻敲着扶手,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在进门时默默地放了开来。

    “客人这腿怎么伤了,是个可怜人,王管家,把我私藏的药拿来,可别让别人看了去,说我待客不周。”

    “是,夫人。”只听得答复,紧接是开门声,王管家便消失在房间的黑暗中。、

    “算上今日,你们一共来我齐家镇待三日,这三日,就在我这院子里歇着吧。那边三位客人,是对我这有什么不满吗,怎么缩在角落里,我会吃了你们吗?”

    小个子男人一抬头,便看见女主人的身子前恭,微微露出尖锐的牙齿,耐人寻味地看着他。他的脊背掠过一阵寒意,身子哆嗦了下,踉跄在地。

    “我们初来乍到,对夫人有些敬畏罢了。”他被白衫男子扶了起来,神情闪躲,额头冒出的冷汗沿着两颊流下,猝然滴在他的手臂,凉意入骨。

    “也罢,来的客人次次都有同你这般的。王管家,带他们下去,老规矩。”女主人摆了摆手,王管家从后头捧着一瓶东西走了出来,他将瓶子放在宋言霁的手心。

    “各位,夫人乏了,随我一同去住处吧。”

    女主人转身下了地,她的脚步轻盈,却在地上留下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红色的裙摆遮住了她的双腿,但不难看出,女主人走路时并不顺畅。

    “又来了个瘸子,这房间里还这么臭。”

    踏出门时,宋言霁余光里,金框眼镜的男人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客人,这话可别被夫人听了去,夫人今年还缺一双新的腿脚呢。”

    管家这话一出,旁几个还想说话的,也将那细碎声咽了回去。

    “夫人素来爱看些相片,来的客人们都会给夫人留张照片做个纪念,这也算是个老规矩了。”管家带着他们朝里头的院子一路去,“照相房就在这儿了,从你开始,一个个来吧。”

    被点中名的正是宋言霁,他正要走进去,有只手拦住了他。“管家,我这人生来就喜欢照相,要不我先来吧。”

    管家蹙起眉头瞧了眼这个开口的青衣男子,“也行,你先。”

    宋言霁眈视着那人同自己擦肩而过,盯着他的背影,还真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熟人。”他的思绪短暂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亲爱的,该你了,里面很安全。”宋言霁的碎发被人轻易地撩到脑后,“拍照的时候头发可不能乱。”

    “这位客人,直视镜头拍出来的相片夫人才会满意。”

    宋言霁坐在两盏灯的中央,灯光隐去四周的阴影,“嗯。”他放正了身子,将耳后的温热藏匿。

    房间中央的老相机吱呀吱呀地开始响动。

    “你拍照的时候,如果多笑笑就好了。”不知为何,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他竟微微抿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相机的响动结束之后。他站起了身,离开时,他的目光停滞在一旁墙上挂着的数张相片,无一例外,全是黑白的。

    “这些都是夫人以前的客人,他们都留下了照片给夫人作为纪念。”

    管家似乎对这些照片极其的满意,目光反复地在这些黑白照片上来回审视。

    明霞染红了天,月色上了枝头,几处的空旷里传来些哀怨的鸟叫声,院落中随处挂着的灯笼愈发的红。众人在房门口,等待着最后一人的归来。

    空闲时,众人进行了自我介绍。三言两语的简单交流中,宋言霁得知那个穿着白衫,温和地讲着话的,是邢良哲。而那个带着金框眼镜的,叫韩霍。缩在角落里的两个新人,分别是康元忠和朱毅然。

    “宁忱。”他边上的人才开了口,众人的注意力就被房间内的尖叫声引了去。

    “啊——”小个子男人尖叫着,“那个照相机会吸人魂魄,那个管家他,他要杀了我!”他一路连滚带爬从房间内惊慌逃窜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管家的脸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变幻着,追在小个子男人的后头出了房间。

    “夫人贴心招待你们,你却弄坏了夫人最心爱的物件。该死,该死!”

    管家的声音升了个调,一扫先前的从容,他手中的那柄烟枪嵌进了小个子男人的肩胛,鲜红的血液沿着烟柄飞快渗出,男人硬生生地被管家在地上拖着前行。

    “”啊——,不要杀我,我,我还想回家,我还有老婆孩子在家,不要,不……”他被拖回了房间,几秒钟后尖叫声戛然而止。代替的,变成了一阵阵类似于咀嚼硬物的声音。

    “呕——”康源忠忍受不了这种声音,蹲在地上干呕。

    “天还没黑,就已经死了一个,这次的难度不会简单。你们两个新人,今夜……”邢良哲说了几个字,欲言又止。

    “你难道还想帮着他们,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好人吗。”韩霍身子倚在墙上,镜片里显出他不满的神色。

    “你们自己小心些吧,我会尽我所能帮衬着你们些。”他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

    “让各位久等了。”管家重新整理好了他的中山装,从房中走了出来,他大抵是忘记打理自己的胡子,上头还留着些血色的肉沫。烟枪被他藏在口袋中,鲜红的柄露在外头。

    “那儿有三间房,你们就自己分一下吧。天黑了,齐家镇晚上可是不太平的。”中年男人留下一句话,随后便离去了。

    “你们两个,要不跟我一起吧。”

    康元忠和朱毅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争先冲过去扯住邢良哲的衣服,“求求你,我们两个一定不会拖累你的,要是能出去,我们,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那么韩先生,你一个人一间,应该不介意吧,那边两位应该是老相识了,想必也是要一起的。”

    “我跟他…………”宋言霁想开口反驳,但被宁忱抢先了一步。

    “既然你都说了,我俩就中间那间吧。”

    “你们几个爱和谁呆一起就和谁呆一起吧,别来拖我后腿。”韩霍朝着最边上的房间走去。

    “那就这样分房间吧,夜深了,早先休息吧。”

    众人各自回了房间,房间内仅有一张大床,床头也贴着个“囍”字。

    宁忱点亮床头的红烛,“这房间,还真是。”一抹苦笑在他的唇边绽开,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言霁,那人的眼睛背着光,但依旧能感受到眼中难掩的疏离,“你的眼睛,要是可以不这么看着我就好了。”

    “我不记得你。”

    “我知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今夜又要死人了。”宁忱凝视着对方,眸中翻腾着某种情绪。“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今夜你睡床,我靠在这就行。”

    “夜晚会发生什么。”

    “不清楚,但不是什么好事,今天那个照相房里,有一墙的黑白照片。”

    “他们都是死在这里的人吧。”

    “嗯。他们都是通关这个副本失败的未亡人。”

    “那夫人说我们要在这待三天,三天后,会发生什么。”

    “活着或者找到出去的方法,亦或,那面墙上再添上我们几个的黑白照。”

    宋言霁还想开口再同宁忱说些什么,偏过头看他时。

    宁忱倚在柜子上,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想留些东西,待出了这个鬼地方,在同你慢慢地讲。”

    宋言霁侧卧在床上,碎发在他反复翻身的时候摩挲着耳后,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混乱的思绪萦绕在心间,让他难以入睡。

    月光被四处飘荡的黑云遮蔽,呼——风破了轻掩着的窗,烛光晃了几下,便悄无声息地灭了。

    窗外传来了几声似有似无的女声,沿着他的脖颈,向衣服里渗入全身。

    “我找到了你了,找到你了……”

    宋言霁微抬起身子,睁开了眼。

    “不要看外面,有脏东西。”黑暗中,他听见了一个小声的呢喃。

    吱——旁的房门打开了,宋言霁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片刻后,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窗户前。

    他感到有东西在注视着他。

    “缔结良缘,白首成约。”

    “请新人入堂。”

    外头喊的,是今天那副墙上的对联。

    “他们这是,在举行婚礼。”宋言霁的思绪还想继续飘荡。

    但不知为何,周围的一切渐行渐远。

    一夜好眠。

    宋言霁是被一道尖叫声惊醒的,宁忱在他前头率先走了出去,他从床上起身,紧随其后。

    房门前直躺着一具男尸,带着新郎官的帽子。

    胸口被生生剜开,胸腔内,少了一颗心脏。

    鲜血将衣袍染得正红,倒像是穿着一身大红婚服。

    “你说过会保护我们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死了。”康元忠双眼通红,指甲紧紧地扣在地面上,“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就只剩我一个新人了,你们,你们肯定想我也去死。”

    死去的人是昨天同邢良哲一起的朱毅然。

    “节哀,我也希望昨夜平安无事,但在副本里,危险随时会发生。”

    康元忠甩开邢良哲的手,一拳锤在对方的脸上,邢良哲抹了下鼻尖,一抹鲜红的血痕留在指尖。

    “你就是个虚伪的骗子,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们都替你去死。”

    “人都已经到齐了,夫人的心爱之物被不懂礼貌的客人弄坏了,夫人很生气,早上就不来招待各位了。”管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似乎并不在意地上躺着的尸体。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这个妖怪,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会死。”刹那间,康元忠扑向了管家。

    “不要去。”邢良哲想伸手去拦住他,但还是迟了一步。康元忠抓着管家的领子,目光涣散。

    “对夫人不忠的人,都该死。”管家一脚将其踹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客人这腿脚养的怎样,待会出门去,别让夫人遭了闲碎。”管家的黑色瞳孔骤然收缩,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几个步子就跨到宋言霁的身前,内凹的眼球一下一下跳动着,直勾勾盯着他,

    宋言霁想起了昨日管家放到他手中的瓶子,他昨日粗粗看了眼那东西,里头红油油的,散发着一股铁锈味,内心生的抵触感让他自然没去用那药,将其随意的放在衣衫的口袋内。

    现在看来,确是踩进了坑去。

    “怎么,客人是没有用我们夫人的药吗?”

    管家的手向宋言霁的脚踝探去。

新书推荐: 上司说我不能掉马甲 穿越之我在仿宋卖小吃 公主府来了个冷面侍卫 臣女的千层套路 乌鸢尾 岁阳也想知道[东复+咒回] 闭关勿扰:我不当舔狗许多年 池鱼思故渊 女主她是龙傲天 囚萤折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