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官

    两人正咬耳朵,台上的戏已唱完了。齐钦扔下手里剩下的半把瓜子,率先叫起好来。

    齐顾南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飘过来,被齐钦忽视了。

    林夫人道:“取赏钱来。”一旁唤作茗溪的丫头应了,转身下去取钱。林夫人又招呼台上的旦角到身前来:“好孩子,唱得真好。今年多大了?”

    旦角低头答道:“翻过月就十四了。”

    “哎呦,真是怪可怜见的,比阿斌还小呢。”林夫人念了句佛,转头看向林斌:“瞧瞧这孩子,这个岁数就出来讨生活,得吃多少苦。”

    林斌笑道:“母亲说的是。何不外设一桌小宴,也请他们吃呢?母亲若真觉得他唱得好,多给点赏银就是了。”林斌说完,又转头又对着齐顾南道:“还是托叔叔的福,今日得见这么好的戏。”

    那旦角微微躬身,朝着齐顾南的方向行了礼:“多谢四爷抬举。”

    林夫人拉着旦角看了看,很是喜欢的样子,又问道:“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旦角答道:“夫人唤我兰官便好。我自小离家,家中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他说着神色也悲戚起来,犹胜刚才扮戏中痴情小姐还魂的模样。

    林夫人又念了一句佛,将茗溪递过来的赏钱塞进兰官手里,便有下人带兰官去外间给戏班摆的小宴。

    林斌看着兰官一路出去。齐钦看他这个模样,就凑过来说小话:“就这么喜欢?平时出去吃酒怎么不见你多看旁的莺莺燕燕一眼。”

    “他的气度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

    “那戏班不也得供着红角养么,也就是身份上差些。他在这府里过的日子同你我有什么区别。”

    林斌轻笑一声:“他生得好。好表哥,你引荐我认识认识他可好?”

    齐钦正喝酒,听了这话猛一阵咳嗽:“戏妆的脂粉那么浓,你就瞧清他生得好了?你别是动了别的心思,不说舅舅舅母,奉谨就先跟我拼命。”

    “别的心思?你可别冤枉好人,什么心思,说出来大家听听。”

    齐钦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小祖宗,你可别折腾我了。看话本出去吃酒就算了,你家里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若是跟一个戏子闹得不清不楚的,舅舅肯定先把我赶回柳州去,再打断你的腿。”

    “怎么就不清不楚呢,我瞧他便觉得亲近。何况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我心是正的,断不会做荒唐事。”

    “你明日把这话留给先生说吧,看他罚不罚你。奉谨那么好,你也跟他学学。”

    林斌笑道:“既然我哥那么好,你怎么不跟他好好学学?”说完转头又唤林煜道:“大哥,表哥说他很想明日同你去诗会涨见识去。你日日得见世家才俊,他羡慕得很。”

    林煜有点惊讶地看过来:“哦?我前几天叫你,你明明是不肯来的。”

    齐钦道:“奉谨,我说笑的。我自然很是愿意的。”

    林煜满意地点点头道:“嗯,那很好。阿斌呢,要不要一起来?”

    林夫人听到了他们的讨论,摇摇头道:“阿斌今日不是着了风,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卿洋今日也别回去了,你们兄弟三个凑在一处,解闷也是极好的。”

    齐钦如得大赦,立刻蹦起来行礼,说“多谢舅母”,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还有一事求叔叔,望叔叔应允。”

    齐顾南道:“你且说,我再看允或不允。”

    “刚才唱戏的那个兰官,可否一同留在舅母家同我们玩笑?叔叔你看,表妹现如今不在府里,我们几个男子在一处也得便。讨论些新鲜事,一起玩闹,也是好的。”

    林夫人点点头:“这样倒好,我刚瞧着那也是个聪明孩子。不如留在这一同玩乐几天,过几日奉谨去接阿贞时再让卿洋一起出门,一块回国公府区,这样可好?”

    齐顾南也只得应了,警告了一句齐钦:“住在舅舅家就好好念书,少带着阿斌整日出去鬼混。奉谨,你最年长,得多多照看他们才是。”

    林煜点头道:“叔叔放心。”

    宴席散后各自归去。齐钦嚷着林斌害他挨了一整天吗,要去住林煜的院子。林斌觉得好笑,也乐得他闹去。林斌站在自己院门口看着齐钦搭着林煜的肩离去,嘴角的笑意才慢慢冷下来。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跨进了房门。

    桌上还摆着白天看了一半的戏本,正是宴会上兰官唱的那出《梅魂》,林斌拿起书翻了翻,顿时觉得乏味可陈。他把书塞回书架,铺开一张宣纸开始研墨习字。

    夏夜极凉快,林斌院内中了许多竹子。凉风透过窗吹进来,甚至有点阴阴的。

    纸是文轩新制的,笔是林煜新赠的,但就是没有手感。林斌草草写了几个字,扔下笔坐下。

    果然今日无法静心,偏偏是这样的日子,偏偏是这样的热闹场,这样的戏。

    林斌批上斗篷,开门就要出去。门外侍候的庭松见他披着衣服出来,忙问道:“二少爷这是去哪?”

    “去湖边散心,你不用跟着了,烧点水沏点荞麦茶吧。”

    林府的后花园是依着湖修的,路上有不少巡夜的嬷嬷。林斌没走修的亭台楼阁,而是顺着小路钻进梅林里,树荫婆娑,在月光下有点鬼气森森的。林斌踢着石头漫无目的地走,突然瞧见前面有一个人影,那人穿着浅色的长袍,在一片漆黑树影里格外显眼。

    林斌靠近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宵禁的时辰在这种地方闲逛。”

    那人转过身来,林斌看不清他的脸,只借着月色看清他的眼睛,明亮又有光彩。

    林斌凭着对这双眼睛的印象,在第一瞬直觉地认定这人是兰官。

    “二少爷。”兰官微微屈身,对林斌行礼。

    “你怎么在这?”

    “夫人安排我住在这湖边的水榭。我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想冲撞了贵人。”

    林斌笑道:“哦?可是我府上短缺了什么,让你夜不能寐?”

    兰官也笑道:“不瞒二少爷说,其实我有点认床。初来乍到,故而夜不能寐。二少爷又因何深夜至此?”

    林斌看了眼兰官月光闪烁的眼睛,心里的烦闷突然化作轻烟,他任这种轻松随话语飘出来:“因为你。”

    兰官闻言挑眉,诧异地瞧着林斌,并不答话。

    “因为你今日唱得一出《梅魂》甚好,勾得我念及母亲的往事,怎么算不得你的问题?”

    兰官道:“不想这出戏同夫人也有渊源,二少爷可能告知我一二,免得日后冲撞了。”

    林斌摇摇头:“不是母亲,我说我母亲。”

    兰官低头沉默了会儿,道:“我无意冒犯二少爷。”

    林斌瞧他这样生分,反而一扫惆怅,道:“你自然是无心的。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兰官笑道:“二少爷这是说什么糊涂话,宴席上我便说了,唤我兰官便好。”

    林斌摇头道:“你说谎。”

    兰官道:“二少爷何苦为难我?我自小便被人牙子卖去戏班了学唱戏,兰官这名字也是师傅取的。哪里还记得什么生生父母呢?”

    林斌道:“你讲话分明是平京口音。乡音难改,你今年才十四,再怎么机灵也很难瞒得住。”

    兰官不讲话了,只是低着头。

    林斌自觉失言,摸了摸鼻子道:“我无意探查你的底细,也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今日我念及母亲,难免失了分寸。天色已晚,就此别过。”

    兰官抬头看向林斌道:“我今夜从未见过二少爷。”

    林斌点头道:“今夜宵禁,我在院里习字。明日约上大哥和表哥,给你瞧我新写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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