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去找方景知屋舍找他说明兰纭身上藏匿的药谱一事时,卓淮言恰好也在此与之议事,索性便一起讲了。
“既然如此,那存放着药谱的玉佩就先由我保管吧,至于那小丫头,先让他跟在修竹身旁吧,有魔族潜入宗门修竹也能够护住她。”方景玉捋清事情后说道。
卓淮言听后颇为苦恼的皱着眉头:“可是师叔,我也想下山助尽欢一臂之力,这才第一次与魔族手下大将交手尽欢就受了不小的伤,这次魔族的人被击退了,下次便会派更强的人来,我担心...”
方景玉止住他的话头:“不必担忧,我已然向掌门讲过魔族抢夺药谱这一意象,已经派了弟子去剩下的几个医家守候着,也能帮上尽欢,现在魔族怕是都已经知道兰家唯一的活口在清景宗了,我们与魔族的大战一触即发,不宜分散太多人力去山下,你身为映川派大师兄,更应将宗门的存亡置于首位。”
“修竹,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是清浔在时最信任的弟子,现在清浔不在了,你更应担起大师兄的担子了,莫要冲动行事,不计后果。”
卓淮言微微瞪大了眼看向方景玉,似是想说出什么再争取一下下山的机会,但最后还是敛去了眼中的波涛汹涌,咬着牙低下了头:“是,师叔教训的是。”
方景玉看他这副样子也是不忍心,轻轻叹了口气:“修竹,你不该只长年龄修为不长心性,清浔一事我也为之惋惜,但不能只是沉溺在感伤中,我们肩上负着的是更大的责任,清浔亦是如此。”
卓淮言揖手道:“师叔说的是,我这几天是过于消沉了,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
方景玉长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虽说卓淮言话是这么说的,但泛红的眼眶还是被在一旁的萧祈看的清清楚楚,他心里不由得也阵阵泛酸,大师兄是师尊刚接手映川派的时候收的第一个弟子,对师尊的情感之深不言而喻。
他抬手轻拍了下卓淮言的肩膀道:“师兄,我一定会找到师尊的。”
卓淮言看向萧祈,许是想让氛围轻松些,便勉强的拉着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沙哑着嗓子道:“尽欢真是长大了许多,想必日后也能做个独当一面的大师兄了。”
萧祈心下一颤,总觉得这个祝福不像是什么好话,原本只是轻搭在卓淮言肩膀上的手不由得抓紧:“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永远都是映川派的大师兄,师尊也永远是映川派的掌门,一切都不会变的,我会带着师尊回来的!”
卓淮言垂下眸子,语气轻的像是一朵远飘在天边的云彩:“嗯,我信你。”
与卓淮言分别之后,为了能尽快好起来,快些赶路,萧祈又去药汤疗伤了许久,等再回到屋舍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乔盼秋?”
萧祈回到自己的屋舍后慢慢踱步到床前唤了乔盼秋一声,乔盼秋还是一副紧闭双眼的姿态,萧祈又上手戳了戳乔盼秋的脸,对方还是睡得很沉。
吸血鬼睡太久不会睡死吧?
这么一个念头出现了萧祈就不淡定了,毕竟书馆里的藏书也没记载太多有关吸血鬼的事情,要是真的当着他的面死掉的话他还是会很愧疚的,再说了,这个同伴的实力还不错,还是个值得合作的好搭档,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他双手抓着乔盼秋的肩膀疯狂摇晃了起来,顺便附带上喊魂一样的喊乔盼秋的名字,功夫不负有心人,乔盼秋终于是舍得掀起眼皮了。
萧祈抓着他的肩膀没敢给人放回床上躺着,生怕这人脑袋一歪又陷入重度昏迷一般的沉睡中了。
萧祈看乔盼秋眼睛终于是睁开了,问出一连串问题强行让他快快开机:“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从昨天跑完药汤后就一直在睡觉?难不成那药汤对你们吸血鬼有什么安眠效果?”
乔盼秋被这么大力的抓着肩膀,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废了,抬起手推开其中一只手来减轻点疼痛,萧祈以为他是完全清醒了,至少不会在下一秒睡着了,便两只手都松开了,谁料刚放开另一只手,乔盼秋就一头栽在他肩膀上了。
刚想提溜着他后脖颈让他抬起头来,乔盼秋闷闷的声音便从自己耳畔传来:“我能量不足了,休眠补充点。”
萧祈想到乔盼秋这副好像没睡过觉一样的样子是从昨日泡完药汤开始的,问道:“难道昨日在药汤中吸收的灵气没有转化为你的能量吗?”
乔盼秋好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了,在萧祈的肩膀处左右蹭了蹭以表示没有,而后虚着声音解释:“只有人血能最大程度补充我的能量,特别是纯阳之血。”
萧祈被乔盼秋呼出的热气整的有些别扭,手下不自觉地轻轻捏着乔盼秋的后脖颈:“你直说你想喝我的血不就是了,说这么些弯弯绕绕的。”
“不行。”
一听这话萧祈倒是有些不爽了:“怎么不行了,你刚才说那些难道不是暗示我吗?”
等了一会没等到答话,萧祈也不想在这里跟乔盼秋猜谜,一个提溜就把人从他肩膀上“剥离”了,对上乔盼秋神采奕奕的红色大眼睛不满的眯起眼:“这不是没睡着吗?做什么不回我话?”
乔盼秋别过眼还是不答话,萧祈都有些被他这态度气笑了,捏着他后颈的手往自己这边推了下,见乔盼秋还是固执的别着脸,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掐住乔盼秋的下颌强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有话直说,别在这里卖关子。”
乔盼秋闭了闭眼,突然伸手把萧祈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挡的严严实实:“别离我这么近,我会忍不住想咬你的。”
萧祈视线被挡的死死的,心里头更迷惑了,突然又在这里隐忍什么,之前咬他吸他血的次数有不止这一次。
他也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抓住挡着他脸并且在把他往外推的两只手的手腕往下一拉,而后又是一扯将人扯进自己怀里疑惑的盯着乔盼秋:“咬便是了,又不是第一次咬我了。”
乔盼秋盯着他直咽口水,但还是坚决摇头:“不能咬。”
乔盼秋越是这样,萧祈该死的求知欲就越旺盛,他又凑近了些问:“为什么?”
乔盼秋紧紧皱着眉头,紧紧抿着嘴,这个小动作倒是给他平日冷冰冰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可爱。
萧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逗一逗这个平时总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撩拨他的家伙,按着乔盼秋的头就往自己怀里埋:“你如果不说的话,那我就不放手,反正你现在也没太多力气推开我吧。”
乔盼秋小幅度的挣扎了下,结果当然是失败的,于是只能屈于萧祈的淫威开口道:“你受伤了,不宜吸你的血。”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萧祈的意料,他也没想到乔盼秋竟然还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对刚刚自己捉弄乔盼秋的举动都有些愧疚了,火速的移开了推着乔盼秋后脑勺的那只罪孽的手故作不在意地说:“不过是这点小伤而已,已经排出毒气了便没什么事了,至少给你吸点血我是死不了的。”
乔盼秋闻言抬起头看向他,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不确定:“真的,不会死?”
萧祈将自己的手臂伸到乔盼秋嘴边:“真的,或许是那个乌鸡妖没把我当回事,与我对打时倒也没有用尽全力,这些毒在我体内埋藏的也不深,吸气之后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况且还有师叔给的丹药,我早就已经恢复好了,倒是你。”
萧祈打量着他这副无力病怏怏的样子:“若是在你只身在外没有血可喝的时候也变成这样,岂不是很容易被灭掉?还有,在我面前就这么露出软肋,不怕我正义之心突然燃起把你给杀了?”
乔盼秋仍在盯着那只伸到他嘴边的手臂,似是还在思量到底是咬还是不咬,面对萧祈的问话只是不假思索地回道:“你不会的。”
萧祈听着他这么笃定的语气倒有点愣住了,笑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乔盼秋又抬眼看了看萧祈,而后又看了看送到自己嘴边的食物,终于下定了决心,回道:“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会滥杀无辜。”而后便凑近伸出舌头舔了舔萧祈的手腕,露出獠牙轻轻刺破皮肤咬了上去,动作要比之前轻柔的多。
虽然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还是怪有良心的,至少,知道照顾伤者?
不对,要是真的真心实意照顾伤者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吸伤者的血了吧,虽然是自己要求他吸的。
在萧祈左脑和右脑大家的过程中乔盼秋已经飞速完成了进食,优雅的擦了下嘴角后直起身来道:“况且,我只身一人在野外实在饥饿之时也可以吸食动物的血液补充一下体力,或者是找个地方长久的休眠一段时间,我活的比你久,存活之道有很多。”
萧祈甩了甩刚才一直举着的手臂道:“你在我之前有吸食过人血吗?”
乔盼秋:“当然,人血是补充我们族人的能量的最好的补品,我若是要从孩童成长为现在这副模样自然是要喝人血的。”
萧祈挑了下眉头,乔盼秋现在这副模样是偏向于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那他这些年岂不是喝了不少人血,杀了不少人?
乔盼秋看出他在想什么,开口道:“我自幼在家族中成长,家族会与一些人类签订世世代代的契约,让他们作为血仆给家族成员提供血液,我没杀过人。”
萧祈的小心思被看透了自觉有些尴尬,总有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打着哈哈想要快速结束话题:“啊哈哈,那你们家族还挺聪明的,这样子倒也不用出去打猎了。”
乔盼秋淡淡扫了他一眼,整理着衣袖下了床:“既然已经调整好了身体,事情也交代完毕了,便继续赶路吧,我感受到魔族气息在东南方向有动静。”
东南方向的医家...想必应该是在齐州的唐家。
乔盼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亦或者,要去和兰纭告个别吗?”
想到兰纭那小丫头在山下的时候缠着他俩非要拜师的场景,萧祈赶忙拒绝:“那倒是不必了,还是悄悄走吧,要是让那小丫头知道了,怕是要缠着我们俩一起下山了。”
“那便走吧”
“等等。”萧祈拉住乔盼秋的手腕,指了指他的头发,“你这次吸了血之后头发和眼睛的这么颜色没变?”
不仅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没变,唇色也是十分惨淡的颜色,虽说平时的颜色也没有多重,但好歹有点气血在。
乔盼秋不是很在意的答道:“等会赶路露出翅膀也需能量,我这次没吸太多血,若是要维持外貌的形态,剩余的能量就不够我赶路了。”
感受到乔盼秋要抽手离开的动作,他又攥紧了些:“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吸多点?”
乔盼秋有些不解的蹙起眉头:“我早就同你讲了,你受伤了。”
萧祈见他蹙着眉头,自己也有点来气的蹙起眉头了:“我也跟你说了,这点血又没什么。”
乔盼秋感受到他不满的情绪眉头蹙的更紧了:“你这是在与我置气吗?为什么?”
萧祈唰的一下站起身,两人之间些许的身高差距让乔盼秋微微仰起头看向他。萧祈低着头,脸色也沉着,竟然是给这张平时没几分正形的脸增添了点压迫感。
“你若是想关心我,不如先顾好自己,省得半路飞着飞着能量不够掉了下去还得我去另分心神救你。”
乔盼秋倒是没否认关心他这一点,只是坚持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
萧祈有样学样:“我心里也有数,不会出现你吸个血就死了的情况。”
两人就着自己的观点僵持了几十秒,萧祈拗不过乔盼秋,最后想了个既不用乔盼秋消耗能量,也无需乔盼秋再吸自己的血的主意——他御剑带着乔盼秋赶路。
本来以为乔盼秋这种西洋吸血从没在剑上飞行过,首次乘剑一定会感到新奇和不知所措的,结果人站到剑上的姿势熟练度倒是都快比他这个修真派熟练了。
萧祈有问题倒也不憋着:“这么熟练,你之前也乘过别的剑修的剑?”
乔盼秋犹豫了一下道:“不是别人。”
哈...这话,不是别人,是他的自己人咯?
“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同行,丢下我去找你那个自己人的剑修呗,我可不信我能困住你。”
乔盼秋疑惑的望向他,并不理解他突然在闹什么别扭,萧祈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也许是那个毒气留下的后遗症?
“已经找到了。”
“什...什么?”
萧祈看向乔盼秋,有点想继续追问,但是乔盼秋已经收住了话头不再看他,只留萧祈一个人思索。
已经找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乔盼秋已经知道了那人在哪,跟自己同行只是顺路?可是自己的行程并没有什么准确的目的地啊......
还是说,自己就是乔盼秋要找的那个剑修?
正笔直前行的剑身突然歪了下,乔盼秋一个没稳住差点栽了下去,情急之下紧紧攥住了萧祈的衣袖,这么一拽倒是把萧祈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萧祈重新专注心神,将刚才的念想踢出脑海。
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呢,他之前可从来都没碰到什么吸血鬼,怎么可能会和乔盼秋有联系,乔盼秋说的那个剑修肯定是别的闯荡江湖的散修。
乔盼秋这家伙,每次讲话都故意扰人心神,该不会是故意这样子好杀了我吧,此妖心机还真是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