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我们一起出去买小糖人好不好?”
“好!”
视线里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他们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在青石板路上,似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乖囡囡,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下,爹和娘去钱庄里取些银子回来就给你买。”
“嗯嗯!我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们也快点回来。”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摊贩手中的糖人,像是在说着什么牢固不可破的誓言,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直到天黑爹娘也没有回来。
小小的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墙边,从天明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明,从酷暑等到寒冬,从寒冬等到燕子归来,饿了去客栈门前捡别人不要的吃的,冷了去寺庙里跟乞丐挤着取暖,就这样等了一年,依旧没有等到爹娘回来给她买糖人。
她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她也成为了一个乞丐。
没有家人,没有温暖的被子,只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吃的是别人不要的剩饭,睡的是从路旁捡的茅草,穿的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破旧衣服。
时间流逝,就这么过了三年。
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冰天雪地,呼啸的北风吹得行人捂紧了耳朵。
一个小女孩跪在路边,朝着牵马的老人问:“真的可以吗?”
……
“无忧姑娘,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将林无忧拉回现实,她回了回神,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阿清头上。
林无忧忙不迭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头。
“我没事,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啊,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林无忧从脖子上拿下一只木雕的哨子,挂到阿清脖子上。“杂役的名字说出去总是不好听,不若你就当我的徒弟,学点医术以后也好多一门谋生的手艺。你觉得如何?”
“能有一个去处,阿清非常知足了。”
“那我以后就是你师父了。这个哨子是当年我师父传给我的,其音可传百里。我现在把它传给你。以后有任何困难,吹响这个哨子,只要我在百里之内必会出现。”
阿清手指摩挲着哨子,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之后才认真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林无忧站起身来,指着药房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啦!这里地方小,师父喜净,你就暂且先在药房里委屈一下。”
阿清微笑地点着头,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
林无忧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他道了一声“你且等我一下”,就转身去了林无病房间。
林无忧刚进屋,阿清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摸着胸前的哨子,似是嘲讽又似是不解地喃喃道:“家……吗……?何曾有家?”一瞬之后,却是又恢复了温顺的笑容。
林无忧很快走了出来,将一套衣服递给阿清,“这是我师父的衣服,可能有些小,你先将就着穿。现下你那仇家可能还在寻你,待我们北上之后再给你置办新衣物。”
“师父,那不知我们何时北上寻找师祖?”
“咳咳,”林无忧对这声“师父”很是受用,特意提高声音,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嘛,当然是越早越好,不过为师还没攒够上路的盘缠。”
阿清再次意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对她道:“这是我在清乐坊当杂役时有一心善的贵人赏赐给我的,师父可以先拿去用。”
“这怎么好意思?徒儿已经孝敬为师够多了。”
“师父不用在意,师父救了阿清的命,阿清的自然就是师父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无忧眉飞色舞,“下午我去把它当了,明日我们就启程。”
“全听师父的。”阿清依旧是一片温顺乖巧的模样。
“那为师先去收拾东西了。”林无忧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进了屋。
待林无忧走后,树下的人才淡淡出了声,语调里满是鄙夷之色:“呵,原来是个守财奴。”
*
午后。
透过躁人的蝉鸣声,隐约能够听到枇杷树下有人在说话。
“督主,方圆十里都搜过了,并未找到叶轻尘的行踪。”
被称为督主那人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果然如此,不必继续追查了,我已有了线索,你接下来暗中跟着我便可。”
“是!”
是字尚未说完,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树下只剩下一人,他坐在石凳上,正慢慢磨着晾干的药草。
林无忧当完玉佩后,又去置办了一些路上需要用的物件,回药房时已是申时一刻。
讨价还价了半个时辰,最后当了将近五十两银子。林无忧高兴坏了,走进药坊时连蹦带跳。
一进药坊,她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正在磨药粉的阿清。
“大热天的,快些歇歇,可别累坏了!”
拿人手软,林无忧现在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好感达到了顶峰。
“不碍事的。师父你事情可是办好了?”阿清转过头来看向林无忧。
“托你的福,北上至京城应当是不成问题了,”林无忧边说边拿出自己当的银钱。
“我想了几个林老头可能会去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个医学世家。届时我们先沿水路去万药山庄,接下来穿过幽冥山至幽冥谷,幽冥谷之后是天外山,最后到京城走一遭。”
听完林无忧的话,阿清顿时没了底气,“为何还要去京城?”
林无忧有些亏心地打着哈哈,“林老头最喜热闹,京城自然是他必经之地。”
“我看是你想去吧?”阿清心里想着,但究竟是没问出口。
太阳西落东升,眨眼到了第二天破晓。
林无忧是被香气扰醒的,出门一看才发现石桌上早已摆好了清粥包子和小菜,而行李也是整齐地摆放在门口的地上。
她越来越庆幸收留阿清了。
北上的船巳时一刻出发,他们赶在出发前半刻钟登上了船。
码头上送行的人熙熙攘攘,林无忧站在船头望着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年的小镇,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进了船舱。
她等这一刻等了整整五年。
五年前,当她第一次听到师父讲起四大世家的传说,她就立誓将来一定要去四大世家学习世间最精湛的医术,成为世间最厉害的大夫。
她要让抛弃自己的人看看没有他们,只靠自己一样也可以扬名立万。
现在她终于要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船摇摇晃晃地离岸了,林无忧站在船头出神,身体随着船身摇晃着。
突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师父,小心!”
林无忧转过头,有些恍惚地看着身旁眼神清澈的年轻人,问:“阿清,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愿望?”阿清顿了顿,“阿清的愿望是师父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小傻瓜,幸好你投奔的是我,要不然早就不知道被别人卖了多少次了。”林无忧手搭在栏杆上,望向远方的河面。
水面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波光,林无忧的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阿清,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世间唯有自己才是永远可以依靠的。”
“我的愿望是成为世间医术最高超的大夫,要让人们提起神医首先想到的不是四大世家而是我林无忧。”
阳光打在林无忧的脸上,将她的眼睛染成了金色,睫毛一跳一跳的如同悦动的精灵一般闪耀。
阿清有些看呆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呆啊小阿清,以后如果我不在了你可咋办呀?”
阿清似乎抓住了“不在”两个关键字,急忙说道:“师父不要抛下阿清。”
“哈哈!骗你的!只要我还活着你肯定就不会是一个人!”林无忧抬起手揉了揉阿清的脑袋,“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嗯!”阿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船摇晃着向阳光洒落的方向驶去,留下了水面上粼粼的波光,和船上人们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