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百日誓师那天,漫天气球,只有天空知晓他们在气球上写了什么。李华妮带了个小相机过来,拍了不少照片,最后的大合照里,陈喻的旁边空出来一个位置,胳膊虚勾在空气中。马上,再有两个多月,解放他们的高中时代。

    杨衫叫他们写的愿望放进匿名箱子里,尚誉随意写了几个,没撇到闻洱的,挡着不让看,小气。

    誓师大会在上午,誓词读完,学生代表人是曾明珠,曾明珠稿子讲的很流利,字正腔圆。她第一次公开上台,是,她本该早就如此。

    曾明珠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怀南市,那时候更不比现在,住在四四方方大小的平房农村区,左邻右舍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亲戚关系,但她不大喜欢串门。

    她的名字是在字典里翻到的,“明珠”在汉语中常用于形容珍贵、美好的人或事物,如“沧海明珠”、“掌上明珠”。她爸爸是工人,现在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妈妈在一家家具城做销售,两三千的样子。她有一个算得上小满的小家,但不意满的大家。那边的老一辈封建,还处于重男轻女的状态。

    “我记性不好,别人五分钟能背下来的英语短文我要用两倍甚至三倍的时间,但我现在都记得有年夏天那个闷热的下午,奶奶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进表弟碗里时说的话。我之前学习不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物理还考过三十六分,没我鞋码大。那天我拿着成绩单走过巷子,回到家,不少人,红赫色的三十六分比什么都刺眼,亲戚扫了一眼之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呦,这你家孩子?”我那会初中,能听出话语间的意思。那会爸爸低着头,很哑然。老师来家访那天,塞给了我一本《居里夫人传》”

    “外面的世界,大概就是我的梦想,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去见识繁华。听说小镇做题家这个词以前就收录了,最开始的时候是在知乎社区,从小城市考出去的985,211学校同学的自嘲。但我顶天是大梦想家,因为我还没考出去。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因为没有手机,村里又偏,网速不怎么好,手机还在不停地打圈圈的时候,老师就来了,她那天乐得不行,我考了全镇第四,爷爷爱吸烟,房子总烟雾缭绕的,他那会说隔壁家的闺女前两年去了广州,赚不少,每月往家寄不少钱,我肯定不辍学,我得继续读书啊。我考上高中那年,爸妈攒够了钱,付了房子的首付,带我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宿舍的墙皮会掉渣,冬天裹着大棉被半夜都会被冻醒,吃饭就洗不了头,洗头就吃不了饭,每次给我爸妈打电话,宿舍的墙都要被我抠烂了。去年,我们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现在在南京读书,我也想去外边看看,挤破头踏烂脚我也不怕,我就是想要我爸妈头不那么低。”

    “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你跟我不熟悉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你这个人真的是,顶了天的好,在我这里没人比你。世间有太多的不好,但现在那都没关系了,我们再坚持半年,就此,翻过这道山。”

    ·

    “——最后,愿我们六月提笔征战,七月笑傲金榜,九月共赴山河!谢谢大家!”

    典礼结束,中午的时候他们全校放了半天的假期,天气渐渐回温,李华妮提出晚上的时候去逛灯会,那里明红的灯是极多的。灯会离这里不远,出了校门口,他们拼车没多长时间就到了。他们买了些串啊链啊还有小吃什么的,沿着一条直行街走。

    “那边有打卡区呢,”李华妮指了指,走的比谁都快,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祈福牌,“我想写啊,花不花钱?花多少钱?”

    “写不写,”闻洱低头,手支着木质的桌子,拿过来两个红牌子,“整两个挂上去。”

    尚誉执笔,一直没落,“不知道写什么合适。”她顿了顿,写上了一排字——“愿所有的某某某人,都能平安归来。”闻洱扶了一下,最终把两人的祈愿牌挂了上去,闻洱写了什么她又没看见。

    李华妮嘴里嚼着肉串,把棍子对折扔进了垃圾桶里,跟他们一同来到湖边赏花灯,湖面上映照出来的美极了,突然想起养过的一缸金鱼,缸里的造浪泵一直在运转,同现在差不多了。杨衫让他们把理想大学写在便利贴上贴在教室后面的墙板上,班里的同学都贴完了,只有李华妮的那张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从小到大,我好像什么都不缺,除了目标,她没什么目标,究竟是留在怀南市还是出去。妈妈说要么就出国镀金,悉尼大学那边华人多,不孤单,新加坡也行,倒时候如果愿意,毕了业直接在那永居,她不想去国外,要是离开这儿的话,还是想去个北方城市,北京或者哪儿的……李华妮自己心里也没个定数。

    两人凑得很近,“你写的什么?祈愿牌。”尚誉目不斜视,问他。

    “这是个秘密。”闻洱低眸看她。

    “那我回去看了。”尚誉说。

    “牌子很多,挂的很高,我现在回去都找不到挂在哪里了,你能找的着?”闻洱看她表情的小细节,低了低,侧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又摸了摸耳垂,“哦,你知不知道你耳朵后边有一颗痣。”

    “……刚知道。”人很多,尚誉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待会看完灯跟他们一块吃饭,懒得动弹了,李华妮提前订桌了,直接去就行。”

    李华妮到了餐馆在椅子上还在支着胳膊发呆,陈喻问她干什么,她缓了几秒,“没有什么事,我那个目标大学不是还没贴呢么,我好像没什么目标,你们去哪里?”

    “北京,北京那边上不了线就往上南川浙去。”聂三星是打定了主意要学医的,是早都认定好的事。他父母都是早出晚归的工薪族,奶奶开着那间几乎不收诊金的中医馆,从小就耳濡目染。这名是他已经过世的爷爷取的,“三星高照”是经典吉祥语,寓意福气、财运、健康齐聚。陈喻就不用问了,看他的目标大学便利贴上就是几个北京的学校,他本来家就搁那边。她抬了抬下巴,问尚誉。

    “清华北大浙上复人。”她说的跟顺口溜似的,也没多想就顺出来了,李华妮白了一眼,问他们都等于白问了。

    她戳了戳桌子,菜也是没动几口,“唉,那我这是不是考前焦虑?我不担心我考不好,就是,没理想没目标,不知道报哪报哪个专业,以后干嘛去。总之现在我就是为未知的明天而担忧,醉了。”

    “那就等考完再说,你现在着什么没有用的急。”尚誉喝了口饮料,“我现在也不知道报哪个专业行吧,咱俩一块担忧得了。”

    李华妮:“……”

    “你说点好听的吧,虽说今天是百日誓师,但是离高考都没有一百天了,九十几天吧也就,”李华妮夹了一筷子的毛肚,放到小碗里,“听说他们外国语还有礼炮,挺盛大,个个穿着制服。”她不合时宜的提到了外国语中学,每个人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那个最不该被想起来的人。

    “于朝电话,”尚誉出声,拿着手机站起身来,“我去接一下,待会回来,你们先吃着。”她走到一处安静没人的地方接打电话,“喂?于朝,哪呢?”

    “啊,”对面的声音传来,“我还搁外边呢,跟胥矜在一块,给你打电话就纯是闲的,有点想听听你声音,你也在外边?跟陈喻?”

    “嗯呢,跟陈喻他们吃顿饭就回去了,聊聊天说说话,”尚誉指尖摸着大理石砖块,敲了敲,“高考后,你去北京?”

    “对啊,我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考北京的美院,到时候没准我提前几周去那,”于朝那边挺静的,问她,“你去哪?北京吧?”

    “啊……”尚誉拖了拖长音,“都去那啊,不亏是首都。”

    “怎么着?还有谁要去呢。”于朝说。

    “反正是挺多人要去,挺多人想去的。”尚誉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往回走,他们在聊天,前半段没听见,大概是在问闻洱生日过不过,然后他回应说他不过生日,为什么没说。

    “唉,”尚誉捞起外套,“几点了,该走了吧。”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没什么人,“你不过生日?”

    “嗯,干什么?”闻洱回应她。

    “就问问而已,”尚誉又多问了,“为什么。”

    “不喜欢对别人有期待,要么简化要么干脆不过。”闻洱垂眸,手指把发丝撩开了些,指腹在她耳垂处。确实属实,他从打小没过几次生日,被舅舅接到身边后开始过简化的生日,舅舅在他十五岁那年生日前夕出任务,答应他生日前赶回,直至今日,却再也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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