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是她信口胡说,而是认真思考过后的大胆猜测。
意外猝死?然后就穿越了?醒来又得知自己绑定了系统,完成任务还能重生?她可不信自己运气这么“好”,能有这一连串的“奇遇”。
于是她在清醒过来后的这段时间里,一边应付系统一边迅速整理着思绪,尝试尽可能客观地去分析自己穿越的这件事:
首先,她自认自己大多数时间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在自身没有重大疾病的情况下,是不太可能因为一则消息就轻易被刺激到猝死的,故而这个开端就存疑;但就算往最坏处想,哪怕她真的因此猝死,后续接连而至的穿越和系统的出现都太过巧合了,给了她一种她就是天选之子、命不该绝的错觉。
虽然苏兮月主观上不太相信这一说法,可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勉强合理。就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所谓的“天选”不如说是“系统选”,再往远了想,也许穿越之事也与系统有关……
短时间内苏兮月一时也无法完全想明白,但她认为系统选她进来一定有原因,而且既然它没给出足够分量的“威逼”,那在“利”上她大概率能讨价还价,所以她选择赌一把,不容拒绝地向系统提出了另一个条件。
果然,系统随后接道:“当下我只能告诉您,我可以满足您的要求,至于您的猜测正确与否,则无从告知。”
苏兮月莞尔,颇为满意地说:“得!你答应了,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其他的暂时都不重要,接下来直接跟我说说任务和详细规则吧。”
“好的,我先带您进行前情回顾,待您了解完这个世界后,再向您介绍规则。”
苏兮月抬手拢了拢肩上披着的衣衫,聚精会神地听系统介绍,同时脑海中闪过对应的记忆和画面。一刻钟后,她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已有了粗略了解。
大荣朝正值盛世,国富民丰,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后便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富足,故而京城中娱乐行业发达,既有高雅的阳春白雪,也有通俗易懂的下里巴人,呈现形式则是以歌舞坊的歌舞表演为主。
而在诸多歌舞坊中,月姝坊曾在京城红极一时,头牌云岫姑娘更是一舞值千金,慕名而来的人不胜其数,然而一年多前云岫却突然出走,转投至对家歌舞坊门下,给了本就靠她吃饭的月姝坊重重一击,致使当月业绩直线下滑,持续至今仍未恢复。
失了摇钱树的月姝坊匆忙想要推出一个能够与云岫比肩的头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尽如人意,不仅没能再得贵人青睐,还为着养新人把钱砸进去了不少,再加上坊中几百人的日常开销也是相当大的一笔钱,多重因素作用下月姝坊在半年多前就有了些入不敷出的趋势。
及至年关,振兴无望又把老底吃完了的坊主无奈去寻了民间钱庄借了笔“高利贷”,原想维持住现状,借着过年休养生息准备来年再战,可不料坊主本人却在关键时候病倒了,拖着拖着就到了眼下约定的还钱期限。钱庄老板眼看几次派人来都要账无果,只得寻了些人专程前来讨债——这便是方才春兰口中之人。
而她穿越后的身份,正是这位时运不济的坊主。
系统:“在这里您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一旦身份曝光即视为任务失败,您将无法重返自己的世界。”
这倒是意料之内,她垂着眼点点头问道:“那我需要完成的任务呢?”
系统:“我会直接发布第一个支线任务,您在完成过程中可能会触发其他支线或获得主线任务线索,至于主线任务则需要您自行探索呢!”
苏兮月闻言轻笑了一声,原本她还担心任务会不会太简单,毕竟她最后要的结果堪称是逆天改命,要是没付出对应的努力或代价,她都觉得不太现实。
这下好了,她连主线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存在任务简单的问题。
“行吧——”她眉头一挑,拖了个长音,而后继续说道:“现在我有了要扮演的身份,任务嘛,也算是有了吧,只是我怎么越想越觉得这像个全息实景的大型剧本杀啊……还是只有我一个玩家的那种。”
系统:“您怎样理解都是可以的,接下来我要为您发布第一个支线任务了。”
……
苏兮月等了半天没等到它的后文,正欲开口询问,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春兰就匆匆推门而入,想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开口时声音还带了些喘息和急切,“月娘!月娘!西街头那群人又来了,看架势今天是推不过去了!”
“您的第一个支线任务:解决眼下的欠债问题。”
她瞧着春兰如此慌张的样子心道不好,也没空管这不靠谱的系统不给她适应时间就立刻赶鸭子上架的事了,抬手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快快快!先帮我梳洗更衣!”
在春兰的协助下,苏兮月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衣服,出门后凭着记忆拔腿就往月姝坊门口跑,方到院子拐角就听到西街那些人隔着门叫嚣说要砸门。
坊里的姑娘们显然都被这次的阵仗吓到了,纷纷躲在院子紧闭的大门后瑟瑟发抖,聚在一起的几堆人面上皆写满了惊恐和不安,彼此身体不自觉地靠近,连讨论都不敢放开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自她们身后传来,众人回头瞧见苏兮月时均是眼睛一亮,顿时感觉松了口气,一齐围了上来。
苏兮月抢在众人之前开口:“大家先别慌听我说……”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还在继续拍门,为首之人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拿着木棍和石头蓄势待发的小弟,下巴一扬示意他们破门而入。
接收到老大信号的小弟们举起棍子和石头大喊着就要往前冲,就在他们冲上去之前,月姝坊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小弟们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猛地收势刹住脚,愣神的同时回头眼神询问他们老大。
那人见状抬手示意他们退后并放下手中的东西,自己则是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月姝坊的大门。
大门大开后,苏兮月带着姑娘们走了出来,以她为首一齐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一群人在她身后左右排开,隔着几级台阶恰好与来人平视,单看气势分毫不输。
那人一见到苏兮月,方才还站姿松散的身体立刻挺直,收起悠哉的表情微微附身行了个礼,抬头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客气的笑容,颇为热情地寒暄道:“多日不见,月娘身子可爽快了?”
此人正是此次来讨债的头头,春兰适才提到的薛大少。这位薛家庶长子虽不学无术却有一副好体格,靠着一双拳头常年混迹西街,平日里多是带着一帮小弟做些合法却暴力的活计,比如当下这般。
苏兮月瞧着他身后小弟的模样显然是来者不善,故作镇定地笑着回道:“有劳挂心,我这今晨才有所好转,薛大少就登门拜访,可真是巧啊。不过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不如先坐下喝杯茶,其余的事慢慢说如何?”
说着,她抬手作势就要请他进门。薛大连忙摆了摆手,直接拒绝道:“茶就不喝了吧,既然您都亲自出面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前些日子我曾独自前来拜访,可到了门口却听您手下的丫头说您病了,便只好打道回府,不过我几番前来为的是什么您心里应当有数。”
他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落了重音,边说边观察着苏兮月的表情,见她不为所动后只得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接着说:“我也体谅着您尚在病中,之前都是能帮着拖一刻便先拖着,而且看在您的面子上至今也没动您坊里一分一毫,薛某人自认为是仁至义尽了,这话您同意吧?可今日不同了,钱庄老板那头也给兄弟们下了最后通牒,今日之内务必要让您把这欠款给还上,否则大伙儿交不了差,这笔辛苦钱可就要打水漂了!您也知道,我们这帮粗人也就这些赚钱路子,少了一笔都得饿肚子,所以我就是真想帮您那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这一番话先是表明了自己顾念交情、十分仗义,情义铺垫到位后又把老板拎出来挡枪,委婉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不由己,最后再卖个惨,全程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
苏兮月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之人,直觉这人并不如他自己所言那般是个纯粹的粗人,于是她在心中暗自盘算着,面上却还挂着笑容,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本意并不想为难你与诸位弟兄,这事儿说到底也确实是我们理亏,但凭着咱们过去的交情你应知我借了这笔钱是打算做什么,偏偏不凑巧的就是这段时间我都卧病在床,人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倒好,正好反了过来,没了主事人这钱自然就没办法由一生多,你说是不是?”
薛大少闻言神色稍缓,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不失礼貌地回了个笑容。苏兮月见状连忙继续:“我月姝坊又不是小门小户,这坊里数百人也得吃饭啊,若是真让我一次性连本带息地把银子还了,那我们这些人怕是都得上街去流浪乞讨,可能过得还不如诸位呢!薛大少可否卖我个面子,看在往年月姝坊没少照顾弟兄们的份上,再为我们多谋些时日呢?”
“这……”他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故意偏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小弟们,沉默了片刻后犹豫道:“不瞒月娘,若是寻常请求我必定直接答应,可这事我也是受人所托,总得忠人之事,不然怎么养活我手下这么些人呢?”
薛大少此人虽是个混子,却不是傻子。多年前月姝坊也不过是京城中平平无奇的歌舞坊之一,直到苏兮月接手方才捧出了云岫那样的红人,眼下的困境对于她而言很可能只是一时的,他没必要为了个钱庄老板的委托就得罪这么个有本事的人。
苏兮月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这个中间人其实两边都不想得罪,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只是想在她这儿多讨到些好处。
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后,她低头微微一笑,抬手取下了只玉镯直直地抛了过去,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打点自己的下人。
薛大少对此毫不在意,单手稳稳接住后凑到眼前端详起了镯子的品相。身侧小弟见状还以为老大遭到了羞辱,直接没过脑地吼了回去:“你就拿个破镯子让我大哥回去交差?信不信小爷把你这儿拆了!”
不料话音刚落,此人便哀嚎一声重重倒在地上,“大哥!我……”
薛大少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容地收回踢出的腿,随即把玉镯揣进怀里,笑道:“小弟不懂事,还请月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只要能让我另一头有得交代,那一切都好办!”
“好说,若事情能办成,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便携此镯前来,我必定倾尽全力,”二月初的早晨这会儿天还冷着,苏兮月对着手哈了口气,垂着眸子随意却又不容拒绝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约定的期限推迟到六月,并且期间利息折半。”
薛大少脸上的笑容瞬间又僵住了。
抬眸的那刻苏兮月眼中精光一闪,赶在他们开口前又自信补充道:“放心,就算这样老板赚得也比寻常钱庄要多。话又说回来,为着兄弟们回去能有个交代,便由我做主,将月姝坊半数姑娘的卖身契抵押给老板,应该够了吧?我坊里姑娘们的身价想必你也了解,这买卖他不亏。”
话音一落,春兰便自她身后捧着只锦盒出来,上前小心翼翼地递给薛大少,他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接过,春兰则是在他接手后迅速躲回到了苏兮月身后。
“一共六十三份,还请薛大少当面点清,这可是姑娘们的命根子,六月初一之前我会亲自全部赎回来。至于接下来如何周旋,就看你的了。”
薛大少显然对此物的价值有所了解,眼中满是震惊与小心地查验着,他完全没想到这次苏兮月会赌这么大一把。
查验无误后他在心中又权衡了一番,终是点了头,“既然月娘都这么说了,我自当尽力而为,但也提前跟您说好,若是六月初一赎不回这些卖身契,姑娘们可就要听凭处置了。”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朝苏兮月作了个揖,转身便带着十几号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