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楼南枝的话，宋瑾精致的五官也维持不出一个假笑，碍于在场人这么多，她面色一冷，拽着楼南枝的手腕就要把人带出去。
“现在人多，你别在这里作，有什么话出去说。”
此刻楼南枝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松地就挣脱开宋瑾的束缚，“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到此为止。”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屏息凝神听了个真切，顿时面面相觑，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
宋瑾只觉得一股邪火窜上来，“你大爷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跟我说啊！”
楼南枝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陈之惟，“你还是谨言慎行，别吓到你初恋了，到时候能追回来吗？”
被这么多人带着各色目光注视着，楼南枝也不想在这狭小的包厢里纠缠不清，她甚至不给宋瑾反应的时间，抬着长腿就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外，还要绕过几桌下楼才能完全逃离这个污浊的地方，楼南枝不敢犹豫，满脑子都是离开。
宋瑾被她那一句话噎得喘不上来气，但也因此更快地反应过来方才他们大概聊了些什么。
她此刻也顾不上仪容教养，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冷声道：“你们刚才具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林盼巧哪敢去看宋瑾，此时她双眼通红，像是要吃人一样。
见没人回答，宋瑾也没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陈之惟见着宋瑾转身就要出门找人，连忙拉着她，“我看她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先别去遭罪受了，没什么用的。”
手臂上的手逐渐缩紧，要是放在以前，陈之惟能与她有肢体接触都能回味一天，但是现在只觉得浑身难受。
宋瑾掰开陈之惟的手指，声音有些哑，“你和他们吃吧，我有事。”
入了秋，夜风刮在脸上也不好受，楼南枝快步走到路边，现在车流少，来来回回也没见到几辆出租车，她连忙拿出手机就要打车，才刚解了锁，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楼南枝彻底冷脸，伸出手，“还我。”
宋瑾没给她，反而将手机塞进狭窄的裤包里，“把你刚才的话说清楚，什么结束，什么初恋，你打什么谜语！肯定都是误会！”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到此为止，你听不懂吗？不管你和我有误会，还是你和她有误会，我都不想听，你给我滚开。”
这话即刻点燃了宋瑾这个炸药包，她掐着楼南枝的肩头逼着人与自己对视。
“那些人说的话你也信，你脑子有病啊，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而且我也没有和她谈过，你拿这件事和我算什么账！你到底作什么啊！”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相信！另外，我也没有要算账，只是告诉你一声断绝关系，这两者没什么冲突。”
楼南枝几乎是吼出来的，话才刚说完，便顿时察觉到眼眶透出温热，喉咙像是被针扎过一样，每说出一个字都备受煎熬。
“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吗，你又有什么好值得我相信的，宋瑾，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你凭什么指责我，你站什么立场指责我？！就因为陈之惟当了导火索？我现在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闹个屁啊！”
宋瑾压住火气，手上的力道却大到楼南枝脸色一白，足以要将人骨头捏碎一样。
“我就当你今天昏了头，今天这些话我就当都没听过，不管你听了什么，此刻开始都给我忘干净。”
“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命令我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俩之间原本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恋人，不是金主包养，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只是单纯的，腻味了，你听清楚了吗，我单纯看你看烦了，数年如一日的相处让我烦！”
宋瑾一愣，手上力道一松，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反驳的。
楼南枝趁她出神之际，将她包里的手机一举抢过，连忙点了几下屏幕急着打车。
“你要多少。”
不疾不缓的四个字从宋瑾嘴里吐出来，完全没了刚才的怒意，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
楼南枝看着司机离她还有三公里，有些发懵地看向宋瑾。
宋瑾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卡，全都展示在楼南枝面前，“这几张卡里都有不小的数额，你选一张。”
“你什么意思？”
宋瑾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你不是说我们没关系吗，我从你刚才说的那些关系里面选了一个，包养，怎么样。”
“现在换你选，你放心，这些卡够你活到下辈子的，要是不够——”
话还没说完，宋瑾眼前一晃，脸上烧起火辣辣的疼，连嘴角都在发麻，有那么一瞬甚至难以开口说话。
不过很快，她清澈透亮的眼里就蓄满了不可思议与震惊，她抚上红肿发热的脸颊，“你、打、我！你敢打我！我宋瑾活了这么多年，别说有谁敢打我，甚至都没敢给我脸色看，你楼南枝算什么东西！”
楼南枝望向自己同样扇得发麻的手心，刚才那一巴掌，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完全是情绪上头，用了十成的力气。
宋瑾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正要扬起手时却看见楼南枝眼睛亮闪闪的，几颗硕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往下扑。
楼南枝压着哭腔，“比起你给我的，简直不值一提。”她是以气音说出口的，但却好比山崩海啸，震得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视觉冲击太大，两人相识超过五年，宋瑾从来没有见过楼南枝哭，瞬间让她不知所措，看得她莫名难受起来。
还没弄清楚自己这奇怪的感受源自什么，明明挨打的是她，痛的也是她，但是看见楼南枝哭的那一瞬反而心口泛酸，绞得厉害。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楼南枝早已坐上车了。
*
楼南枝回去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眼睛又红又肿。
她拆了眼膜贴在眼周，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人止不住放松。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休息，旁边的手机响个不停，楼南枝拿起手机，咳嗽一声清了嗓子，又对着空气哼了两声，确保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即便是做了准备，在说出话时还是让徐知意怔了一瞬。
“有事吗？”
“嗯，南枝你有看手机吗？”
楼南枝觉得有些奇怪，“我刚起床，没顾得上玩手机，怎么了吗？”
徐知意开着免提，一边滑动着页面，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几个高挂前位的热搜。
“我截图发给你吧，你先看一眼。”
话才刚说完，消息窗口就紧跟着弹出来，比词条更显眼的是那几张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从不同角度拍摄昨天宋瑾被打的情景。
不过昨天夜色暗，路旁的灯光还不足以将两人照亮，加之拍摄者隔得远，拍出的照片就带着一股朦胧感，像是加了什么滤镜。
没听见对方说话，徐知意犹豫一会儿还是问出来:“那个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嗯。”
得到答案的徐知意更惊讶了，顿时冒出数个疑问，“你怎么会认识宋瑾的？”
楼南枝点开了免提，想退出界面去翻热搜，但是手指又停下，她还是不敢去看评论区，生怕会看见什么不想看的。
“她是我高中同学，连带着现在还有点联系而已。”
“那你……打她是？”
这话又把楼南枝拽回昨天的场景中，那股溺毙感又涌上心头，连发火的心力都没了。
“别问了。”
“可是阿姨那边怎么办，万一别人告诉她了，你怎么应付她？”
楼南枝陷入沉默，虽然林娟这个岁数了不怎么玩手机，但是不代表别人不玩，别人不问。
“再说吧，见招拆招。”
说完，电话就挂了，徐知意还在看那些热搜，评论区猜测得各式各样，当看见其中某几条的时候，徐知意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把手机立马关了。
“宋瑾！”
经纪人王研丽将手机摔在宋瑾面前，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戳戳点点着热搜给她看。
“你告诉我，这照片上被打的人是不是你！”
“啊不，这肯定是你，就是化成灰我都一眼认出你。”
王妍丽无语地闭上眼，手背搭靠在鼻梁上，随后眉头一皱，“你说话啊，就这么几天没盯着你，你给我整出什么惊天行为来。”
王妍丽捏着宋瑾的下巴，左右来回转着，左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简直无比显眼，估计得耗费不少遮瑕和粉底液盖住。
“你当时报警没有，还手没有，对方是谁你知不知道？”
宋瑾有些不耐烦，“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王妍丽愤恨地拍了桌，尖声道:“处理？这都过多久了，你处理的方案和成效呢！跟条咸鱼一样在这摆烂。”
“真是一点都不省心，看你这条演艺路是走得太顺畅了是吧，到时候全网黑的我看你要被逼到去跳楼。”
宋瑾烦躁地理了下杂乱的头发，早上起床到现在为止还没梳理过，手指一抓，头发打的结瞬间将她眼泪激出来。
“我先报警，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
王妍丽正要去拿过手机，却不想宋瑾一挥手，直接将她手机滑进桌子另一边尽头。
“那个人我认识的，不用报警。”
“既然认识，她打你干什么，还这么重的手！”
宋瑾觉得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样，难以说出话来，涨得脸色通红。
“就一点小摩擦而已，用不着大动干戈。”
王妍丽冷哼一声，“真是搞不懂你，上一秒还在剧院化着妆演着戏，下一秒就被人打了，打就打吧，还被别人拍下来发网上！”
末了，她还呸道:“什么疯狗。”
宋瑾以前觉得王妍丽吐槽起来好挺好玩，现在觉得怎么听怎么刺耳。
“好了好了，姐，你别说了行不行。”
王研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办啊。”
宋瑾心不在焉地快速滑看着那些评论，至于经纪人到底在说什么，她也没心去听了。
手指猛然在一条评论下停住，“草，这些人才是疯狗吧，不知道人肉犯法啊，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真是闲得蛋疼。”
王研丽翻了个白眼，“祖宗，你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了行不行。”
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实在是看不下去，宋瑾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和对方骂起来，她把手机关掉往桌上翻面一盖，才不过一分钟，又连忙捡起手机，手指飞快地在打着什么。
“不是，你在干嘛？”王研丽斜着眼去看她的屏幕，看见她居然要直接用大号发言，心里一惊，连忙抢过手机。
宋瑾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孤零零地悬在半空，她瞪圆了双眸，“你干什么，你还我！”
“你发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给我看一眼！”
“就说发照片的人捕风捉影，居心叵测，故意挑角度拍的照片，难不成等着事情一直发酵下去吗？”
王研丽按着删除键，亲眼看着那几大段话完全消失了才安心。
“刚才我都急得火烧眉毛了，是谁在这跟个大爷一样说没事没事，现在又急得要发说明了，宋瑾，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总是凭感觉做事啊。”
宋瑾烦躁地扒拉了两下头发，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
“但是人肉就是犯法的啊！不行，先找个律师沟通一下，把他们全都告个遍，再发个律师函，这事就到此——”
话说到一半，觉得这话莫名熟悉，脑海中浮现昨晚上的情景，宋瑾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小声嘟囔：“就这样。”
王研丽盯着宋瑾脸上的红印子，“打你那个人知道你跟个活佛一样吗，早知道你转了性子，我刚才也应该直接扇你一巴掌。”
两人又说了公关处理，在宋瑾死不退步的情况下，彼此勉强达成一致。
宋瑾好声好气地拍了几句彩虹屁，再送了她点价值不菲的茶叶，临走时还信誓旦旦给王妍丽发誓绝对不会有二次，并且一定听话之类的才终于把人打发走。
听着那门被关上的声音，宋瑾才总算是放松下来，但是瞌睡也全无了。
她盯着白净的天花板发呆，楼南枝到底在气什么，又到底要什么，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让她一晚上睡不着，伴随着脸侧传来的痛意，愣是睁眼到天亮。
怎么这么作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楼南枝这么难办。
宋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
隐隐发热的手机被握在手心里，存在感很强。
宋瑾打开页面，不受控制地点开楼南枝的头像，看着上一次的聊天页面。
情感控制手指飞快在聊天框里打下一串话，理智又将话全部删掉，反反复复数次，指腹都摩擦起一股难以忽视的热意。
算了，就原谅楼南枝这一次，只此一次，宋瑾这么想着。
“你怎么这么怂啊，宋瑾，你真low！”
激励法成功让自己发出消息，宋瑾顿时心如鼓擂，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绕了两个圈。
浑身像是被蚂蚁啃噬，四肢百骸好像都是麻的，她擦掉手心的汗，又再次点开屏幕。
聊天页面有更新！
“你已不是对方好友，无法发送消息，请重新添加好友。”
明晃晃的提示语所占空间不多，但却如同标红加粗一样刺得宋瑾双眼痛。
巨大的屈辱如海浪顿时淹没了她的神智，宋瑾差点就要砸坏这刚买的新手机。
“楼南枝，你以后别哭着求着让我把你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