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泠雪下意识想要狡辩，开口却发现她实在说不出。
郁青鸾说得对，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郁青鸾有哪些朋友。不知道郁青鸾的生活轨迹。
甚至，她连探究郁青鸾家庭的兴趣都没有。
哪怕去了郁青鸾家那么多次。哪怕她在楚城呆了一年，知道刺绣是这儿最富盛名的产业之一。
她也没有把郁青鸾，和那传闻里的刺绣世家联系上。
玉泠雪愣愣的，冷风灌进她的口鼻。
刺激着她的呼吸道，连带肺部一块儿。
叫她忍不住咳出一声，眉毛也拧在了一块儿。
郁青鸾下意识想去扶。
她的手也搭在了玉泠雪背上。
玉泠雪顿在半空，头抬也不能，低也不动。
只有睫毛不断在风中眨动。
她感受着郁青鸾下意识的关照和温暖，却才发现，她对郁青鸾其实一无所知。
郁青鸾对她，是不是也如此？
她们当真像一对地下情人。彼此依偎仅仅是为了一点温度，交换完体内的热便要赶在天亮前离开。
玉泠雪竟觉得心口有些疼。
不该是这样的……
她那么喜欢郁青鸾。她的小鸟那么爱她。
她们怎么可以如此生分？
都是她的错。
玉泠雪的发丝从肩膀滑落。
她捂着嘴抬眼，眼里包着泪，泪闪过荧光，比正文的太阳还刺眼。
郁青鸾闭眼收手，抱着手臂坐了回去。
“对不起……”玉泠雪咽下腥味，冷风依旧从鼻腔误入。
冬天快要到了。
她不喜欢冬日的自己。
太脆弱，太多事。
只能做一朵被娇养在温室的花朵。
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在寒风冰雪里停留太久。
如今，她也讨厌在这种情况下，向郁青鸾露怯。
就好像她是要博郁青鸾同情一样。
她是错了。她要堂堂正正的认下。
“对不起，青鸾。”玉泠雪哽咽了一声，把手也放了下去。
“青鸾，小鸟……这一个月，真的很对不起你。”恍惚间余光瞥见郁青鸾斑驳的手，玉泠雪又是一颤。
又到冬天了。
她的小鸟会不会和她一样，也讨厌冬天？
讨厌这个让她过敏，让她疼痛发痒，半夜冻得受不住，独自抱着热水袋辗转反侧的季节。
“至少先把药上了吧？不要折腾自己。”玉泠雪去捉她险些掀翻的药膏。
郁青鸾看她手都在发抖，还要给自己上药，终究没法继续狠心，和她僵持。
郁青鸾打开包，把之前玉泠雪给过她的药膏拿出来。
草绿色的药膏散发着茉莉的清香。
玉泠雪当真爱花。给她做个药膏都要放点花来中和味道。
药膏敷上手，温度缓慢抬升着。从手背连到心。
郁青鸾再看玉泠雪执拗的给她包里塞药的动作，也没那么难受了。
“小鸟，我的小鸟……”玉泠雪塞完，朝郁青鸾靠近了些许，抬手捧住她的脸。
郁青鸾心脏猛然一缩。
玉泠雪的手比药膏还热。
贴着脸颊，让她一整个头脑都烧了起来。
玉泠雪已经贴的很近了。
唇瓣微张着，似欲吻，又欲哄。
郁青鸾牙齿都打开，做好了准备。
玉泠雪已经怜惜着抚过她的肌肤，唇靠在她的脸侧，就要贴上来。
郁青鸾忽而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在车里。”还有人呢。郁青鸾别开脸。
“好。”玉泠雪顺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要原谅我。”她捏着郁青鸾的手，一点、一点。细细地摩挲过郁青鸾的手背。
从指根，轻柔的滑向指尖。
郁青鸾没有说话，只是……
稍稍侧身，让玉泠雪和自己贴的紧了点。
* * *
进了玉泠雪家门。
现在天地间只剩她们两个人。
郁青鸾约莫来到了幻想中的浪漫二人基地。不会再有别的打扰。
而玉泠雪半跪在沙发上，只管托着郁青鸾的下巴，捧着郁青鸾的脸，又扶着她的腰。
“小鸟……”她仔细描摹郁青鸾的眼眸，从中看见了好多好多的委屈。
“对不起，我的小鸟。冷落你这么久，你一定很委屈。”玉泠雪想，她知错了。
她不该隔了这么久才想起郁青鸾。
才来找她。
“一直没有关心过你身边的人、事，你是不是也很寂寞？”
“对不起，我之前都不懂……”玉泠雪已经看见泪光了。
郁青鸾咬紧了唇瓣。
倔强的像头永不服输的小狼，狼狈得好似淋了一朝大雨。
从头到尾塌成水，只有那双眼睛还闪着狠光。
“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这么委屈。我是不是很坏？”玉泠雪抱了上去。
将郁青鸾的头彻底拢在怀中。
一下又一下，顺着郁青鸾呼吸的节奏，抚摸她的头发、背脊。
而后玉泠雪听见一声呜咽。
“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郁青鸾沙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闷得玉泠雪心里发慌。
“对不起。”玉泠雪停了动作。
手覆在郁青鸾的头顶，热得郁青鸾又不争气的掉了眼泪。
“一个月……”郁青鸾捏紧玉泠雪的衣角。
“一个月不跟我见面。我知道你很忙，但能不能……”郁青鸾不敢抬头。
她现在恐怕已经泪流满面，丑成猴子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玉泠雪低头，额头抵着郁青鸾的额头。
两个人贴着，郁青鸾心口又是一阵酸楚。
“我不找借口。我是忙，但不该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
郁青鸾抽着气，有些喘息不能。
玉泠雪捧住她的脸。她努力偏头，不想让玉泠雪看见她的丑态。
玉泠雪也不管不顾，吻了上去。
郁青鸾的眼泪融在玉泠雪脸上。
给她也画上两条泪痕。
“想不想我？”玉泠雪捏着郁青鸾的手。
郁青鸾点头。
如何不想？
一个月，三十天。
绣礼物的时候在想。织手套的时候在想。
偶尔夜里，躺在那张雕花床上，在粘腻与绵绸中压低床板的嘎吱声时，郁青鸾也在想玉泠雪。
玉泠雪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生活。
她哪儿是和玉泠雪冷战，吵架。
她只是在自我折磨。
她宁愿不生这口气，去找玉泠雪，主动一点。
或者在玉泠雪打来电话的时候直接和她约见面。
可心中的郁气始终下不去。郁青鸾只能在梦里和玉泠雪相见。
那才是只属于她的玉泠雪。
那里才是她幻想中完美的桃源乡。
“我，我给你补绣了礼物。”郁青鸾抬手，抚上她思念了一个月的肌肤。
那副身体好似阿弗洛狄特，任谁窥见，都会羞愧，同时又会被吸引。
“还，织了手套。”郁青鸾抽抽嗒嗒的，一边说，一边咬玉泠雪。
“可以用力一点。”玉泠雪拍着她的头。
“我的小鸟受委屈了，我的错。”
“所以。”玉泠雪看向郁青鸾，眸光带着泠泠的水气，比月辉亮。
“你可以重一点。”
“思念也好，不满也罢。都可以跟我发泄。”
郁青鸾还有点怕。“不会伤着你吗？”
她真的有很多情绪要发泄。
“怎么会。”玉泠雪笑了。
她的倔强小狼，再生气也不会咬人。
让她玩闹似的啃一下又何妨？
“你说的。”郁青鸾低头，舍不得狠咬，但也把自己尖尖的牙扎在了玉泠雪的皮肤上，留下一点难以消除的红调。
“我真的很难受。”郁青鸾用上了些力气。
比之前没有闹别扭时，玉泠雪要她用力的力道，更大些。
“那就咬我，吻我。”玉泠雪凑在她耳边。
“然后狠狠的yao我。”
郁青鸾照做了。
……
一直到傍晚。
今天也没有让玉泠雪哭出声来。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郁青鸾抱着她爱了一年的情人，躺在情人家的沙发上，一起等夕阳。
“还气吗？”玉泠雪总算缓过来一点，抚上郁青鸾的脸。
郁青鸾摇头。“没有生气过。”
她只是，有点寂寞，有点难受。
大概，也有点委屈。
“好吧乖宝宝，不会有下次……真要是有，你打电话来骂我也好。”玉泠雪别开她额头的碎发。
从那丝丝缕缕的碎发中瞥见夕阳的颜色。
金光把郁青鸾黑漆的发都染成绸缎的棕色。
浅浅一米阳光飘在郁青鸾额头上。玉泠雪将它捉进掌心。
“好吗？生气了，要告诉我。”不然，玉泠雪想。
她会因为要处理太多别的事而遗忘郁青鸾。
郁青鸾真的太乖了。
不挣也不抢，委屈了，就独自掉一下眼泪。
玉泠雪知道的。她爱郁青鸾，也是爱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安宁感、处事不惊的淡泊宁静。
“嗯。”郁青鸾转过身，从玉泠雪眼中看夕阳。
看来，看去。只看见了她自己的倒影。
好土。郁青鸾终于弯了眉眼。
原来她真的能在爱人眼中只看见自己的影子。
“你上个月在忙什么？可以告诉我吗？”郁青鸾乖乖的问。
问也顺从的跟宝宝一样。玉泠雪好想给她许多的吻。
玉泠雪也真的亲了她几下。
“李染收我为徒了，在学习。”
“就这个？”郁青鸾不意外，但有些诧异。
只是因为学习，就把自己冷落了吗……
“嗯……还有一点家族的事。”玉泠雪没有详谈，明显的不想说。
“和那个打扮很夸张的女人有关系？”郁青鸾太敏锐了。
玉泠雪微怔，而后又亲了她好几下。
“是啊。”呵。打扮很夸张的言温迎。
“我已经解决了。”幸好，一切都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郁青鸾是唯一的意外。
但也意外的，帮了她很大的忙。
“不用担心，小鸟。”玉泠雪揉开郁青鸾的碎发。
郁青鸾眨眼，玉泠雪又吻了上来。
“我已经处理好了……我爱你。”
今天的夕阳好温柔。没有太浓烈的颜色，没有大风和雨，甚至只有一层薄薄的云，浅淡的渲染着天空的柔。
她们一直吻到了蓝调时刻。
在夜幕将倾的深蓝十分，郁青鸾又一次看见玉泠雪眼中的自己。
她想，玉泠雪大概真的爱她。
她相信玉泠雪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