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壬所作所为应得的惩罚远超他如今被指控的罪名。

    他还保留着南的肢体，因为南认为那是解刨剩下的珍贵食材。

    是的，他的孩子真的渴望被他吃掉，各种层面上。

    不过在南亲手为壬烹制美味佳肴前，还有太多的麻烦事要处理。

    该怎样描述现在的心情呢？特制手铐栓住双手，戴上完全剥夺他语言能力的面罩，壬在做这一切时的动作都显得无比随性自然。

    南难掩郁闷，他感觉他的监护者背叛了他，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壬在他面前扣上链扣。

    如果是他壬动戴上枷锁，南就不会破坏它们。

    发不出声音的壬看着南。

    伪装得清纯无辜的银眼还闪耀着透彻水光，眸光潋滟，却是他最虚伪的模样。

    这种眼神无法勾起南心中的欲望。

    “兹利特。”南从能天使手中夺过锁链的控制权，锁链的一端被他紧紧缠在小臂，好像这么做能带给他安全感。

    南垂下眉头，不情不愿地陪着他玩起糊弄审判庭的把戏。

    他说：“一天内结束。”

    “……”壬皱眉。

    “这是……我的请求。”南低声细语道。

    “……”壬依旧皱眉。

    南：“别得寸进尺了，兹利特。”

    在其他天使面前他可不想丧失尊严，尽管读懂了壬眉眼间的含义时他有刹那的松动。

    壬的小心思为能得逞，只得还以合眼微笑。

    他们在不间断地无声交流，既没有使用精神连接，也没有任何言语，不过这行为在其他天使看来实在是有些过于诡异了。

    圣子也会患上妄想症吗？主天使科林看着对壬眉飞色舞的南只觉得魔幻。

    就算那个金发天使举报壬的一切罪名都是无稽之谈，科林也无法忽视这个无翼天使了。

    该让审判庭介入监视他直到这代圣子死亡吗？科林思考着。

    “时间紧迫。”南脚踩一片柔软，忽然对科林说道。“可别告诉我智天使现在连个降临容器都找不到，他/她若不在，可没有天使有权干涉我的行动。”

    与科林一同随行的其中一位能天使被南踩在脚下，而另一位还躲在科林身后，窘迫地看着自己同伴的狼狈模样。

    十分钟前，那位倒霉的能天使欲为壬装上枷锁，却被南突然袭击，被毫不留情地扯断脊梁骨的能天使虽没有生命危险，却也动弹不得。

    天使难以杀死，但圣子对他们存在着与上三阶天使一样的影响力，只要南不允许能天使自愈，他就真的会失去自愈能力。

    暴躁，不懂分寸，任性妄为……这些就是圣子留给科林的印象。

    时至今日，无限重生的孩子依旧毫无长进。

    ————

    审判庭内

    一眼清泉独汇于洁白殿堂中央，泉水映照空顶的无限流光。

    一名白发天使孤身走入泉眼。

    她好像被强行拖拽着情绪与表达，将目光倾数倒入穹顶，如此柔弱，如此坚定，小小的身躯在潮流虹吸中飘悬于空中，一层薄纱落下，盖上她蕴藏庞大生命力的身躯。

    看似轻盈的薄纱没有尽头，不断层层叠叠，变得厚重又窒息，直到成为白发天使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她是被蛛丝包裹的消化物，亦是智天使降临天堂的灵魂容器。

    水面泛起涟漪，是白发天使重新落入清泉。

    静静等待，铃声由远及近，从泉眼深处传来。

    直到铃声停止，一道长虹破开潋滟，智天使自千层纱帐中降临世间，顿时，万物失色，只留下一望无际的白。

    白发天使睁开双眼，双臂弛展，发间生出细密金属，于无端之风中放肆飘摇碰撞，发出悦耳铃声。

    轻纱褪去，显出浮华万千。

    身着繁杂白裙，智天使自穹顶落下，双腿踏入冰凉地面，面挂无机质的微笑，看向守于清泉外多时的高大身影———她的胞弟，炽天使。

    “又怎么了？”六翼垂拢，智天使来到他的身边浮空而坐，端起凭空出现的茶水轻抿，眸中闪烁的光芒好似高天艳阳。

    “你明知故问。”炽天使用与她一般的失真嗓音说道。

    “真是个爱添麻烦的孩子。”智天使的脸上浮现悲愁。“明明不久前才让我帮了忙，捆绑契约什么的……”

    炽天使没有面部表情，他如石膏陶瓷般的身体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永远定型，如今这具神赐的躯体已布满裂痕，好像随时有可能崩解，可寄宿在其中的灵魂不肯罢休，强行维持着躯体的稳定。

    他看着智天使，看着主动放弃原初身体的她，既感悲伤也感愤怒。

    “又一个值得骄傲的天使被你毁坏，若当初你没有放弃肉身……”

    “要我变得和你一样陪你在损坏的身体里吗？撒拉弗，你还真是自私呢，其实你只是感到寂寞了吧，你个满脑子只有神明教诲的家伙。”智天使嘲讽道。

    “无用的言语。”炽天使没有反驳她的观点。

    为歌颂神明而生的他的确寂寞，失去了存在意义的他只能用无尽的责任填充自己，亲眼见证天堂逐渐没落。

    但……

    “下次，别再连一个合格的容器都找不到了。”

    品茗的动作停止了，智天使故作轻叹道：“也是，毕竟这个容器是你宝贵的财产，陪你从神寂时代走到现在的战斗天使真是用一个少一个。”

    炽天使高大如山的身躯使他俯视着表面悠然自得的智天使，一时间，彼此相顾无言。

    茶杯中的茶水被一饮而尽，精致美丽的器皿在智天使手中破碎消失。

    她说：“不和我说说圣子的事吗？撒拉弗，我可是为此降临的。”

    空旷殿堂内，能听见炽天使撒拉弗发出的叹息。

    “说来荒谬……”

    一分钟后，听完炽天使详细描述的智天使难得露出了自然的神情。“你是说，这代监护者疑似对圣子有不纯洁的想法？你不是在说笑吧？”

    “随你如何理解，我不过是陈述事实，这件事本不用你出手，只不过都是圣子的要求。”

    “要求？为了一次搜查就能查明真相的小事就来找我，真是圣子的行事风格，不过……”智天使眸光忽闪，她被勾起了兴趣。“他开始在乎除自己以外的东西了啊，真稀奇，偏爱一位天使这种事在他身上可从未有过。”

    炽天使无法理解她的反应，只是看着她的脸，用那失真到无法辨清男女的嗓音对她说：“结束后，把这孩子的身体留下，她不该在你的手中消逝。”

    “当然。”智天使恢复了她那无情无趣的机械微笑，对她可怜的同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