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依照计划不意外地顺利考入了S党第一海军军校，化名余声。Omega即便在S党也只能做文职，因此Omega的军校内也只是读文职学院，与Alpha和Beta战斗序列的军校生并非同一序列，学制也相对较短，战斗序列要六年，而文职学院只有三年。N党坐落北方内陆，即使军校也依葫芦画瓢讲一点皮毛的海军知识，但终归是纸上谈兵，祝余初次深入系统地学习海军知识，颇觉新鲜，倒也爱学，只是受限于余声的身份，祝余的生活费实在捉襟见肘，又不能花说不清楚的钱惹人怀疑，实在难办。即使魏当打过了预防针，从小养尊处优的祝余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当祝余试图在课余生活接近同学打开人际时，寒酸的处境让祝余颇为头疼。到了今天，祝余才在余声的身份中体会到什么叫“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从前在军校他仰仗校长公子的身份甚至可以根据训练需要要求食堂特需供餐，如今却掐着钱包在打菜窗口掰着指头算账才敢打饭；从前祝余两袖一挥便宴请同学同寝，如今只是想和同学们AA出行都要盘点预算。

    一日晚上，祝余趴在床上用手电筒打光计算着每天的生活费，在本子上用笔划拉，光照和声音让对床的室友有些烦，嗔怪了句“睡觉啦”，祝余便只好合了本子关了手电，烦躁地翻身躺下，睁眼看着上铺的床板叹气。上铺的室友似乎感受到下方祝余的焦躁，微微向下探了探头。

    第二天，祝余依照计划去见自己的接头人，在一家离学校不远的书店。祝余知道自己这条线的终点是自己的老师魏当，但具体隔了几层他无从得知，他的上线是一位姓钱的先生，钱延年。钱延年的年纪大概与魏教官差不多大，但看上去却有些显老，带着眼镜文绉绉的，气质甚至有些迂腐，开着书店刚好合适。在书店的隔间，钱先生给祝余传达组织安排。

    “组织刚好有一个计划，我们想安排你去应聘庄融教授的助教，这样你可以有额外的收入，生活会宽裕一些。当然了，主要是庄融教授德高望重，你要多多学习海军知识，他的学生很多都在海军军队里任职，同时呢，他的门生也有许多将门之后，你都要多多结交。”

    “生活倒可以忍受，只是没有钱做事有些束手束脚…可不可以安排一个什么亲戚之类，钱这种事情，有个由头就说得过去……要是怕不安全……那除了学校我可不可以在别处做兼职？”

    “这我需要汇报。”

    祝余叹了口气，离开了书店。

    祝余冰雪聪明，自然很快就对父亲和魏当的安排猜出一二，无论是亲生父亲祝南山，还是爱护他如亲子的魏当，都没有真的打算让他承担真正的卧底危险。魏当同父亲讲的安排是，让他来第一海军军校学习，三年后以毕业生的身份参加考试进入海军军队担任文职，由此洗清身份，也能过渡适应。可祝余明白，可能更真实的安排是：派他来学习海军知识及S党的海军教育思路，以弥补N党的海军短板，也许三年后，等祝余成长些，就会找机会将他召回N党从事些海军建设的特殊工作。不过N党和S党剑拔弩张，谁也不知道是否还能维持三年的和平，如果中间出现了变数又会怎么样呢?也许魏当也对这种变故有所安排吧。祝余知道魏当与父亲用心良苦，也知道如非如此自己可能就只能进入哪家机关做些无聊的行政工作，彻底远离军事。可是祝余还是常常觉得有些憋闷——莫名其妙变成了Omega,莫名其妙失了态，然后呢？被安排了一场留学？又不是其他的什么国家，而是来了S党。

    祝余慢吞吞地挪回了学校门口，正在出神，身后被室友徐恩展拍了肩膀。徐恩展皮肤有些黑，小眼睛、高鼻梁，样貌颇有棱角却又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正是祝余的上铺。

    “余声，最近各个学院都在招收助教，对学习和评优都挺有帮助，你要不试试。”虽然开学不久接触不多，但细心的徐恩展已经感觉到自己这位下铺财务上的捉襟见肘，但徐恩展又不想戳破同学的窘迫，便只提了评优的好处。

    “我正有这个打算，战斗序列的各个学院会招收Omega作助教么？我还没有仔细看通知。”

    “往年都有招收，但数量少，怎么？你对战斗序列感兴趣？”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是Omega,我真的很想考海军的战斗序列呢。”祝余借此话一舒怨气。

    “这倒是很特别。”恩展笑道，“我陪你你去趟教务处吧，那边好像有各个院的通知手册，也可以直接问问老师一些细节，正好我也要去。”

    “你也要申请助教？”

    “这倒不是，我是给一个活祖宗办入学。”恩展苦笑

    “活祖宗？”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谁在这个时候办入学？还要委托徐恩展？恩展一向文雅不讲他人一句短处，他嘴里的“活祖宗”又是谁？

    祝余正疑惑着，迎面来了一个穿着精致富贵的少女，一眼望去便知是富家千金，那女孩儿热切地朝着恩展打招呼，恩展轻瞟了一下祝余，忽然有些腼腆，回应了少女后，便介绍道：

    “余声，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钟文琴。文琴，这位是余声，我的同舍。”

    女朋友！？徐恩展竟有一位这样美貌富裕的女朋友！？祝余趁着与钟文琴点头示好，再次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位富家女，此女第一眼看去皮肤白皙，相貌温婉，身材窈窕，一副与世无争的淑女样貌，可一旦对视，这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像藏了细细的尖刺，不仅有神，而且扎人。祝余不知此女是A是B，正疑惑着，那少女先挑着眉毛扬着声调嗔怪起徐恩展:

    “看来你从未在同舍面前提起过我呀。”

    恩展似乎对这种嗔怪格外习惯，立刻接话：“你这么珍贵，我可舍不得炫耀。”边说还边环住文琴的肩膀。

    文琴很是受用，甜腻地一笑。本也是佯装一怒，逗逗这位老实的男友。

    “恩展一向谦和，定是不想我们知道有如此美丽高贵的女友惹人嫉妒羡慕，今日一见，方知恩展比我想象中，还要低调。”祝余恭维道。

    文琴听罢，莞尔一笑，再与祝余对视，眼中的锋芒弱了许多。

    “出门时哥哥还在慢吞吞地抻懒腰，我等他不及，就先来了，不如我们先去办吧，他这个懒虫，恨不得一学期都不来报到。”

    听了此言，祝余明白恩展口中的“活祖宗”怕就是文琴的哥哥了，入学报到而已，竟拖了两个月，且本人不来，还要劳烦妹妹和妹夫递交材料，此人定是个不求上进的公子哥了。

    “大哥的材料我已填好，他来与不来本就无碍，走吧。”恩展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示意二人。

    三人进了教务处，祝余觉得自己颇像个电灯泡，便摆手示意，与二人分开去了另外的窗口办理助教申请。祝余本就是早上才接到任务，又是碰到了恩展直接来了教务处，对于如何申请和需要递交什么材料一窍不通，便打算直接问问窗口老师，老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言不发，只是磕着瓜子甩给祝余一个手册，祝余便迅速通读起来，读罢，祝余陆续按照手册的指示去各个办公室领了多项表单，逐一填好，跑了半天，抱在手里一沓纸，方回到第一个窗口递交，此时恩展与文琴已经办理妥当，在原处等待祝余。

    “学生证复印件呢？”老师接了材料一点，发现少了东西，吐了一口瓜子皮，没好气地问祝余。

    祝余记得手册中并无此要求，不过老师既说了，祝余便想定是自己漏看了要求，于是又跑了一趟一楼复印室，上下楼梯一番，把学生证印好。本以为这次可以办妥，不想递交了复印件，老师又质问到：“身份证复印件呢？”

    祝余有些恼火，但没有发作，再次跑了一趟复印室，把身份证印好。不想第三次递交后，老师又打回：“账户证明啊，账户证明！”

    祝余自是没有把银行账户卡带在身上，无法再跑复印，今天定是交不齐材料了，可这老师对于缺口的材料不一次说齐，让自己跑上跑下这么多趟，加上恩展和文琴在边上等待，自己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对老师很是恼怒，正要发作，不料文琴先开口质问：

    “你这老师好有意思，少了东西就一次说齐，如此挤牙膏，折腾人玩?”

    “自己不看好说明，赖别人做什么？正好我今日告了假要先走，这业务啊，不能办了，明天再来吧。”说罢，竟然起身开始收拾文包。

    祝余正趁着二人互怼，重新翻了手册，很快发现最后一页有撕毁痕迹，想来是最后一页标有附件说明，恰好被撕毁，祝余一时压不住火气，开着手册指着撕痕给老师看：“你的手册，根本不全！”

    老师见状也颇为诧异，祝余余光透过隔窗看去，发现这老师桌上用作堆瓜子皮的纸，正与手册一般大小，想来是这老师无意随手一撕，把最后一页用作了垃圾垫。祝余气得一时语塞，老师顺着祝余的目光看去，才反应过来事情的原委，有些难堪，却也不说一句道歉，只是摊摊手。

    祝余不想再辩，气的狠狠在桌上顿了顿材料纸，转身就要出门，却砰的一下在门口迎头装上一个结实的身体，手里的材料哗啦啦地散落一地，祝余憋着一肚子火气不看对方，只蹲下来捡，身后却传来文琴一声：

    “哥！？”

    祝余抬头，与这个个子颇高的男人对视，只见对方一双单眼皮慵懒戏谑，正歪着脑袋俯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