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昭国
皇宫长秋殿内
殿内陈设考究,有玉石夜明珠镶嵌在墙上,金丝楠木做的摆件,黄金色的地毯延申到殿外,即富丽堂皇又威严十足。
皇后看起来慈眉善目,婉丽大气的端坐在殿中主位,说起话来却十分刻薄:“你可知贵妃如今风头无两,刚生下小皇子晋了位份,前方就传来她弟弟班师回朝的消息,只可惜是个见不得光的贱皮子,就算定远将军如何风光,也与她无关。”
是小舅舅商远平安回来了,听到小舅舅的消息,商陆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她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是长秋宫的人了。”商陆看似低眉顺眼的跪在皇后面前,实则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想着看来今天出宫殿得脱一层皮了。
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满意:“当初要不是本宫大发慈悲把你记载本宫名下,你如今也是个人人喊打的野种,这么说你日后可要好好孝敬本宫了。”
皇后走到她身边,踢了一脚,趁她倒下,狠狠的朝她的伤脚狠狠碾去,很快她的脚渗出了血。
但她甚至没有闷哼一声,目光狠狠的,像只狼崽子,皇后最厌恶她这副模样。
于是开口:“小贱种,看来你是死性不改了,既然如此,这个月的解药就别想到手,好好感受一下我给你的恩赐吧,滚吧。”
商陆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大殿,直到出了皇后的视线,宫女才刚上前来搀扶。
宫女玉溪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哽咽的说到:“公主要不是为了那人,何苦来遭这个罪,如今日日遭受皇后折磨,被人冷眼相待,而那人却见死不救。”
她安抚的拍了拍玉溪的手:“无妨,她毕竟是我的生母,无论我遭受了什么,都是我欠她的。”
“况且皇后张狂不了多久了,我已经想到脱身的办法了。”
回了商陆寝殿,她脱了鞋袜,靠在软榻上。
她谋算着假死脱身,解药她也不要了,这个鬼地方她受够了,以前皇后总用母亲威胁她,现在母后晋为贵妃,皇后必不敢轻举妄动了,所以她可以安心脱身了。
玉溪给她上药,看到她的纤纤细足,其上有一银质精巧骨链穿骨而过,那是皇后为了限制她行动托人打造的,有时惹恼了皇后,便有一条更粗的母链拴住此链上,另一端连接着柱子,限制她的自由。
而此时,本来纤细的玉足发了炎,骨链穿过的地方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玉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自从打了骨链后,伤口日日发炎,老妖婆最会折磨人了。”
她被折腾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嘴唇煞白,疼的脸上硕大的汗珠往下滴,用牙缝挤出几个字:“小心隔墙有耳,玉溪,你知道的,我护不住你。”
她思绪回到了那天,贵妃生下的小皇子伴随着七彩祥云,皇帝大喜,贵妃由此晋了位份,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而就在那一天,她被皇后的人按在地上,工匠硬生生凿开了她的骨头,带上了银链子,想必贵妃笑时她在哀嚎吧。
与此同时,正是春天,适逢海棠花,玉兰花盛开,皇上和贵妃在御花园赏花。
这时太监上前,恭敬的走到皇上身边,轻声说道:“皇上,大喜,前方传来战胜的消息,定远将军将虏国的军士逼至渭河以后,渝中,渝西二地和十四城池已收复。”
皇上龙颜大悦,爽朗大笑,向贵妃道:“你弟弟为朕解决了心腹大患,朕要重重犒赏他。”
“可是远儿有消息了?”贵妃有些急切。
贵妃欣慰道:“自打我进宫后,远儿小小年纪便从军,十二岁便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从无名小卒做起,如今也算是继承了我父亲的遗志,撑起了家族门楣,父亲在天之灵也有了慰籍。”
“好,好,好!,你商氏一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朕要好好犒赏定远将军,率领文武百官出城门迎接,论功行赏。”
“你为朕培养了一个济世安邦的大功臣,今晚朕要好好奖励你。”皇帝满脸春色的望向贵妃。
贵妃娇嗔的瞪了皇帝一眼,他们打情骂俏的嬉笑声充斥在御花园里。
翌日适逢定远将军商远班师回朝,皇帝在宫中为将军举行宴会,皇室成员,朝廷重臣,世族子弟等均来赴宴。
“世上新人赶旧人,定远将军令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商兄俊朗非凡,年少有为,也算是惊世奇才了。”
“今日商兄受皇帝携贵妃及文武百官出城数里迎接,乘坐战车,又有百姓夹道欢迎,当真是无尚荣光啊。”
一些话语传到皇帝的耳中了,皇帝眼眸暗了暗,思索着什么。
商远不断应付着各种恭维的话术,谦虚得体,应对自如,眼神却在暗地里不断地寻找着商陆,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心想皇室终归是冷待商陆了,这样隆重的场合竟也不让她参加。
舞姬,乐师,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之下宴会到了最高潮,皇帝召商远到自己面前。
“爱卿为朕解决了心腹大患,可要什么奖赏?”
“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典。”
“哦?”皇上来了兴致,“你是想要封官加爵,修缮府邸,金银田宅,或是娶个美娇娥朕都应允,还有什么是叫朕为难的事?”
“当初陆氏有了新欢,商陆随贵妃从六岁进宫已有十载,其间她身份不明不白。虽贵为公主,可确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微臣如今是他唯一可靠的亲人,只想把她接回府中,安度余生,不必再蒙受不白之辱。”
他跪在地上,皇帝隐隐有怒色,随手拿了一盅砸在他头上。
大臣们面面相觑,鼓音声也短暂停滞了一下,今日本该是他最得意的一天,但不知这位直性子的将军怎么回京第一天就触怒了龙颜。
“微臣思索再三,还望皇帝恩准。”商远的声音更大,更坚定。
“你,你”皇帝被气得说不出话。
氛围紧张起来了,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都屏气凝神,害怕掉脑袋。
贵妃连忙给皇帝顺了顺气,瞪了一眼:“臭小子,还是这副犟种模样死性不改,大喜的日子提那晦气玩意作甚?”
商远不语,还是那副坚如磐石的模样。
皇帝气急:“你的意思是朕锦衣玉食的供着她反而在你嘴里成了虐待她,况且她如今是何身份,被你接回府,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人我堂堂帝王容不下一个女子,或是让后世揣测我与贵妃的关系。”
“世人本就心知肚明,皇上何必掩耳盗铃?”
“来人,定远将军恃宠而骄失言乱语,让他到牢里好好反思反思。”
商远被人带走,仍是不卑不亢的样子:“求皇上恩准。”
底下的大臣对于皇上的喜怒无定见怪不怪了,只是有些咋舌,这刚回京的定远将军竟如此不知进退。
皇帝与贵妃耳语。
“商远这般荒唐行径让臣子日后如何看待朕。”皇帝颇有威严的开口。
“远儿小孩心性,无人教导,是我之过,身为长姐,跟你进宫,留下他在战场厮杀数十年。”贵妃抹了抹眼泪,一副小女儿做派。
皇帝的语气多了分柔情,似是有几分愧疚,“远儿该休息休息了,朕让他日后放下兵权,做个富贵闲散侯爷。”
贵妃笑语盈盈“皇上自不会亏待自家人的,远儿是急性子,就给他赐个金银宅邸,让他好好放下兵权磨磨性子,他年纪也到了,顺便给他操持婚事。”
“至于他请求的那件事,就不如送那孽畜以探亲名义去看看舅舅,她自小被皇后囚禁在宫中,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皇帝满意:“贵妃总是朕的解语花。”
商陆的大殿外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大殿里确一阵冷清,她在帮皇后查账。
她的祖母曾是江南首富,家中世代经商,曾经祖母去世时将自己祖辈几代积累的财产一分为二,交予舅舅和她,然而舅舅从军后,将这份庞大的财产都交予她搭理。
皇后知道她有这份财产,逼着她上贡了,皇后只得到了一部分,却以为是全部,毕竟仅一部分就能使她过上奢靡的生活。
她如今就替皇后打理上供的这部分财产,每月盈利交给皇后换取解药,皇后靠这些盈利打点大皇子在朝中的关系,否则那草包定是天天被弹劾。
而现在她要给皇后一份大的惊喜,在账面上好好动一番手脚。
她的思绪不停,宫女玉溪进来时,就看到公主在书案前临窗而坐,身着一袭缎面流彩月光白色罗裙,裙摆如流云般静静垂下,衣带轻轻束起。
静若处子,在柔和的日光下,愈发显得肤如白玉,目如秋水,美如远黛,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带起几缕碎发,愈发显得她娴静动人了。
宫女想着也难怪皇后嫉妒公主,其容颜随了贵妃惊为天人也罢了,还精明能干,接手外祖母产业以来盈利整整翻了三倍。
她瞧见玉溪进来,从账本中抬起头笑着问:“呆子,怎么杵在这里?”
玉溪才想起来意,汇报到:“定远将军班师回朝了,但触怒龙颜,被关在大牢里了,是否要去大牢中打点一番?”
她若有所思“这些事你去办好了,小舅舅是为何?”
“定远将军要接回您,下了皇上脸面,让旧事重新被抬上桌,这皇上自然不高兴。”
她嗤笑:“我看皇上他日日与贵妃厮混,也就是他于勤勉政事,不然早都有人骂昏君了,当初他既然力排众议将贵妃接回宫,也就难免为他的一世英名中抹黑。”
她想,小舅舅突然的回宫阴差阳错打乱了她假死脱身的计划,不过如此正好,她出宫去看看养的那一批东西怎么样了。
玉溪低头,不敢接话。
“快收拾包袱,拿些金银细软玉器,想我小舅舅就要接我出宫了。” 商陆想到十载未出过宫,记忆还停留在儿时,不知外面是何光景。
“可是将军还在牢里,如何接您。”玉溪疑惑。
“贵妃最疼小舅舅,不舍得他在牢里磋磨,用不了多久他就出了。”
“是”玉溪乖乖照做。
玉溪走后,她把玩着手中象征嫡公主权力的印玺。
思索她成为嫡公主后虽受皇后处处掣肘,但成为了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若是跟着贵妃,如今还是个庶出的。
况且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国母,虽背地里虐待,然而表面功夫不可避免,她用的器具,寝宫的装潢,轿辇无一不是上乘的。
所以她记在皇后名下表面上是皇帝的旨意,难道背后也是贵妃在周旋?
或是另有什么隐情?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疲倦了,这几天没有毒发,真是莫大的惊喜。
只是脚上的伤口有些化脓,她想着早些睡觉,睡着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