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公寓书房的灯还亮着。
苏兮月坐在电脑前，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敲着键盘，正在列着工作室年底的工作计划。她一边快速地输入文字，一边不时分神回应手机那头的人。
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凌晨一点多突然醒了过来，睁眼后只觉自己的大脑异常清醒，困意更是一扫而空，躺了一会儿发现实在睡不着后，索性决定起来干点正事。
她的工作室还在起步阶段，向好发展的同时工作也繁杂了起来，如今马上要迎来第一个年末，她必须做好各方面的规划，稳中求进。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满和抱怨，苏兮月敲着键盘的手一滞，飞快敲完了最后几个字，偏头看向视频画面，无奈笑道：“听着呢，和你对象才分开三天就睡不着了？倒是拿出当年的劲头啊，你追星上头的那会儿非回归期几个月都见不到你担，也没见你大半夜还跟我哭诉啊。”
说着，她顺手拿起一旁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而后起身又去添了些热水。
那头的人哀嚎一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枕头里，声音闷闷地说道：“那能一样嘛，我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而且我是多担啊，一个见不到了就换下一个，全都见不着的时候还能用‘省钱了’来安慰自己，谁跟你一样能当这么多年的唯粉还不嫌无聊的啊。”
苏兮月重新坐下，顺势把水杯放到一旁，收回了刚刚分给对方的眼神，继续对着电脑忙工作，口中随意地接道：“除了追星之外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追一个已经占用我大半时间了，哪儿还有精力去当花心大萝卜？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
对方刚才还窝在枕头里的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强词夺理道：“你看！这不跟我从多担变成我对象‘唯粉’一样样的嘛！占用我大半时间的人都离开三天了，我怎么闲得住啊。”
回车键敲下，苏兮月给了她一个“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无语眼神，盯着她半晌没接话。
对面那人自觉理亏，被盯得有些招架不住，忙眨巴着眼睛撒娇：“别这么看我嘛，这眼神怪吓人的。”
苏兮月依旧没搭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默默移开了目光。
那人见状就知这算是混过去了，翻了个身躺平后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苏兮月身上：“算了不说我了，总让你听我吐苦水也挺不好意思的，说说你吧。说真的我现在都还觉得特别不可置信，当年一时兴起给你安利的人，你竟然一口气追了这么多年，算算都有七八年了吧？”
“嗯，到下个月八年整。”
“啧啧啧，真有毅力，”听着苏兮月那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键盘声，她不仅没有不打扰人家的自觉，还对那声音置若罔闻，继续跟她闲聊道：“不过这也变相说明了我眼光好啊，能被你这样的慕强批一追就是八年，肯定这些年也有不少过人之处！不过可惜，当初爬墙之后我就没关注过他们了。”
“嗯。”苏兮月一心二用，边忙工作边颇为敷衍地回应着她，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而后思绪又跟着她的话逐渐飘远，手指敲击的速度也放缓了些许。
这点她倒是没说错，前期团还没出事的时候，他就是实力断层第一的成员，不仅是古典舞出身但又半路改行的主舞，还是先天嗓音条件极好的唱担之一，甚至闲来无聊自己研究学习的rap在团里也很是拿得出手。哪怕是后来被迫转型演员和歌手，他也都有对应能称得上代表作的作品，可以说是全方面发展。
按说他的实力是允许大火、跻身一线的，可惜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人，且不说每年都会有无数新人扎进来，就是那些入圈多年的老人都还在挣扎，哪里是有实力就能火起来的，真真就是应了那句“小火靠努力，大火靠命”。
偏偏他就是那种没有大火之命的人。
那头的人仿佛没注意到苏兮月那边渐小的键盘声，自顾自地切出了视频画面，兴致勃勃地点开了微博搜索，“那就让我去搜一搜吧，看看我的前前前担最近怎么样了。”
他最近怎么样？这个问题也难倒了苏兮月，她最后一次去给他接机都是八月的事了，之后没几天就有官方消息称他闭关进修，一直到现在都十一月了还没有要“学成归来”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随意搭在键盘上，放空状态下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敲着键帽。
原本她想在那次见面的时候把自己独立开了工作室的消息告诉他的，可那次时间不赶巧，她的工作室还没有完全步入正轨，因此她先卖了个关子，只说下一次有好消息要跟他分享。
不过临别之前约好的下一次却一直没有到来。
“哇，他最后一条微博都是八月七号发的了，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不营业粉丝也不着急吗？”
思绪被打断，苏兮月瞥了一眼屏幕上那张满是惊讶和好奇的脸，莫名被她逗笑了，同时感觉刚刚还有些低沉的心情也一扫而空，张口犹豫着要不要接句话。
不等她给出解释，那头已经自己看到了原因，继续自言自语道：“哦，进修去了啊，那没事了，这种估计就是公司打包一起送过去的，可能还是封闭式的学习，主打的就是一个折磨艺人也折磨我们粉丝。”
只听她长叹一口气，满是惋惜又语气浮夸地说道：“真是可惜！单就‘不营业’这一条，就已经阻止我爬墙回来了。”
说完，她话锋又一转，理所当然地来了句：“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去翻一翻我墙头们的微博吧！”
苏兮月显然已经习惯了她如此表现，淡定地回了个“嗯，你随意”后，转头就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的正事上。
还没等她联系完上下文、想出后面要写的内容，另一头语调骤然提高的声音又把她从工作中拽了出来。
“不是等会儿？！我刚退出他主页怎么就看到他在热搜上飘着？”
“啊？”这下轮到苏兮月震惊了，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猜测着回道：“可能是又有粉丝考古之后入坑了吧？之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大半夜的时候新粉把话题刷进了热搜榜前十……”
“不对不对不对！这这这，这肯定不是……”对面急促地打断了苏兮月的话，传来的声音磕磕巴巴，又带了些难以置信的颤抖，一句话未毕，又陷入了沉默。
“你要不，自己看看吧？但是我感觉应该不是真的吧……”
苏兮月心中一颤，直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急忙想拿自己的手机去搜，慌乱中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手机正在和好朋友打视频，她在桌上翻找了半天越找越着急，最后猛然想到电脑就在面前！
她几乎是直接扑了上去，双手在键鼠上按得飞起，关闭文档打开浏览器登录微博一气呵成，这短短的几秒内她甚至把可能的事都想了个遍，还安慰自己最多应该就是塌房而已，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和道德问题都好说。
然而她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页面刷新出来后，映入眼帘的热门推荐微博第一条就是他公司官博发布的公告——宣布他因病去世的公告。
苏兮月顿时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仿佛只能看到屏幕上的那一行小字，大脑迟缓地解析了一遍又一遍，都没能解读出这段文字其他的意思。
目光微微上移，她死死盯住这条公告的发布账号，确认了多次这就是他演员经纪约所在公司的官方账号，头像右下角的蓝V认证无声证明了这一消息的真实和可靠性。
“这，这是官博被盗号了吧？对，肯定是被盗号了！谁家公司大半夜发这种公告啊，你先别慌，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就有人出来澄清了。”
苏兮月听着电话中并不自信的安慰声，非但没觉得安心，反倒心里直打鼓，莫名又联想到了今天凌晨她突然清醒的事。
是冥冥中感受到了要出事，所以才让她醒过来亲自见证吗？
她心里莫名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她深呼吸后强行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点进热搜榜一眼就看到热度前五的词条里有四条都是与他相关的，无一例外地在最后都跟了个橙色的“热”字。
而在看完词条内的微博后，她刚还颤动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本她也以为可能是盗号者造谣，可就在刚刚，应该是公司拿到了他的微博账号，直接转发了几分钟前官号发的公告。
苏兮月如遭雷劈，嘴巴微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僵坐在书桌前，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昏暗的环境下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
不是约好下次见吗？
之前说好了要一起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啊？
“兮月？兮月！”
通话中另一端的人声传来，却依旧没能闯入她的脑海。
“你回个话啊，人呢！”
“别吓我啊，你别挂电话我现在就去找你！”
……
电话里急促的声音环绕在苏兮月的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越来越明显的耳鸣声，她觉得脑子嗡嗡的，目光更是一度失去焦距而后又缓慢恢复，眼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意识混乱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呼吸急促了起来，心脏也开始高频乱跳，她的身体不可控地倒向前方，失了力的手从桌上滑落垂下，将一旁的玻璃杯带了下来，而后眼前迅速化为一片黑暗。
啪——
砰——
两道碎裂的声音一前一后涌入脑海，第二声落后苏兮月意识逐渐回笼，方才身体的不适感也一扫而空，仿佛都是她的错觉。她随即想要睁开眼，但亮眼的白光刺得她眼睛难以睁开，只眯开了一条缝后就迅速抬手遮住了双眼，同时身体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在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原来她晕过去了吗？竟然还直接昏迷到了白天，不过她昏倒那刻的窒息感过于真实，以至现在醒来后仍心有余悸。
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同时心里思索着：失去意识前她人还在书房，此刻却在自己卧室躺着，大概率是徐思梦确如她所言地找来了她家。
于是她遮着眼开口问道：“思梦，是你来了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苏兮月还当是她没在自己卧室守着，便慢慢分开眼前的手指，试图从指缝里先适应外部的光线，然后再去找她问问情况。
然而刺眼的白光从指缝中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却是颜色和款式都很陌生的帷帐，苏兮月头脑尚未完全清醒，见状愣了片刻，在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家里后，顾不得眼睛还未完全适应，便猛地坐了起来，强行睁开并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所处的房间——这确实不是她家！
不仅不是她家，甚至看着都不像是现代城市里会存在的建筑！
苏兮月恢复意识后刚松下的一口气此刻又提了起来，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一个偏机械感的电子音便直击她的脑海。
“苏小姐，您好。恭喜您成为本系统所抽取的幸运体验者，您的编号为：0198，欢迎来到副本主城：京城，我是您的专属系统NPC。”
“系统？我穿越了？”
“是的，您在遭遇了重大精神刺激、经历了大幅情绪变化后猝死，随即被本系统捕获，自动绑定成为本系统新的体验者。”
不待它继续往下说，苏兮月就明白了大半，失去意识前那一阵强烈的不适和痛苦并非幻觉，也不是她命大只昏了过去，而是现代的她实实在在地就是死了。
同时她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在她猝死之前所看到的消息也都是真的，也就是说不仅她死了，他也是真的死了。
一时之间她感觉自己心里乱糟糟的。
但在认清现状后，她强迫着自己暂时先不去回忆有关他的事情、整理好心绪，闭眼深呼吸几次后开始冷静分析自己的处境。
穿越，这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也是前些年电视剧和小说的常见题材，至于系统就更不用说了，通常是穿越者的一个超级大挂，或与生死相关，或与未来相关。如今穿越已成事实，凭她自己的力量想要回去怕是难如登天，而摆在眼前的两条路无非是在古代生和在古代死，真让她选的话，她一定会选择生，至少在系统的助益下，生者还有逆转和改命的可能。
那她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自己能在古代生存下来，而且还要弄清楚系统的规则和限制！
于是她把刚刚系统的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抓住一个点发问：“‘自动绑定’？怎么，我还没有拒绝的选择了？还是说拒绝的话我会直接再死一次？”
“您误会了，本系统的宗旨是行善积德，自然不会做出杀生之事，而且您的拒绝是无效的。”
这话一出倒让苏兮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思索后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不让我拒绝，但又没有足以威胁我的惩罚，那我完全可以被迫接受但什么都不做，你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吗？”
与方才的有问必答不同，此次系统卖了个关子：“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请您先接触一下这里的人吧。”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来人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一脸戒备看着门口方向的苏兮月。
看到她的一瞬间，那人眼神里亮起了光，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欣喜，连忙关上门快步来到苏兮月跟前，惊喜道：“月娘！你终于醒了！哎呀怎么穿着单衣就坐起来了，冷不冷啊？别再给冻病了，姑娘们还都指望着你呢，可不能再出事儿了啊！”
说着就赶忙替她掩了掩被子，又拿起一旁的衣衫给她披上。苏兮月这才发现，方才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都没察觉到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已经快凉透了。
她趁机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这人看着不过才二十出头，脸上仍有些稚气未脱，不算高的个子与这张稚嫩的脸凑到一起，颇有些邻家小妹之感。
“这是您的贴身侍女，春兰。”系统适时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声。
春兰给她披上衣衫后又在身后垫了个软枕方便她靠着，靠近床头那一侧时脚下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低头一瞧，竟是一只碎掉的白玉镯子。
苏兮月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当时听到的第二声破碎声的来源。
春兰捡起其中一段碎玉仔细看了看，抬眼又看到苏兮月空空如也的手腕，瞬间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看样子这一灾已经被这镯子挡下来了！只要你能没事，那坊里就还有希望。”
苏兮月有些不明所以，单凭春兰这几句话她也拼凑不出什么，信息太少了，得先问出点有用的内容，为避免麻烦，最好也别暴露她穿越者的身份。
她看着蹲在床边收拾碎玉的春兰，结合她刚说的话试探着问道：“春兰，现在是何年何月？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我睡了多久？”
“今儿都是二月初六了，年前你就断断续续地病着，过了年也不见好，前几天更是直接一睡不起，把我们都吓坏了，”说着，她手捧碎玉抬头，眼中满是担忧与酸涩，语气变得十分低沉：“进了二月之后，薛大少还带人来了几趟，美其名曰是为探病，可实际就是来讨债的，虽然每次都被我以你病中不宜见人为由推了过去，可这也不是长远之计，你再不醒我也真要顶不住了……其他姑娘跟我一样，看见他和他那一众小弟就害怕。”
苏兮月从她的话里抓到了一个重点：讨债。
她心想：如果确如春兰所说的话，那就是一群壮汉来讨债，都到了上门的地步，那大概率还会上些暴力手段，她们作为欠债方本就理亏，万一这里再没有能保护她们的律法，到最后她肯定也得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算是知道系统为什么不设惩罚威胁她了——因为根本没必要啊！不跟着它走的话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了！
更别说这里可能还会有许多无辜的女孩子受到牵累，她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苏兮月了然地笑了笑，对春兰稍加安慰后又支走了她：“我知道了，你别怕啊，先给我拿些吃食来吧，躺了这么些天，现下有些饿了。”
春兰快速拿手帕将地上的碎片包好，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待春兰走后，苏兮月放松了身体完全倚靠在软枕上，眼睛盯着面前某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威胁我。”
消失片刻的机械音再度出现，毫无感情地说道：“苏小姐，这并不算威胁，因为就算您没有穿越过来，这件事也会如期发生。”
她冷笑一声，没什么好气地回道：“行，你说不算便不算吧。这尚不够格的‘威逼’都已经拿出来了，不如直接一点，说说你打算怎么‘利诱’我吧？我知道你们系统一般都有些特殊之处的，给足了好处让宿主心甘情愿地做任务或是其他，总比胁迫要好。”
“如果您能顺利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并达到一定数额的累计积分，您将能返回自己的世界，获得重生。”
苏兮月眉头一挑，显然对这份利不够满意，“你刚说你的宗旨是积善行德？我如果放弃任务，那这里其余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应该比我清楚，这怕是不符合你的宗旨吧？况且你都把我放到这样一个环境下了，想必也是不愿看到那种情况发生的吧？”
封闭的房间中一时寂静无声，这次系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她也不着急，就这么和系统耗着，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想要的条件讲下来。
良久，系统的机械声再度出现。
“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合理且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要求，我可以答应您。”
苏兮月悠悠地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我也没想为难你，不过就是想加个码，让‘他’也一起重生罢了。你知道‘他’是谁的。”
“而且，我觉得这应该才是你原本‘利诱’的条件，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