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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脱我衣服

    无愿在夜祈那个久远到依稀的旧梦里,看到了自己。

    起初,他并没以为那是自己。

    毕竟,他何曾留过那样满头青丝呢?

    三千烦恼,不论前生后世,他早就断了!

    但夜祈在梦里就那样蛮不讲理、不通人情地给他续上了。

    丝丝缕缕繁密而长,像倾洒的墨,跟身下人的纠集缠绵在了一起,分不清,扯不散。

    红云帐里,烛光数点,薰笼烧得人温热,衾枕温存。

    有什么东西,恍惚间香得袭人,不是焚香,是肌肤相亲时那些淋漓的汗水,沾染在有情人喘息间的错觉。

    但最骇人的,是他自己脸上那副表情。

    他从没见过自己这副样子。

    黑沉沉的瞳孔,全无一丝清明,带着那样沉迷的神色,甚至有畜类一般的侵略欲。

    汗从他的鼻尖上,一滴一滴,掉在身下人的脸颊上。

    啪嗒……

    而紧接着是夜祈的声音,近乎纯真。

    可恰恰因为这个,显得直白到露骨的地步。

    夜祈在梦里竟已经是人身了,指尖泛红的手无助地往上攀,被他捉了搭在自己肩上。

    他带着茫然又湿润的尾音:“……还要。”

    不是“想要”,不是“我要”,而是“还要”。

    身下人那种天真本能的气息,温热地扑在他脸上,竟让人恍然间难分真幻。

    无愿几乎悚然,惊慌一样地从夜祈的梦里逃了出来。

    他最后看见的,是夜祈缠在他手腕上的身体,他还在梦里未醒,通红的尾根正不由自主地蹭着他的手腕。

    彻底挣脱开夜祈的心境,无愿在夜色中大喘了一口气。

    空气窒闷,额头的汗竟潸潸而落。

    他怔愣着,他错了。

    他错在不该把夜祈当个孩子,他从来就不是孩子,但他是个不知人伦,不知人情常理的兽,他什么都不懂!

    夜祈不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因为纯真而百无禁忌。

    而他没管他,疏失之下,让他这份野望在心里存了一千年。

    无愿站起身,从几案前捞起仅剩的半杯冷茶灌进肚子,那分可怜的凉意远远不够,他只能打开半扇窗户,让夜风扑进自己莫名灼热的颈间。

    雷雨要落了,空气被遥远处的闷响搅动着。

    他低头急切地念了几句什么,企图让那些重复过亿万便的念诵占据他的心智,可是心底那束颤抖跳动的焰,分明灼烧着他的心腹,勾着他沉甸甸的灵魂,往那些沸腾的妄念里跳。

    他以为,是夜祈的欲念,从那个梦境里上了他的身。

    他不知道自己眼眶也泛着灼红,眼神去了不远处的床上。

    微风吹动的帐子拉得紧紧的,可一截淡青色的尾尖落在床下,在月光下,蜷曲着泛起点点银光,几乎像有一层水色。

    *

    晨光大亮。

    夜祈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刚来金坛城的那天似的。

    跟那天早上一样,他的胸口又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那种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感觉又回来了。

    难道,又是自己的错觉?

    夜祈皱着眉,他本能一般,又像上次一样,把脖颈间的那枚守心石握在掌心,让它帮自己定了定心神。

    ……算了,多半是昨天那个幻境的影响,让自己恍惚了,就连昨夜的梦,也是混沌不堪,他如此想。

    穿好衣服,夜祈起身,懵懵然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窗户开着,湿润的植物气息透进来,昨夜该是下雨了。

    而屋子里,好像也被雨洗刷过似的,晨光下亮晶晶的。空气里有种清水洒洗过的味道,四处都没有一丝尘土。

    桌椅分外的光洁,连地板都滑溜溜的,打了蜡一样……

    难道是小二早上来收拾了?这得是多大的工程啊!这店家也太好了。

    但他怎么没听到动静?

    对了,无愿那秃子呢,怎么又不见了?

    夜祈一头雾水地看向那和尚空空如也的床铺。

    那上面很整齐,衾枕方正,换下来的衣物也叠得服帖。

    夜祈忽然想起了什么,抿着唇思索了片刻。

    无愿不在……他心底忽然有个苗头,想趁机做点什么事。

    见不得人的那种。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于是,便鬼使神差地蹲在了他的床铺边上。

    他轻手轻脚地,捧起一摞衣服。

    他贼眉鼠眼地竖起耳朵听了听走廊上的动静,确定无愿不会突然回来,然后……

    就把鼻尖埋在了衣服里……

    夜祈也知道自己在干的事非常奇怪,甚至有些变态,超出人类常理……但是,他突然有点忍不住。

    因为这几件贴身衣物上面,也都有那样勾魂摄魄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似特别的明显。

    他实在想不透这味道到底是怎么来的,或许,这味道就是比丘都有的味道,并不独属于昙印?

    因为修行人的生活习惯,与常人不同?

    仔细想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总不能是无愿这秃驴跟昙印两人抱着滚过吧,那他这人也未免太狂野了……

    反正,这味道能让夜祈想起昙印,让他很安心,他就忍不住想趁机多闻一闻。

    夜祈在那布料间深深吸了几口气,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脸颊泛起微笑,逐渐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因为闻得太用心,他完全没留意,身后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你在做什么?”是那和尚的声音。

    夜祈吓得魂都飞了,像个兔子一样蹦起来,连忙甩开了衣服,跌跌撞撞站到一边。

    “你为什么老是神出鬼没地吓我!”他第一反应是跳着脚生气。

    无愿直接被他这恶人先告状气得笑了出来:“不做亏心事,你怕我?”

    他看见了,自己刚才鬼鬼祟祟蹲在他床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在嗅他的衣服……

    夜祈一下子就脸颊通红了。

    好在他脑子够快,立刻就想到了怎么强词夺理:“我就是被你这床铺绊了一跤!谁让你把床铺在这了,那么碍事……”

    可说到下半句,他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占理,声音弱了下去,最后,还摸了摸鼻子。

    刚来这里的那天,为了离他尽量远些,昙印的床铺是贴着墙铺的,在一个可怜的角落。

    要是这地方都算碍事,无愿只能刨个坑睡地底下了。

    “给我把衣服放回去,”无愿的声音却像有些疲惫似的,连嘴都不跟他斗了,直接命令,“然后过来。”

    夜祈看他的反应,应该……他刚才从背面,多半是没看见自己在做奇怪的事。

    不过,他把人家的东西弄乱了,也自知理亏,只得乖乖把衣服叠回去,然后又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和尚的脾气好似格外败坏似的。

    以往,无愿虽然一副死人样子,但总归平静无澜,夜祈没见过他高兴,但也没见过他不高兴。

    今天这大清早的,谁惹他了?

    不过,这样的无愿,好像平添了几分威仪,让夜祈觉得陌生。

    他不自知地,竟对这和尚生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兴趣。

    他偷偷溜边儿瞧他。

    这和尚背脊清癯,可骨架很大,他挽起了袖子露着半截手臂,在桌上鼓捣着什么,嶙峋的样子看着格外有力。

    侧脸看过去,他的鼻峰高挺,跟眉骨一起在眼下投出一抹淡淡的青色,让他的面容更显得冷酷了。

    “你……”

    夜祈刚想问什么,无愿却突然的同时开口。

    “坐过来。”他抛不了几个字,内容却很吓人,“衣服解了。”

    “你要做什么?!”夜祈猛地回神,本能地向后一步。

    方才就那么看着看着,夜祈都忽略了无愿手上在做的事,现在留神看了一眼,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无愿也停了搅拌药膏的手,皱着眉不解地看他:“给你上药,还能做什么?”

    桌子上,摊开着一盘药水和纱布等物。

    昨夜回来的路上,无愿问了几家药铺,可都没开门,看来这是他一早上去买的。

    夜祈这才醒悟,连忙说:“不用了!我,用灵力都已经治好了。再,再说……”

    “昨天不也是我给你包扎的?”无愿打断他。

    他说的是在幻境里的时候,夜祈猛然想到,这才后知后觉红了脸,当时,是因为他以为无愿是……,一时失神就忘了拒绝。

    现在想想,其实不该……

    “那……那不一样!”夜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支支吾吾。

    无愿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守寡什么的……他也不想再跟夜祈掰扯他那牛心左性的怪念头了,只得先顺着他的思路走:“只是肚子,倒还碍不着你的‘贞洁’吧?”

    而夜祈只是红着脸,离他八丈远。

    “还是说,你怕疼?”无愿便又轻巧地激了他一句。

    夜祈的气性就这么上来了:“谁怕了!”

    无愿就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证明的意思。

    夜祈就这么上了套,只犹豫了一下,就一屁股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赌气地解开了外袍。

    毕竟他只是个和尚而已,而且,他昨天看都已经看过了……

    虽然如此,夜祈还是谨慎的,想了想,没有敞开里衣,只是把下摆翻了起来,小心翼翼只露出了半截腰,有伤口的地方。

    昨天绑的布条下面还在洇血,显然是没好。

    那么深的伤口,不用药怎么能行?

    无愿皱着眉,伸手去解他的包扎,而夜祈则一直低头看着他,眼神还是敏感又警觉,蝴蝶一样扑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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