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后，班里的人几乎都走了。

    黄潘还在教室里写题，林意阳叫他待会到操场上等他。他时不时抬头看下时钟，一道题目看了三分钟还没一点头绪，心不在焉的状态他自己也察觉出来了。

    于是就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发呆。

    电风扇还吹动着桌面翻飞的试卷，曾人满为患的教室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朝向窗外，眼中满是尚未散尽的晖光与一望无际的苍蓝。

    他的背影，在一片明亮中显得那么恍然。

    从他的位置，看得见操场的一角。他是想去的，但他想晚一点，不知道是怕人多还是什么的。

    等到他到篮球场的时候，人刚散。

    林意阳穿着白色无袖衣，显出他颇有线条的手臂，薄汗附着在麦色的皮肤上。

    但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更高一些的男生，不像是刚运动完的样子，夏季校服反而将他的身材展现得更好，直挺而一丝不苟。

    黄潘知道那是黎斯许，但不知道李刻砚身边站着的女生是谁。

    简单的丸子头，清新自然，没有遮盖住她白皙的皮肤，透着微红的鹅蛋脸上眉目精致，翘鼻下有若朱红般暗丽的唇，不似粉黛修饰过的脸庞，却已是立于众人之上了。

    黄潘相信她披下头发来会更夺人眼球。

    他站在不远处没往前走，林意阳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来了。他有点想把视线挪开，可不由自主的就那样因为李刻砚停驻。

    他看了太久的太阳落山，此时才觉得日光不长。

    李刻砚或许是笑着的，一点黑痣过分显目地贴近薄唇，运动后的殷红透露出一股欲态。好像往他这里略过了一眼，黄潘想。

    他们终于是说完话了，李刻砚和那个女生一起走了，而后黄潘才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都没看到我帅气的英姿！”林意阳一上来就搂着他的肩膀，黎斯许的目光追着他，并不明显的注视。

    黄潘却在想，李刻砚和那个女生走在人这么多的操场上，大概是与那些来操场上约会的普通情侣无异。看着他们远去，光是背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赞叹一声般配。

    他回过神。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生，不对，是美丽端庄大方，反正就是让人不敢肖想。”林意阳仿佛要把刚刚憋的心里话一吐为快。

    黄潘抿了抿唇，说：“我也看到了，很漂亮。”

    “对吧！不过确实，我砚哥就该配这种大美女！”林意阳“砚哥”“砚哥”的都叫顺口了，足以见李刻砚的球技及人格魅力已经将他征服了。

    黄潘看了眼黎斯许，他对此的回复只是笑了笑。

    他们一起到一食堂吃饭，林意阳的嘴就没停过。

    “黄潘，砚哥他是不是去过你们班？”

    “是有。”

    “我靠那那个女生的事是真的吗？”

    “你怎么会不知道。”黄潘呛他。

    “那是，我去找你的时候特地看了眼那个叫刘悦莹的，感觉没有希姐好看，真不知道……”

    “闭嘴吧你，怎么糖醋里脊都堵不上你的嘴。”黄潘话是这么说，转眼就把自己盘里的糖醋肉给他了。

    林意阳倒是笑得更开心了，不说话开始认真吃肉。黎斯许也在旁边给他递水夹菜的，温柔地向他投以目光。

    看着他俩你侬我侬的，黄潘都有点难以下咽了。

    黄潘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普通得过分了，可能是旁边都是太过亮眼的人，自己就难以把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拿出来了。

    可是他很少在意这个，或许是因为今天看到了那个女生，而他还会在李刻砚身边看到更多更漂亮的女生……

    这是理所应当的。他尝试说服自己，实际上有些事情正在他的心里隐隐崩塌。

    像黄潘这种人，早已学会好了逃避所有会给他造成影响的事物。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自己的某些欣喜，比不争不抢还要更简单。所有他尽量避开有关李刻砚的事。

    本来就不用刻意的，他们不同年级不同教学楼，除了他来找刘悦莹，会在班级外面的走廊那里，他们几乎不会碰到面的，操场那么大，他们又不是要一起上体育课，干嘛站一块呢。

    林意阳和李刻砚约着一块打球，黄潘就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林意阳一催再催，他才会慢慢地往操场上赶。

    又是体育课。

    不同于往常的，下起了雨。明明不久前还阳光明媚，现在天就暗下来了，下着不大的雨滴，只是将整个夏季的烦闷又拉长了一点。

    于是体育课改成了室内活动，他们几乎就是呆在教室里看电影。关了灯，拉上窗帘，更暗了。

    黄潘觉得里面闷就出来了，有点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想走远一点，离这里再远一点。

    新建的教学楼，还属于半开放的状态，上课时间不会有人来这。他习惯性地走到顶层，结果刚走出楼梯口就差点和从右边拐角处出来的人撞上。

    她很急的，只是抬眼发现是他，走得更急了。

    那样甜美的容貌带上莫名的面红耳赤，黄潘很眼熟，那是刘悦莹。

    而出楼梯口的右拐，那里只有厕所。

    黄潘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了，可是他又不能不想到刘悦莹来这种地方，就为了…

    天很暗得正在下雨，而他走了进去。

    脚步声很清脆，像他自己的心跳，急得想要验证什么却又在隐瞒。然后停住了，在黄潘看见尽头处向阴暗窗外吐烟的那个背影时，连同心跳顿在这蒙住所有明亮色彩的一场夏季的雨里。

    而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黄潘只记得他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而他再也无法回避。

    或许呢，这只是一场梦。

    好像雨声浸没着耳际，刚从叶片上滑落的露珠印证这片刻安宁的生机，暗而潮湿，如他一般，

    他们的开始可以再美好一点，可以是以朋友的朋友的身份认识，可以是某个明媚的日子他认为自己足够优秀的时候向他走去，也可以是此时静谧的雨声里只有他和他。

    黄潘想，还好，至少这次他没有选择经过他的世界。

    他只是想有一点点存在，在李刻砚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