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你要是谋财我房间里的东西任你挑,劫色你看我和株豆芽菜一样,好汉要是劫命能不能给个痛快的死法?”兰茵试图与身后人交涉。
身后的男人倒是很愉悦地笑了:“四年不见,胆子倒是如鼠一般了?”
兰茵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她的双眼忽地睁大:“宋璟!”
“可以嘛沈小娮,四年不见还能认出我来。”那男人松开兰茵,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别废话,我前几日生辰不是刚见过吗?怎么就是四年没见了。”兰茵噎他。
宋璟挑了挑眉:“你这妮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张牙舞爪的。”
“你少来,大半夜的闯进来,你要干什么?”
宋璟倒是不急着说话,悠哉悠哉坐到茶桌旁,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明前茶,不错,一喝就是老师的品味。”
兰茵看他这副讨人厌的模样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就不怕我喊人?你好说也是个勋贵公子,脸面都不要了?”
宋璟掀了掀眼皮看向兰茵:“你喊啊,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喊来人你还能不嫁吗?”
兰茵被他噎了一下:“那你这么说,是有办法让我不嫁给你了?”
“暂时没有。”
兰茵撇撇嘴,顺势坐到了宋璟对面:“那你还说。”
宋璟喝了口茶:“如今的形势你也不是不清楚,老师在朝堂之上因为变法树敌颇多,他身子又不大好,现在不把你托付出去,等他真的大势已去吗?”
兰茵垂了垂头:“其实我不想给祖父添麻烦的,但是……”
宋璟眼神暗了暗:“但是实在是不想嫁给我,是么?”
兰茵嗫嚅着:“其实也不是……”
宋璟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女孩儿刚刚沐浴出来,身上带着她一贯喜欢的荷花香气,容颜娇美,身形窈窕,四年不见,当年那个小小的姑娘已然抽条成了亭亭玉立的淑女。宋璟瞧着她粉嫩的唇瓣,自己本来就对她存着几分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又是在她的闺房里。
宋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滚。
兰茵看他不说话发问:“你大半夜地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宋璟这才回神,心道这小妮子如今越发诱人了。
宋璟看着兰茵:“自然不是,我母亲叫我来疏导疏导你。”
“公主娘娘就是让你,大半夜闯进女子闺房来……疏导的?况且我不需要你疏导。”
宋璟听着她说话有些不自然,其实是他,自从她十六岁生辰见了她一面,多年的思念一下子有了寄托和实体,他有些按耐不住,他想见她。
他想对她诉说相思,想对她说为了能娶到她他在老师面前做了多少努力,在父亲母亲那里下了多少功夫,亏得母亲在她幼时对她印象甚好,这门亲事才能顺利定下来。
得知他与她定亲了,他整晚没有睡着,他在想消息从平芜传回雍京后她会是什么反应,也如他一般欢喜吗?不过他当时就知道,她不会如他一般欢喜的。他在想她若是不同意该怎么办,她若是还想嫁给秦二他该怎么办,她若是,若是……以死相逼他该如何……
他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赶在她十六岁生辰前抵达了雍京。他想问她,她对他们的婚事有何看法,他期望她能说出她也是欢喜的。可是现实给他兜头一凉水,她还不知道,她与他定亲。
她当时的反应,宋璟现在想起都心如刀割,她居然看秦训!她还是喜欢秦训,他该知道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能如他所愿嫁给他,他会在往后的日子里,让她也对他,生出,哪怕只有一点心悦的。
他半夜来见她,除了自己实在是想她,也是怕她生出些不好的念头,想来和她摊开说,她顾忌着老师,总不会做的太绝。
宋璟想到这里,越发不自然了,毕竟自己有点,上赶着。
为了掩饰这份不自然,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珐琅盒:“喏,我母亲给你的东西。”
兰茵接过盒子,打开低头一闻:“荷花香粉?”
“我可不知道,母亲让我拿给你的。”宋璟不自在地别过头撇开眼去。
大齐谁人不知道永昌大长公主在平芜有一座巨大的花园,据说是永安帝登基后为公主所建,公主与帝王一母同胞,相互扶持,感情颇深。
兰茵想到这里,倒也没生疑:“那我改日登门拜谢公主殿下恩赐。”
宋璟刚想说不必了,毕竟这东西什么来由他自己最清楚,但想到她来公主府上自己也能多见她一面,便换了口风:“你来之前,记得找人和我说一声,不然怕你进不去公主府。”
兰茵想想也是,公主府的人不认识她,以沈家目前的境遇,不少人说她高攀了宋璟,就是知道或许也不会放她进去,到时候若是没这厮带着兴许真被拦住了,兰茵点点头:“还是老地方,恩远路六十四弄,我让碧草联系陆英。”
陆英是宋璟的贴身小厮。
宋璟听到她还记得和自己的联系方式,不免心下有些暗喜,毕竟她四年可是一下都没联系过他。在平芜的四年,他最关注的就是从雍京来的书信,只可惜,没有一封是她给他的。
这或许是他之前截她给秦训书信的报应。
宋璟嘴里发苦,就算他不截,她怕是也不会给他写的,反而若是他不截书信,怕是两人早已成双成对,双宿双栖了!
他就不明白了,她怎的那般喜欢秦训,明明一样的荷花簪子,秦训送就戴,他送的,一次都没见她簪过!
想到这里,宋璟忍不住开口问:“你的荷花簪子呢?”
兰茵被他问的一愣:“荷花簪子?我荷花簪子多了,你问哪一支?”
宋璟按下失落;“就是,我第一次见你,赔给你的簪子。”也是,他不在的四年里,秦二肯定不知道给她送了多少簪子了。
兰茵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他也敢提那支簪子,要不是他,她也不用抄三遍诗三百,于是她道:“梳妆匣里呢,样式都是四年前的了,我早就不怎么戴了。”
宋璟心道:“果然,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他,小时候还能把他当哥哥看,现在说话是越发不客气了。说起那支荷花簪子,他不免又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
她躲在始源堂外的竹林里,其实他早就发现她了,他自小习武,耳力要比寻常人好得多。她那时候还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他瞧着她有些好笑,为了躲在林子里,头上的发髻都有些乱了,垂下几丝黏在她脸颊处,头发上也挂着几片竹叶。
她一见她就喊他络儿,他觉着丢脸极了,母亲给他起的小名简直不像个男人,故而他当时是有些恼羞成怒的,直到后来兰茵带他去看荷花,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只是她倒是话多,一直喋喋不休。
宋璟其实不太喜欢吵闹,他在晋国公府的院子是整个国公府里最安静的地界,晋国公知道他要读书习武便也不让人去打扰他,他其实习惯安静了。
但是她说话,他不烦扰,甚至还希望她,能一直说下去。
他本以为他是第一个和她如此近的男子,毕竟她说他是第一个来陪她看荷花的人,他当时心底竟有些雀跃:“第一个吗?”
只是后来她和那个后来的男孩的熟稔,他明白,他是比不上的,他看着他们两个孰若无人的交谈嬉闹,不知为何,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他知道母亲来拜会沈太傅是为着他读书,沈家家学不比太学差,宫里有太子,按理说他应该去做太子伴读的,只是母亲不想让他过早卷入权力最中心的漩涡,和太子走的太近不是好事,他的皇帝舅舅现在喜欢他和他母亲,以后呢?登极久了,难保人不会变。
他知道他以后会和这个女孩子一起读书的,他是高兴的,他希望以后他也能如后来的那个男孩儿和她相处一般相处,最好是,她能更依赖他,只簪他送的簪子。
后来回去,他走在最后一个,看着兰茵头上的簪子,他觉着这簪子是在向他示威,越看越碍眼,他恨不得直接掰成两半,他想看他若是这么做她会不会哭,一定会哭的吧,她看起来很喜欢这簪子。
她哭起来一定很好看,那双大眼睛里盛上盈盈泪光,她声音又娇,哭出来一定很好听。
宋璟觉得自己约莫是有些变态,于是乎,他把她簪子就那么打飞了,他编了个理由,其实那簪子上并没有虫子。
她看着确实快哭了。
看着她哭他其实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激动,甚至有些难受,他又不想让她哭了,或者说他不想让她因为那簪子哭。至于他想因为什么让她哭,他当时也不知道,后来返回平芜的一个夜晚,他第一次做梦梦到她,梦里她娇娇地喊他璟哥哥,这个梦让他醒来就把被子扔给陆英让他烧了去。
他知道他想让她因为什么哭了,他想让她在他身下哭。
只是他当时也明白,兰茵对他,约莫是比不上秦二的,她要选,也会选秦训。
宋小公爷身为国公嫡子,公主独子,身负优渥皇恩,从小惊才绝艳,如今是文武双全,长相也是当的一句美男子的,雍京与平芜不知多少女子心系于他,可他是只心悦于沈兰茵,宋三公子二十岁来唯一的挫折就是兰茵了。
宋璟觉得也不能怪兰茵,毕竟他也没张嘴说过他心悦于她啊。
看着她的反应,他也不敢,对她说心悦啊。
说了,便是以哥哥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也不成了。
兰茵看他许久不说话,不禁道:“你还有事吗?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来没什么要紧事呢。”
这是下逐客令了。
宋璟看着她丝毫不留恋的样子,心头火不禁有些燎起:“以前不是还叫我络儿哥哥吗?怎么如今这么没大没小了?”
兰茵不免想驳他:“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名吗?那我作何还要叫?”
宋璟心想,你也会在意我喜不喜欢?
“那你叫璟哥哥,元清哥哥也成。”
兰茵忍不住了:“你到底走不走?真想让我叫人啊?”
宋璟看她真急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来娶你,后面那句宋璟只敢心里说。
兰茵觉着他真是莫名其妙。
宋璟按来时的路翻走了,心想:不叫哥哥是吧,以后有的是让你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