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隐藏的宝藏

    很久以前,有位先生叫做杰克·吉尔伯特[ 杰克·吉尔伯特(Jack Gilbert, 1925-2012),美国当代诗人,著有《大火》、《拒绝天堂》、《独一无二的舞蹈》等五部诗集。曾获耶鲁青年诗人奖、全国书评界奖、洛杉矶时报图书奖等多种诗歌奖项。],我深深地遗憾未曾与其谋面。

    杰克·吉尔伯特是一位杰出的诗人。若你从未听说过他,也没关系。这并非你的过错,他从不在意那些声名。但我却了解他,并高山仰止般爱上了他。下面,让我来讲述关于他的故事。

    杰克·吉尔伯特,1925年生于匹兹堡,伴随着那座城市的烟雾、噪音和工业成长。青年时,他曾在工厂和钢铁厂工作过,尽管如此,他很早便被别人称为诗人,并毫不含糊地接受了这一称号。如同有些人成为教徒那般,为了虔诚的践行,为了爱的行动,为了探寻恩典和超越的毕生承诺,他成为了诗人。我想这可能是成为诗人的一种极好方式,或成为其它任何可能的存在,真的,当你听从你内心的呼唤,并由它引导你的生活。

    杰克本可以出名,但他却无心于此。尽管他有着追逐声名的天赋和魅力,兴趣却不在那儿。他的第一部诗集,于1962年出版,荣获了耶鲁大学青年诗人奖,并被普利策奖[普利策奖( the Pulitzer)也称为普利策新闻奖。被称为“新闻界的诺贝尔奖”。从最初的新闻奖,普利策奖现在还设立了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综合奖项,其影响力历久不衰。]提名。除此之外,他得到评论家和读者一致的好评,对于当代诗人而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他身上有着吸引人们并令他们着迷的魅力。他英俊、热情、性感,在舞台上才华横溢。他是女人的磁石,是男人的偶像。他的照片登上《VOGUE》[《VOGUE》,由全球首屈一指的期刊出版商美国康泰纳仕集团出版发行。创刊于1892年,是世界上历史悠久广受尊崇的一本综合性时尚生活类杂志,被誉为“时尚圣经”。],看起来华丽而浪漫。人们为之疯狂。他本可成为一代摇滚巨星。

    但他却消失了。他不愿因太多骚动而分心。关于他随后的生活,据报道说,他觉得声名亦过于无聊,这种想法并非源于其中有什么不道德或腐败,仅仅因为这种生活每天都是单调地重复。他要寻求令他更充实、质感、多样的生活。所以他逃离了浮华喧嚣,去了欧洲,并在那里居住了二十年。有时留在意大利,有时跑去丹麦,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希腊一座山顶的牧羊人棚屋里。在那儿,他思考着永恒的秘密,观察着光影的变化,写下属于他自己的诗歌。那儿有他的爱情故事,他的挫败以及荣光。他简单快乐。他四处谋生。他见素抱朴。他深藏功与名。

    二十年后,杰克·吉尔伯特重回公众视线,并出版了又一卷诗集。再一次,文坛向他投递爱的橄榄枝;再一次,他声名鹊起;再一次,他隐逸了——又是十年。这已成为他的一贯作风:与孤独同处,随之出版令人惊叹的作品。紧接着,再度进入更深的孤独。他如同珍稀的兰花,花期漫长。他从未试图刻意提升自己。(在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采访中,有人问道,吉尔伯特先生,你是如何看待离开出版界对你事业的影响?他大笑:“我想这是致命的。”)

    我之所以听说过杰克·吉尔伯特,是他在晚年,重返了美国,出于我难以知晓的原因,在诺克斯维尔的田纳西大学[田纳西大学( the University of Tennessee)于1794年成立,是全美前50个“最有价值”的学校之一。]创意写作系担任临时导师。第二年,2005年,机缘巧合,我和他做着同一份工作。(在学校里,他们戏称这个职位为“吉尔伯特交椅”。)我无意发现了杰克·吉尔伯特写的书,在我的办公室——这间他曾经待过的办公室。因他的过往,这个房间几乎仍存留着温暖的气息。我读他的诗,被这些诗篇的宏伟壮丽所征服,这些作品多少让我想起了惠特曼[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年5月31日-1892年3月26日),美国诗人、散文家、新闻工作者及人文主义者。美国文坛中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有自由诗之父美誉。]。(“我们必须冒愉悦的风险,”他写到,“在世界这无情熔炉中,我们必须坚定接受那份和乐喜悦。”)

    我俩姓氏一样,工作相同,住同一个办公室,教过许多相同的学生,现在,我又爱上了他的文字,自然而然地,我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我问周边的人:“杰克·吉尔伯特是谁?”

    学生们告诉我,杰克导师是他们遇到过的最特立独行的人。他不同于世俗,他们说,他仿若生活在不断创造奇迹的旅途之中,并鼓励他们也去这样尝试。杰克导师并没有过多教他们如何写诗,学生们谈到,至于为什么:或是兴之所至,或是常怀喜乐。他教导他们,要尽力过出更有创造力的生活,作为反击这无情熔炉般的世界的资本。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求他的学生内心勇敢。“丧失勇气,”他强调,“就不可能抵达自己能力的巅峰;丧失勇气,也不可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真如同自己渴望的那样精彩;丧失勇气,现实的生活将蜷缩一团,与憧憬的生活相去甚远。”

    我从未见过杰克·吉尔伯特本人,现在他已经走了——他于2012年去世。我本可以在他生前将找寻他、面见他作为一项使命,但我从未真的如此去做。(经验告诉我,要谨慎对待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他可能会令人极度失望。)不管怎么说,我很喜欢他在我臆想中的生活方式,一个巨大而有力的存在,由他的诗和听闻他的故事构建而成。所以我宁愿——只通过我的想象来了解他。这就是他如今留给我的感受:仍在我内心存活,完全融入我,就像我梦见他一般。

    但我也绝不会忘记那真实存在的杰克·吉尔伯特教导别人的插絮——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害羞的田纳西大学学生。这位年轻的女子对我讲述,某个下午,他的诗歌课结束后,杰克把她带到了一边。他称赞了她的作品,并问她想如何构建生活。犹豫片刻,她承认她也许想成为一名作家。

    他带着无限怜悯对这位姑娘微笑,问道,“你有勇气吗?你有勇气去展现这项工作吗?隐藏在你内心的宝藏希望你能说‘YES’。”

    创造性生活的定义

    所以,我相信,这是链接创造性生活的核心问题:你是否有勇气将隐藏在你内心的宝藏展现出来?

    听着,我不知道你内心隐藏着什么。我无从知晓它。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尽管我猜测你可能在惊鸿一瞥中窥见过它。我不知道你的器量、志向、渴望和隐秘才能,但毋庸置疑的是一些美妙的东西潜藏在你内心。我满怀信心地这么说,因为我相信我们都是埋藏着宝藏的行走宝箱。我相信这是宇宙对我们人类最古老和最慷慨的把戏之一,它既为自己娱乐,也为我们:宇宙将奇异的珍宝深藏于我们内心,然后退回去,看我们是否能找到它们。

    寻找、发现那些珍宝——就是创造性生活。

    首先,鼓足勇气去探寻——就已经将平凡存在与魅力生活区分开来。

    找寻通常有着令人惊讶的结果——我将它称为“大魔法”。

    放大的存在

    当我在这里谈论“创造性生活”时,请理解,我并非说要追求专业或专门从事艺术的生活。我并非说你必须成为生活在希腊山顶上的一位诗人,或必须在卡内基音乐厅[卡内基音乐厅(Carnegie Hall)该音乐厅是由美国钢铁大王兼慈善家安德鲁·卡内基于1891年在纽约市第57街建立的第一座大型音乐厅。1893年正式更名为卡内基音乐厅。]演奏,或必须在戛纳电影节[戛纳国际电影节(Cannes Film Festival)创立于1939年,是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国际电影节之一。戛纳国际电影节与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并称为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最高奖是“金棕榈奖”。]上获得金棕榈奖。(不过,如果你想尝试这些壮举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去做,我喜欢在看台上看人们起舞。)不,当我提及“创造性生活”,我讲述的范围更为宽广。我所说的鲜活的生活是由好奇心驱动而非在恐惧的驱使下。

    举个例子,近年来我见过最炫酷的创造性生活的案例之一,是我的朋友苏珊,她在四十岁的时候开始学花样溜冰。更确切地说,她早已知道如何溜冰。她小时候曾参加过花样溜冰比赛,一直很喜欢,但在青春期,当她明白自己没有足够的天赋成为冠军时,她就退出了这项运动。(噢,可爱的青春期——当“天赋”被正式从牧群中分流出去,从而把社会创造性梦想的全部负担放在少数精挑细选的灵魂的削瘦肩膀上,同时谴责那些过着更平凡生活的自由灵魂的存在!这是一个什么系统……)

    随后的25年里,我的朋友苏珊没有再溜冰。若你不能成为最好的,何必自寻烦恼。如今她已四十岁。她无精打采。她焦躁不安。她感到单调和沉重。她做了一些自我反省,如在大生日那天做的那般。她问自己,最后一次感到真正轻松、愉快,以及——是的——拥有创造力地活出自我是什么时候。令她震惊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几十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事实上,她最后一次经历这种感觉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回溯到花样溜冰那时。她惊讶地发现,她一直否认着自己真挚的追求,她很好奇地想知道她是否还爱着它。

    于是,她追随着好奇心出发了。她买了一双溜冰鞋,找了一处溜冰场,雇了一名教练。她无视内心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情是自我放纵和荒谬可笑的。她淡化了那种作为冰场上唯一一个中年妇女的极端自我意识,身边尽是一些纤小的,柔软如同羽毛般的九岁女孩们。

    她只是去做。

    一星期有三个早晨,苏珊黎明前即起,在她开始一天繁重工作之前尚感昏沉的时候,她就开始溜冰了。她溜冰、溜冰、溜冰。是的,她一如既往地爱它,她甚至比以前更爱它了。也许,作为一个中年人,现在她终于有了欣赏自身快乐的价值视角。溜冰让她感到生机蓬勃、青春不老。她不再觉得自己仅仅是一个消费者,仅仅是日常义务和责任的堆积。她在做自己的事,她在为自己而做。

    这是一场革命。一场思想革命,正如她在溜冰上重获新生——一场革命接着一场革命又一场革命……

    请注意,我的朋友没有辞去工作,没有卖掉房子,没有断绝她的所有关系,更没有搬到多伦多,每周在一个严格的奥运会级别的溜冰教练指导下练习七十个小时。不同的是,这个故事并没有随着她赢得任何一枚冠军奖牌而结束。毫无必要。事实上,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因为苏珊仍一星期花几个早晨去花样溜冰——仅仅因为溜冰仍是她展现生活中那些美好和超越的最好方式,她似乎不能用其它任何方式取代。只要她还生存在这地球上,她愿意花尽可能多的时间处于这种超越的状态之中。

    仅此而已。

    这就是我所说的创造性生活。

    尽管创造性生活的途径和结果因人而异,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创造性生活是一种放大的生活。是一种更大的生活,更快乐的生活,是一种延展的生活和极其有趣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持续、顽强地把隐藏于内心的珍宝带出来——这本身就是一门很好的艺术。

    因为,创造性生活所在,即大魔法所在。

    可怕,可怕,可怕

    现在,让我们谈谈勇气。

    如果你已经有勇气拿出隐藏于内心的珍宝,那太棒了。你可能已经在做生命中真正感兴趣的事情,那么你不需要这本书了。这很好。

    但如果你没有勇气,让我们试着给你一些。因为,创造性生活是勇敢者的道路。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当勇气丧失时,创造力也随之消逝了。我们都知道,恐惧是一个荒凉的坟场,在那儿我们的梦想被炽热的烈日灼烧殆尽。这是常识,有时候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让我列举一些你可能害怕过更具创造性生活的原因:

    你害怕你没有天赋。

    你害怕被拒绝、批评、嘲笑、误解,或最糟糕的——被忽视。

    你害怕你的创意没有市场,因此没有投入的必要。

    你害怕别人已经做的更好。

    你害怕每个人都已经做的更好。

    你害怕有人会剽窃你的想法,所以让它们永远隐藏在黑暗中更安全。

    你害怕你不会受到重视。

    你害怕你的努力在政治、情感、艺术上都不足以改变任何人的生活。

    你害怕你的梦想让你难堪。

    你害怕有一天你会回头看你的创造性努力,因为它是对时间、精力以及金钱的巨大浪费。

    你害怕没有正确的纪律。

    你害怕没有合适的工作空间,没有财务自由,没有空闲时间专注于发明或探索。

    你害怕没有合适的培训或学位。

    你害怕自己太胖。(确切说,我不知道这和创造力有什么关系,但经验告诉我,我们大多数人都害怕自己太胖,所以让我们把它也放在焦虑清单上。)

    你害怕暴露自己是一个黑客、傻瓜、半吊子,或自恋狂。

    你害怕让家人失望。

    你害怕,如果你大声说出你的个人真相,邻居或同事会说些什么。

    你害怕释放你内心深处的恶魔,你真的不想直面你内心深处的恶魔。

    你害怕最好的工作已经过去了。

    你害怕自己从未开始过最好的工作。

    你害怕自己的创造力被忽视那么久,以至于再也找不回来。

    你害怕你起步太晚。

    你害怕你年岁尚轻。

    你害怕,因为你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美好的事情,所以很明显,没有什么能够再好起来。

    你害怕,因为你生活中没有任何事情顺利进展过,为什么还要去费力尝试呢?

    你害怕成为昙花一现的奇迹。

    你害怕成为不受欢迎的糟粕……

    听着,我并非一整天都在这里,所以我不打算继续列出恐惧。这是一个无底的清单,而且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清单。我将这么完成我的总结:可怕,可怕,可怕。

    一切都那么可怕。

    捍卫你的弱点

    请理解我之所以能如此权威地谈论恐惧,唯一的原因是我对它有深切的了解。我彻底知晓恐惧,从头到尾。我一生都在受着惊吓。我诞生便感到害怕。我并非夸大其词,你可以去问我家里任何人,他们将为我作证。我是一个被极度吓坏的孩子,我最早的记忆便是关于恐惧的,几乎所有其它记忆都是在恐惧的记忆之后出现。

    成长过程中,我不仅害怕所有公认的、合理的儿童危险(黑暗,陌生人,游泳池深处),也害怕大量完全良性的事情(雪,理想的保姆,汽车,游乐场,楼梯,芝麻街,电话,棋盘游戏,杂货店,锋利的草叶,任何新的情况,任何敢于移动的东西,等等,等等,等等)。

    我是一个极其敏感且易受创伤的生物,任何对我力场的搅动都能让我哭泣。我父亲,为此恼怒,称我为可怜的泪珠。八岁的那年夏天,我们一家去了特拉华海岸,大海让我很不安,我试图让我的父母阻止海滩上所有的人去冲浪。(如果每个人都安全地坐在自己毛巾上安静地阅读,我可能会感觉舒适很多;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我会花整个假期——甚至,我的整个童年——在室内,依偎在母亲的膝上,伴随着昏暗的灯光,最好可以往我额头上再敷一块冷毛巾。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这里我想说:我可能喜欢一个有着可怕的孟乔森综合征[ 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Munchausen-syndrome-by-proxy)是指护理者故意夸大或捏造受护理者(特别是子女、晚辈、弟妹等需要照顾的人)的生理、心理、行为或精神问题,甚或促成该等问题的心理疾病。]的母亲,她能与我密谋,我则可以伪装成时常处于生病、虚弱、濒死的状态。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我也会全然配合,成为母亲创造出来的那个迷茫无助的孩子。

    但我没有那样的母亲。

    甚至相去甚远。

    与此相反,我的母亲不会参与进来。她没有一分钟的空闲时间来陪我演戏,这可能是我所经历过的最幸运的事情。我的母亲在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农场长大,她是坚毅的斯堪的纳维亚移民骄傲的产物,她不想培养出一个小甜心。这不是她的一贯作风。我母亲为我做了一个克服恐惧的计划,直率的近乎滑稽:每一次,她都让我准确地做我最害怕的事。

    恐惧海洋?便冲入大海吧!

    害怕雪?是时候去铲雪了!

    不敢接电话?你现在正式负责接听家里所有的电话!

    她的策略并不复杂,但贯彻始终。相信我,我反抗过她。我哭泣、生气、故意失败!我拒绝成长。我落在后头、一瘸一拐、颤抖着!我几乎以任何事由来证明我在情感上和身体上完全衰弱了。

    我母亲却是这样说:“不!你不是!”

    多年来,我一直在反抗母亲对我力量和能力的坚定不移的信念。突然某一天,在青春期的某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对我而言这种斗争是一场非常奇异的战斗。捍卫我的弱点吗?严重地说我真的想埋葬在这座山上吗?

    俗话说:“为限制你的而辩护,你就得一直保留它们。”

    为什么要画地为牢、自我设限呢?

    事实证明,我没有。

    我也不希望你保留你的局限。

    恐惧是无聊的

    多年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让我一夜之间不再扮演可怜的泪珠这个角色。当然,进化过程涉及许多因素(坚强母亲的因素,成长的因素),但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终于意识到我的恐惧是无聊的。

    请注意,我的恐惧对其他人而言一直都很无聊,但直到青春期中期,它才变得对我来说也很无聊。我相信我的恐惧变得无聊,正如杰克·吉尔伯特对声名感到无聊那般,因为它每天都是同样的事情。

    大约在十五岁的年华,我不知怎么地突然发现我的恐惧没有变化、没有深度、没有实质、没有纹理。我注意到它从来没有改变过、从来没有快乐过、从未有过惊喜转折或意外结局。我的恐惧是一首只有一个曲调——一个歌词的歌,实质上——这个歌词便是“停”。除了这个着重强调的词,我的恐惧绝没有更有趣或更微妙的展示,它在一个无止境的循环中,以饱满的音量不断重复着:“停,停,停,停!”

    这就意味着,我的恐惧总是会做出意料之中的无聊决定,就像翻开《答案之书》[如果你有正在纠结的问题,随机地翻开你最有感觉的一页,《答案之书》就会告诉你该如何去做。]那样,总是有着相同的结果:虚无。

    我意识到我的恐惧是无聊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它与别人的恐惧并无二致。我发现每个人的恐惧之歌都有着同样冗长乏味的歌词:“停,停,停,停!”真的,这首歌的音量可能因人而异,但这首歌本身却并未改变,因为当我们在母亲的子宫内编织时,我们所有人都装备着同样的基本恐惧。不仅仅是人类:如果你把手放在蝌蚪培养皿上,蝌蚪会在你的阴影下退缩。蝌蚪不会吟诗,不会唱歌,也永远不会知道爱情、嫉妒或胜利,它的大脑只有标点符号那么大,但它却知道如何去害怕未知的事物。

    嗯,我也是如此。

    我们都是如此。但这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在知晓如何去害怕未知,你没有得到任何特别的信誉。恐惧是一种古老的本能,换句话说,是一种进化上至关重要的本能……但它并不是特别聪明。

    在我年轻而轻浮的生活中,我一直把自己的恐惧看成是最有趣的事情,实际上它是最平凡的事情。事实上,我的恐惧可能是我身上唯一100%平凡的东西。我的创造力是原创的;我的人格是原创的;我的梦想、愿景和抱负都是原创的。而我的恐惧丝毫不具原创性。我的恐惧不是什么稀罕的手工艺品;它只是批量生产的商品,可以在任何常见的零售商店的货架上买到。

    这就是我想建立我整个身份的东西?

    是我所拥有的最无聊的本能?

    是我愚蠢的内心蝌蚪的恐惧反射?

    不!

    需要的恐惧和不需要的恐惧

    现在你可能认为我会告诉你,为了过上更有创造力的生活,你必须无所畏惧。但我不会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创造力是勇敢者的道路,是的,但它不是无畏者的道路,认识到这一区别很重要。

    勇敢意味着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无畏意味着甚至不理解“可怕”这个词的含义。

    如果你的人生目标是成为无畏者,那么我认为你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因为我所见过的那些盲目无所畏惧的人是直接的反社会者、少数非常鲁莽的三岁小孩——他们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榜样。

    事实上,你需要你的恐惧,这是基本生存显而易见的理由。进化很好地在你体内建立了恐惧反射,因为如果你没有任何恐惧,你会过着一个短暂、疯狂、愚蠢的生活。你会走进车流。你会游荡到森林,被熊吃掉。你会跳入夏威夷海岸的巨浪中,尽管不善游泳。你会嫁给第一次约会这么说的家伙,“我不认为人们天生就是从一而终的。”

    所以,你绝对需要你的恐惧来保护你免受真正的危险,就像我上面列出的那些。

    但在创造性表达的领域你无需恐惧。

    说真的,你不用。

    当恐惧涉及创造力时,并不意味着你不需要它就不会出现。相信我,你的恐惧总是会出现——尤其是当你试图发明或创新的时候。你的恐惧总是被创造力所触发,因为创造力要求你进入不确定结果的领域,而恐惧厌恶不确定的结果。你的恐惧——由进化而来的高度警觉和疯狂地过度保护——总是假定任何不确定的结果都是以血腥和可怕的死亡作为宿命。基本上,你的恐惧就像一个购物中心的警察,他却认为自己是海豹突击队员:他已经几天没合眼,他靠红牛饮料来保持精神,他可能在一个荒诞的努力下射击自己的影子,以此保护每个人的“安全”。

    这完全是自然的,也是人类的。

    这绝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

    然而,这是迫切需要去处理的事情。

    与恐惧同行

    这是我学会如何克服恐惧的方法:很久以前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我想让创造力进驻我的生活——我是如此做的——那么我也需要为恐惧腾出空间。

    足够的空间。

    我决定,我需要建立一个广阔的内部空间,让我的恐惧和创造力可以和平共处,因为他们似乎永远在一起。事实上,在我看来,我的恐惧和创造力基本是连体双胞胎,这就证明没有恐惧与之并肩前行,创造力也寸步难行。恐惧和创造力共享一个子宫,它们同时诞生,它们还共用一些重要器官。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小心对待我们的恐惧——因为我注意到,当人们试图消除他们的恐惧时,他们往往在这个过程中不经意地扼杀了他们的创造力。

    所以我并不试图去扼杀我的恐惧。我不去对其开战。相反,我为它腾出空间。大块的空间。每天如此。此刻我正在为恐惧挪腾空间。我允许我的恐惧生存、呼吸,舒适地伸展四肢。在我看来,我对抗恐惧的次数越少,它反击我的次数就越少。如果我能放松,恐惧也会放松。实际上,我诚挚地邀请恐惧伴我同行任何地方。在开启任何新征程或大冒险之前,我甚至还为恐惧准备一场欢迎演讲。

    大概是这样的:

    “我最亲爱的恐惧:创造力即将和我一同去公路旅行,我知道你也会加入我们,你通常这么做。我承认,你相信你在我的生活中有一项重要的工作要做,而且你很认真地对待你的工作。显然,你的工作就是在我要做任何有趣事情的时候引起全然的恐慌,我可以说,你在工作中表现出色。所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当然可以继续做下去。但是我也会在这趟旅途中做自己的工作,那就是努力工作,保持专注。而创造力也会发挥它的作用,保持激情和灵感。这辆旅行车有足够大的空间让我们都待在里面,但要明白一点:在路上,唯有我和创造力能做出决定。我承认并尊重你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所以我永远不会将你排除在我们的活动之外,但你的建议绝不会被采纳。你可以有一个座位,你可以发出一个声音,但是不允许你有投票权。不允许你触摸行车图;你不可以建议绕道;不许你乱调温度计。伙计,你甚至不能碰收音机。最重要的是,我亲爱的老朋友,你绝对不能开车。”

    然后,我们一同前行——我、创造力和恐惧——肩并肩,再次进入未知结果的可怕但奇妙的世界。

    为什么它值得

    带着恐惧同行的伟大而雄心勃勃的公路旅行,并不总是那么舒适或容易,但它总是值得的,因为如果你不学会如何舒适地与恐惧结伴同行,你将永远无法去任何有趣的地方,做任何有趣的事。

    那太遗憾了,因为你的生命是短暂的、稀有的、惊叹的、神奇的,你渴望做真正兴趣所在的事,在你活着时做一些真正内心渴望的事。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要的自己,这也是我所渴望成为的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人。

    这是我们都想要的。

    你有珍宝潜藏于心——非凡的珍宝——我也一样,每个人都一样。为了把这些珍宝带到阳光下,我们需要去勤勉工作、信念坚定、专注投入、勇敢坚毅,奉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时钟在滴滴答答,世界在不停旋转,我们仅仅是简单地做,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细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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