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倩与乔园园神色惶惶,紧盯着季知森,伊倩嗔道:“你们果真是一伙的!”
季知森急忙摆手,抽出手中长剑还给伊倩,眼神中满是焦急与诚恳:“两位姑娘莫要误会,我亦不知他们缘何至此,绝不是我引来的。”
伊倩警觉地接过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季知森的面庞。
她微微歪着头,心中暗自思忖,秀眉轻挑:“他若为神隐门同伙,又何必孤身涉险入此庙中,况且他本已将我擒住,如今又将我放掉,更不会是神隐门部众。”
“在庙里!”
此时,庙外风雨大作,狂风裹挟着暴雨,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发出阵阵怒吼。
只是眨眼间,不知谁打开了火折子。在光亮的映照下,只见神隐门弟子已如暗夜鬼魅,密密麻麻地伫立在庙宇之内,如一头头恶兽。
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重甲泛着幽冷寒光,显是早有防备伊倩的暗器。
为首的黑袍人面罩下传出低沉而冷酷的声音:“赶快前来受死!”那声音仿若被这狂风扯碎,却依旧透着森然的杀意。
事到如今,伊倩与乔园园反而不怕了,并肩而立,眼神中透着无畏的光芒。
伊倩柳眉一蹙,迅速站定在季知森身前。
她微微仰头,星眸中满是坚定与愧疚,朱唇轻启:“季公子,是我行事莽撞才将你牵连其中,此般局面皆因我们而起。你放心,哪怕拼尽此身,我亦要保你安然离去。”说罢,她紧了紧手中长剑,那剑柄已被雨水浸湿,却握得越发牢固。
季知森垂首凝视身前这勇敢的女子,不禁会心一笑,笑声在这雨夜中回荡,带着几分赞赏与钦佩:“姑娘这般侠肝义胆,果然不愧是一代女侠,季某钦佩不已。”
伊倩深吸口气,对着神隐门部众高声回应:“诸位且慢!若我二人身死于此,天策宗定会以此为由,兴师问罪,彼时神隐门恐将大祸临头,灰飞烟灭。我等此番前来,绝无挑起纷争之意。”
然而,神隐门众人对伊倩的警告置若罔闻,那一张张隐藏在黑袍后的面容,冰冷而漠然,唯有手中的兵器在风雨中微微颤抖,似是迫不及待地要饮血。
“嗖嗖……”
没有任何征兆,两枚铜珠如暗夜流星,破空而来。
伊倩娇喝一声,手中长剑疾挥,恰似灵蛇舞动,精准地格挡开一枚铜珠。
乔园园却因这突袭太过突然,身形闪动间仍慢了半拍,胸口处硬生生被铜珠击中。
只听她一声痛呼,身形后退两步,本就负伤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
伊倩见状,心急如焚,一个箭步上前,伸出玉臂,稳稳地将乔园园扶住。
伊倩心中暗自思忖,这运珠之术分明是天策宗的独门绝技,江湖上再无别家。
可如今,为何竟会在神隐门中出现?
她粉面含煞,凤目圆睁,努力地看向那一群黑袍人。奈何雨夜实在太过模糊,众人身影皆在风雨中若隐若现,根本无法辨清到底是谁施展出这一招数。
“攻那未伤的女贼!”
黑袍人的指令仿若死神的召唤,刹那间,三名提刀的神隐门弟子如恶狼般朝着伊倩扑杀而去。
伊倩却毫不畏惧,手中长剑似蛟龙出海,与三人瞬间斗作一团。剑刃划破雨幕,发出尖锐的呼啸。
激战正酣,一枚铜珠却悄无声息地朝着伊倩疾射而来。
伊倩此刻正全力应对眼前的刀光剑影,身形不禁一晃,勉强躲开暗器,剑法却也随之凌乱。
一名黑袍弟子见状,眼中凶光更盛,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带着千钧之力朝着伊倩劈头盖脸地砍来。
伊倩望着那落下的利刃,美目之中闪过一丝绝望,以为今日要命丧于此。
生死瞬间,一枚石子破风而至,“铛”的一声脆响,精准地荡开那夺命的一刀。
“谁?”
风雨稍歇,众人皆因那枚突兀的石子而惊愕当场。
就在此时,季知森仿若闲庭信步,自伊倩身后缓缓走出。他的身影在残烛与幽夜的映照下,透着一丝神秘。
伊倩又惊又急,蛾眉紧蹙,嗔怪道:“这个时候你出来作甚?莫不是要白白送死?”
季知森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轻声应道:“我死不了,姑娘莫要担忧。季某说过,受你一饭之恩,定会铭记。”那笑容在这肃杀的氛围中,竟有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是何人?敢挡神隐门部众?”
黑袍人见状,厉声呵斥。
季知森却不慌不忙,轻轻抬起斗笠,露出那深邃而沉静的面容。
刹那间,黑袍人如遭雷击,皆面露大惊之色,双腿一软,纷纷俯身跪拜,齐声高呼:“参见掌门!”那声音在雨夜中回荡,带着敬畏与尊崇。
伊倩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季知森,身体却因内心的震动而显得有些僵硬,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时间的缝隙里,沉浸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中。
“掌门……”
季知森面色平静,目光扫过黑袍众人,沉声道:“诸位退下,此处由我来处理。”
黑袍人面露难色,似有顾虑。
季知森微微皱眉,加重语气:“此事我自会与长老们交代。”
黑袍人无奈,再不敢造次,只得领命,缓缓退去。身影渐渐没入雨夜之中,只留下一片寂静与疑惑弥漫在原地。
伊倩与乔园园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讶与疑惑。
这必死之局,就这么被季知森解开了。
而且,他还是敌方掌门。
季知森转首,温言向伊倩与乔园园道:“二位姑娘可往我府上暂避,此刻唯有我处最为安全。神隐门弟子众多,我难担保有无莽撞之人暗中寻衅。”
被神隐门的部众追杀,却要住进神隐门掌门的府上,这让谁也会觉得极为不妥。
伊倩抬眼望向四周,眼下的情形,实在是进退维谷。
但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显然没有。
伊倩咬了咬牙,俯身轻轻扶起乔园园。
乔园园捂住胸膛痛处,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抓着伊倩的手臂,眼神里满是不安与虚弱。
“姐姐,我们真的要跟他去吗?”
伊倩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说道:“他说的对,如今我们别无他法。且先跟他走,我们小心应对便是。”
破庙外,方才还是大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混沌迷茫。然而此刻,那雨却戛然而止,仿若一位肆意挥洒激情的狂客突然收住了所有的癫狂。只听得残留在庙檐的雨滴,断断续续地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雨歇得正合时宜,不错。二位,请随我来。”
季知森一脸平静地站在前方,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伊倩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锁住季知森的眼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仿若星子在夜空中闪烁,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伊倩伸出手,紧紧扶住身旁的乔园园,她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以便能更好地支撑起乔园园的重量,而后随着季知森的身影,朝着紫桑城的方向徐徐前行。
在蜿蜒的泥泞小路上,伊倩看着季知森衣袂随风轻轻飘动,看着他那挺拔却略显落寞的背影在朦胧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看着看着,伊倩心底竟泛起一阵莫名的亲切感,那感觉就似儿时在熟悉的庭院中嬉戏后,疲惫却安心地躺在草地之上,被一种无形的温柔包裹。
这种亲切感毫无征兆地在心田蔓延开来,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每一次目光的交汇都像是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注入身心,使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与安然之中。
三人行至城门口,恰逢宵禁。
城防兵卒上前盘查,这些兵卒们身形魁梧,浓眉下的双眸深邃而锐利,犹如寒星,更添几分冷峻与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季知森微蹙眉头,目光审视:“尔等何人?我于守军中从未见过,亦未闻紫桑城换防之事。”
兵卒缄口不言,只道:“闲杂人等,禁止入城。”
季知森目光下移,瞥见其腰间佩刀与金牌。
见那金牌之上,“森罗”二字以古朴而刚劲的字体镌刻其上,犹如蛟龙蜿蜒。
季知森心中已然明了,此乃森罗卫,乃朝廷精锐,司护皇城周全。可为何,此时却来到这紫桑城内?
他默默取出自己的金牌,守卫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即放行。
伊倩见此情形,心中暗觉蹊跷。她亦识得森罗卫,这般宵禁,竟遣森罗卫前来,恐与朝堂局势脱不了干系。
如今天下动荡,高高庙堂之上,恰似这江湖般亦不太平,起义军屡犯朝堂,皇帝碌碌无为,政局飘摇不安。
此番森罗卫至此,或正与义军有关。
但是,为什么是紫桑城呢?
季知森熟门熟路地在曲折的街巷中穿梭,不多时,便带着她们兜兜转转进入了一座幽静的宅院。
季知森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厢房,随后唤来两名手脚麻利的下人,让她们搀扶着虚弱的乔园园前去休息调养。
季知森转身看向伊倩,轻声说道:“姑娘,你且放心,在这处宅院之中,你二人必会安然无恙。”
伊倩迎上他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信任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坎坷波折,伊倩早已身心俱疲。
“姑娘,厢房里安静舒适,适宜安歇,你且随着仆从到厢房里睡吧。”
几乎是在季知森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觉得一股浓重的倦意如潮水般袭来。
她再不想挪动半分,只是冲着季知森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便在正厅的醉翁椅上躺下,意识瞬间模糊,顷刻便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她的眉头微微舒展,似乎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疲惫。
季知森静静地凝视着伊倩,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他的眼眸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