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易洗干净收拾整齐,大大的眼睛配着高挺的小鼻子,也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娃娃。只是过分消瘦的小脸看着让人心疼,爷爷每天想着法儿的给张易做饭补身体,小张易的就像缺水很久的树苗,遇到悉心的灌溉终于开始抽条成长。
小张易每次跟着爷爷去摆摊卖面,都忙前忙后的收拾碗筷、打下手,让来吃饭的常客好一阵夸:“张老头,你哪得来的这么一个勤快懂事的小孙子啊,真是有福哦!”知道张易耳朵听不到,又唏嘘道:“可怜可怜呦~”
爷爷在得知张易已经七岁了,不识得字,便坚持要让小张易去城里西坊的学堂。小张易知道爷爷摆面瘫不容易,不肯去,可是任凭他怎么跟爷爷摇头表示不去,还是被爷爷连拉带推的送去学堂,爷爷知道只有学会写字才能跟人交流。
小张易上午去学堂学习写字,下午帮爷爷摆摊卖面,这样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对小张易来说却是一段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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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七年过去了,张易早已长成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并且在城中西市已经小有名气。
两年前,爷爷因为年龄渐高,已经不再出面摊了,张易接替了爷爷的面摊。爷爷在自家屋后种摆摊用的蔬菜,每天早早就为张易准备好洗干净的蔬菜、装好面粉,等着孙子赶去摆摊。张易虽然耳朵听不见,但是人机灵又爽朗,面摊生意反而更好了,张易跟爷爷的生活也好了很多。
张易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城里摆摊,因为机灵可爱,又因为耳朵问题有些可怜,赢得西市里一众婶婶、大娘的喜爱与心疼,常常往他手里塞吃的。张易长大后,更是受街坊四邻的欢迎,十四岁的张易身形高大、面容英俊,性格开朗又乐于助人,不仅那些婶婶、大娘喜欢,还有那些街头巷尾的小姑娘。小姑娘们更是为了能接近张易而时常去吃面,面摊前常常能看到,在一堆糙汉子当中坐着某个羞涩的少女,不看眼前渐渐冷掉的阳春面,而是偷偷拿眼睛瞧着煮面条的张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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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后跟爷爷招呼一声,就推着独轮车赶往城里。半路上总觉得有些心慌,‘难道我是忘记拿什么了?’停下车检查看了看,确认什么也没落下,又继续赶路。
进了西城门,张易跟街市上熟识的人微笑挥手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就到了每天摆摊的地方。熟练地支上摊位,和面、烧水,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就是晌午,张易不紧不慢的准备着。
接连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吃面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张易这才给自己煮上一大份白面条,蹲在墙边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眼见一碗面条见底了,突然一座阴影罩下,抬眼发现有一双鞋出现在自己面前。张易顺着眼前人的鞋子往上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高大青年逆光站在自己面前。
午后的阳光一缕缕的从白色长发穿过,仿佛是眼前这人在发光,刺的张易睁不开眼,但又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发着光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是谁?”白发男子头也不低的拿眼睛朝下斜睨着张易。
张易手里的碗‘咔嚓’一声掉在地上。
‘我能听见了?!’张易不敢置信的站起来,也顾不上心疼掉到地上的大碗摔碎了。激动的伸手扯住白发男子的袖子,嘴巴张张合合也说不成一个句子。
“侬唔啊啊唔......”
“你不会说话?”白发男子皱起剑眉,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我是感到你身上有熟悉的封印阵法,才过来问你的。”
‘什么阵法?他在说什么?’张易慢慢冷静下来,他现在只想弄明白为何自己能听见声音了?
白发男子看到张易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丢开自己跑走了。白发男子对于张易丢开自己的行为而感到一丝气愤,“本大爷的袖子说抓就抓,说丢就丢,真是没礼貌!”说着就打算不再理会这个身负封印的怪人,转身准备走人,“谁要理你!”
刚走两步,就被赶回来的张易再次抓住了衣袖,白发男子还没来及甩手,就看到张易一脸泫然欲哭的小狗表情,“你又怎么了?”
张易把男子往面摊处拉,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耳朵摆手,要告诉男子自己听不到。
“额......你听不到?!”白发男子看到张易激动的点头,然后从独轮车上的褡裢里拿出纸笔。
张易在嘴里舔湿笔尖,在纸上写到:‘我听不到’白发男子心想原来如此,刚准备走人,就看到接下来的字,‘但是我听的到你说的话,我听不到别人说话,为什么?’
白发男子震惊的呆愣住,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盯着张易观察起来,‘我这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张易看到白发男子先是震惊,再是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像是很久没吃过肉的人看到了一块五花肉一样的表情,最后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应该算是奸笑,反正在张易眼里是一种没见过的复杂表情。
“你叫什么?”白发男子终于恢复正常表情。
张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易......竟然姓张?呵呵,”白发男子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只能听见我说的话,真是稀奇啊......”
‘我家就在城西郊外,你能不能等一会,我把面摊推回家,再来找你’张易停顿一会儿像是感觉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的暂停了一下,但还是听到声音的渴望让他继续写到:‘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易站起来,希冀的望着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仁慈的点头道:“左右我也无事,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
白发男子被张易随后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晃住了眼睛,‘这人怎么这么单纯......’
张易推着独轮车带白发男子到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张易先安置好车子,就急不可耐的拉着白发男子进屋,要告诉爷爷这个惊喜的发现。
白发男子略显嫌弃的看着张易把自己拉进一间破屋,又拉进一间里屋,在两间破屋里转了一圈。
白发男子正在感叹自己对这个叫张易的少年真是耐心十足,就看见他松开自己,跑了出去,似乎是找那个爷爷去了。
白发男子自己嫌弃的走出房间,已经看不到张易的身影。
“耶...耶...唔..唔啊啊!”白发男子听到不成句的喊声从屋后传来。
男子走过去就发现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里,张易抱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白发老头,吱吱哇哇的声音就是张易发出的,他在叫闭着眼睛的老头。
张易抬起头看向白发男子,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啊啊!”
男子走近前去查看,其实在刚刚就没有听到附近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了,但是白发男子还是用张易能看懂的方式——伸手探了一下他怀中人的呼吸......
张易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爷爷,先是也学着男子一样探鼻息,不敢置信的缩回手,紧接着去摸爷爷的心跳。
白发男子看到刚刚还着急求救的张易,一下子卸了劲似得垂下头,木然的呆愣片刻,把头埋进爷爷怀里,轻轻的抽泣起来......
白发男子悄悄走回到院子里,静静听着张易的抽泣声,这次是真正的耐心等着了。
张易抱着爷爷回里屋安顿,不一会出来,看到站在院中的白发男子,走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这一天大起大落让张易有些虚无感,先是能听到声音的狂喜,再是经历了失去亲人的剧痛,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陌生人解释了。
“我叫白银,”白发男子率先说到:“我在城西的悦来客栈等你三天,三天后我就会离开这里。”认真的看了张易一眼就决绝的转身离开了。他笃定张易会来找自己,因为没有一个聋子会放弃听到声音的希望。
张易茫然的看着白银的背影,追出去的脚步也只是到门口就停下。
接下来的两天张易忙于爷爷的后事,白天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的躲在被窝里思念爷爷,然后眼尾带着泪痕睡去,睡梦中还在无声的喊着‘爷爷’。
睡熟的张易看不到,夜晚的屋外树影弯曲低垂,白色的衣衫随风飘动,白银站在院外枝叶繁茂的树冠上,望着张易熟睡的侧脸陷入沉思。
白银不明白自己天天晚上来盯着张易,是因为怕他跑了还是看他伤心而心软?转而又懊恼起来,自己一个堂堂不知山的山大王,怎么会如此在乎一个凡人,‘虽然这个张易有些不普通,但也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白银实在想不通,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有些气恼的转身拂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