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开霁从早上纠结到中午，饭都没吃，又从中午纠结到下午。
明明很想明彻，明明也答应了自己会去，但迟开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去见他。
下午自习课前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上，迟开霁要么走神，要么低头捣鼓手机。
“有的同学，我不点你名字是给你留面子，别太得寸进尺了。”
全班都知道老徐在说谁，除了迟开霁。杨钧捅捅正低着头的迟开霁：“别玩了。”
迟开霁收起手机，一抬头，跟讲台上的老徐正好对视。
老徐瞪了迟开霁一眼，看他回过神，也不过多计较，继续讲题。
迟开霁看着正在讲题的老徐，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等老徐继续讲题，迟开霁就在桌子上和桌兜里翻来翻去，把书和卷子翻得哗啦哗啦响，老徐突然不说话了，班里一下子安静起来，显得迟开霁的吵闹格外突兀。
迟开霁脾气差这事众所周知，所以大家都以为他表面上是在找东西，实际是想找老徐的茬。
如果说刚刚老徐不点他是因为他好歹没影响别的同学，那这次是对老徐明显的挑衅。
“迟开霁！站后面去！”
迟开霁数学成绩一向不错，老徐知道他难管，所以对他平时找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迟开霁在他课上玩手机不说，还敢扰乱课堂，老徐是真生气了。
被迟开霁得逞，他心里暗爽，但面上不显，他停下翻东西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往教室后面走。
老徐被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刺激到了，想骂他还没来得及张嘴，下课铃就打了起来。
“你不是不服吗？带上你的手机来我办公室。”
迟开霁又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在桌兜里翻他的手机，摸到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指纹解锁，还没来得及再熄灭就被气得冒火的老徐一把夺了过来。
“玩玩玩！叫你家长来找我要。”
所以迟开霁并没有看到老徐误打误撞给明彻发了条消息：来，，。‘’
*
明彻看到迟开霁发来的消息时刚洗完澡，迟开霁一句没头没尾没礼貌的“来”和一串莫名其妙的标点符号，让明彻本能的想当做垃圾短信处理，他想装作没看见，又担心小烦人精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出了什么事不敢跟迟初桐说。
明彻回了个“？”，就去吹头发继续浏览洗澡前没看完的文件。
文件的首尾都用了敬称，内容也很详细，两页A4纸一共一千多字，但明彻被一个字影响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发过去的短信一直没回复，明彻心里一股不知道哪来的烦劲逼着他想去教教迟开霁怎么讲礼貌。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明彻黑着脸换衣服出门。
迟开霁，你最好有事。
*
下午四点，全校都在上自习课，校园里只有年级主任巡逻和流浪小猫跑酷的身影。
“迟开霁！你成绩还没有好到让你可以上课玩手机的程度吧？开学考试你排名是高了，但是总分呢？总分退步了......”
老徐指着迟开霁，喋喋不休地细数自上次开学考试之后迟开霁的罪状，迟开霁比老徐高一点，挨着训，低着头不说话。
“这段时间上课总是不专心，还没从寒假里调整过来吗？你自己算算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不是我说你......”
迟开霁正在心里默默算时间：好像挨骂的有点太早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万一老徐消气了让自己回去怎么办。
老徐见迟开霁没什么反应，更生气：“不服是不是？”
“服，我服，老徐，我愿意站一晚上办公室证明我服气。”
老徐难得见他服软，骂他也骂累了，让迟开霁滚办公室外面站着去。
迟开霁站着没动，“那个老徐，我还有件事。”
老徐瞥了他一眼。
“我能不能给我家长打个电话。”
迟开霁读的高中和明彻出国前读高中是同一所，所以明彻对这条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开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附近。学校在老城区，周围是医院、商场、居民楼和老小区，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的地方，车还没停稳，迟开霁电话先打来了。
“喂，那个，我今晚去不了了，我被老师留办公室了。”电话那头的老徐听到迟开霁这么说，差点一巴掌拍他头上，“是我留的你吗！”
明彻：“......”
“我到了。”明彻的脸又黑了两度。
“啊，那祝你和我姐有个难忘的......”
“我到你学校门口了。”
迟开霁话卡在喉咙里：“......啊？”
“你忘了给我发的什么了吗？”明彻有点生气，他从没被人放过鸽子，既然已经到学校门口了，那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走。
“什么？”
“你在哪个办公室？”明彻不想跟他讨论短信的问题，只想现在立刻过去给这烦人精揍一顿。
“别，你别来！”迟开霁根本不知道什么发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彻现在会在学校门口，他只知道明彻是他学长，还是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办公室所有老教师都认识明彻，他过来绝对让自己丢大脸，让全年级人看笑话。
“那你现在出来。”
“我出不来。”
“那我过去。”
“你也别过来。”
“哈。”明彻被气得不怒反笑，和他爸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被耍过，迟开霁一个“来”字，自己连文件都不看了生怕他出事，结果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迟开霁，你真厉害。”明彻盯着后视镜，把车启动，准备离开。
迟开霁沉默，后知后觉感受到明彻生气，不敢再反驳他。正当明彻准备挂电话时，那边又传来一句。
“......四楼的大办公室。”
明彻挂了电话，深呼吸了一口气，熄车往学校大门走去。
老徐看迟开霁认怂了，又开心又好奇：“你家长过来了？来得正好，让他来办公室！”
连江一中的教学楼是开放式的“回”字楼，一楼是架空层，二楼到四楼分别是高一、高二和高三年纪。“回”字楼的好处是整个教学区一览无余，谁在走廊上走动、哪个班有什么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坏处也是干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比如现在，明彻刚上四楼，就对上迟开霁一脸无所谓直眺远方的目光。
明彻记忆里的迟开霁白白软软，个子不高但是长得很可爱，家里长辈对他尤其溺爱，导致他从小就觉得全世界人都要围着他转，稍有不顺心就大吵大闹。明彻越是不爱理他，他就越是要缠着他，有段时间缠的时间长了，明彻竟然也习惯了。
但眼前这个男孩跟他记忆力的小孩两模两样，个子长高了，大概......到自己鼻子？以前的可爱不见，脸上的棱角更突出了，有种独属于青春的帅气，皮肤依然白，但软不软就不一定了，大概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惹人生气的性格。
办公室离楼梯有一个长走廊，明彻越走越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气消了一大半。
在跟明彻对视上的下一秒，迟开霁就躲开了，他难得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明彻离他越近，他脸越红，心里后悔暗骂，艹，刚刚应该不说话的，明明都要成功了，怎么又搞砸了？
但走廊实在太长了，有五个教室那么长，迟开霁趁明彻离得还远，又偷偷撇过去头看他。
也许是出门太着急，明彻随便找了件连帽卫衣和棒球外套就出门了，这一身休闲打扮把他冷冰冰的脸都衬得柔和了不少，但187的身高和浑身的压迫感却是卫衣遮不住的，他每经过一个班级，都会有人伸头出来看。
明彻在他面前站定，迟开霁侧过头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不到一分钟，迟开霁忽然听到一声轻笑，随后那个声音继续说：“原来你比我想的还要矮。”
身高一直是迟开霁的心结，迟父迟母都是高个子，就连迟初桐都有一米七，偏偏自己只有178，虽然也不算矮，但他觉得自己的基因应该能长得更高。
“我还长呢！”迟开霁抬头对上明彻揶揄的目光，反驳道。
明彻挑了下眉，说：“我很期待。”
迟开霁又扭过头不说话。
“犯什么错了，为什么不让我来？”
“......没什么错。”
“那你怎么站在这？”
“......”
还没下课，但明彻刚刚走过来的一路就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现在又和迟开霁拌嘴，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们两个的声音，从教室里伸出的脑袋越来越多。
老徐听到外面的动静，在办公室里面喊道：“迟开霁的家长，带着迟开霁来里面聊。”
迟开霁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没说话，办公室里另一位老教师就先叫住了明彻。
“哟，这不是明彻吗！”老教师的一嗓子让整个办公室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彻身上，家长会立刻变成了优秀学生回母校看望。
“张老师您好。”
“哎，王老师您好，这次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东西。”
“我们这什么都不缺，最近在干什么啊？”
......
完全把迟开霁忽略了。
最后还是老徐记得迟开霁这茬，他叫住别的老师，把话题拉了回来。
“明彻啊，你是迟开霁的？”
“我是......”
迟开霁怕他说是自己姐夫，暗戳戳地拉了一下明彻的袖子。
“......他哥哥。”
“哦～哥哥。”
“明彻啊，我虽然没教过你，但是对你印象非常深刻啊。高中三年无论大小考试没出过前三名，认真扎实、听话懂事，不顶撞老师、不欺负同学......”
老徐每句都在夸明彻，每句也都在点迟开霁。
明彻自然也听出来老徐的意思，他礼貌微笑，对老徐说：“徐老师，您过誉。”
接着老徐话锋一转，“但是，你弟弟怎么就没学到你一点呢？”
听到“弟弟”这个称呼，迟开霁浑身一颤，倒是明彻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我弟弟......他比较有个性。”
“那再有个性也不能上课玩手机、扰乱课堂秩序吧。”
“老师您说得对。”
......
一直被老徐教训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出办公室门。明彻把从老徐那要回来的手机还给迟开霁，迟开霁一接过手机就翻短信，看到那条“来”的信息，无声的在心里艹了一下。
虽然7年后的第一面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都已经见到人了，迟开霁也没有理由再躲开了。迟开霁跟着明彻出了校门，走到车边，拉开后门上了车。
明彻坐在驾驶座，在手机上不知道跟谁聊天，见迟开霁坐到了后面，侧过头看着副驾驶，说：“坐这。”
迟开霁心想，这不该是他女朋友的位置吗，我坐不太好吧。
明彻见他没有动，以为他还在生自己气，又说：“下次我会先通知你姐，让她来处理你的事。”
哦，女朋友的弟弟坐应该没问题。
于是迟开霁下车，上车，换到了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