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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秋微凉雨后。

    湿润如同水洗般的街道一直延伸至京市六中的后街小巷里。

    那儿有两片老旧灰墙,被糊上一层又一层杂七杂八的小广告,高耸的墙壁直冲云霄,模糊了沿街小贩奋力叫卖的声音。

    巷子深处,积了泥水的青石路面上,一个浑身污脏的男生以别扭的姿势仰面平躺着,源头不明的血渍布满了臃肿的整个头部,令人难以分辨出他的正常模样,抽动的嘴角显示他此刻正经历难以言喻的痛苦。

    围在他四周有十七八个凶神恶煞神态的青年,将这条通长狭窄、连路过老鼠都嫌逼仄的空间塞了个饱满。

    其中,不乏混着几个身穿校服的男生女生。

    顶着满头掺着几绺紫发小辫子的女生,脚尖点在已经瘫软在地的男生松懈的小腿上。

    口中直流血水的男生没了任何反抗能力,任她为所欲为。

    随之,紫发女生迅捷地从校服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把短刀。

    刀刃裹挟劲风弹出的一瞬,随女生半蹲而下的空档,堪堪擦过瘫倒在地的男生面若猪头的脸颊,落点是他的眼前的石路面上。

    “你丫的,倒是躲啊!不是很会藏吗?”单宁原地扭转刀锋直逼男生的眼角。

    丧失行动力的男生眯着乌眼青的双眼,仍旧本能抽搐地倒吸了口初秋的凉气。可虚弱的他眼下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生生挨下这股子狠厉,身下缓缓流淌出了一汪液体,狼狈模样看上去有些凄惨。

    将这一小方天地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其他人,见他被吓得那副求生欲不强小便失禁的怂样,哄然大笑起来。

    “有胆子惹事,没本事站着啊。”

    “还以为是哪条道上的人物敢在六中校门口耍威风,没成想就丧家犬一条。呸!”

    “得亏华扬眼尖,单宁追得快,要不还真给你小子溜了。”

    “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啥,直接做掉算了。”

    “可不能让他那么舒服地走,高低得先断个手脚筋,再破膛开肚。”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恐吓的词语不绝于耳。

    拥挤的空间有限,连空气都略显稀薄,如蝼蚁般的猎物正被任人宰割,刺激旁观者的神经中枢,似乎每个人情绪高涨到顶点。

    男生鼓起大包的眼已经流不出泪水,只余因慌乱而急促短暂的呼吸。

    “刚刚不是很能跑吗?这也没把你怎么着,装什么弱不禁风啊!”一个剔着平头的男人不解恨地呸了一口。

    入秋的早晨他还穿着短袖,露出环绕他整个左手臂上的青龙纹身,吊儿郎当地叼着烟,俨然一副不良社会青年的样子,烟灰伴着他说话时嘴唇的颤动抖落在地上那只扭曲的手腕上。

    男生被烫到,哼唧瑟缩了下身体。

    单宁默不作声地给刀柄斜开一寸。

    天光清冷,微风爽利,卷起灰泥墙上历经风雨侵蚀而粘贴不牢靠摇摇欲坠的广告纸,飘忽忽地落在是非圈外,一个仿佛事不关己翻手机的人的白鞋边。

    文昔没什么耐心地“嗤”了一声。

    发出去的信息,对方立刻有了回应。

    【人你先用,不急还。】

    黑掉屏幕的手机在女生的掌心辗转了半个圈,落进校服裤子里。

    文昔斜睨了眼前方闹哄哄的场面,正直身子,抬腿踩过刚被泥水浸湿的那张印满了18某禁图案的广告,走上前。

    围着的其他人感应到文昔的靠近,立刻让开了一条路,齐刷刷地站靠墙的两侧一字排开。

    全场静默,如同等待审判者,下达最终裁决。

    淤堵的气流迎来了疏散,瘫平的男生在仅能睁开一条缝的视线中,看见手握短刀的小辫子女生挪了个位置,换作身着同样蓝白色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缓缓半蹲下来,顺手接过利器。

    “万铮,是吧?幸会。”

    面目全非的男生失焦地看着慢慢把玩手中瑞士军刀的女生,穿着眼熟的校服,是市六中的学生。

    他回想自己接触过的人里,没有一个和这个女生稚嫩的面庞对的上号,疑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文昔没有立即看向万铮,似乎在认真研究手中刀柄上的花纹。

    对方没再开口,万铮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努力减弱呼吸声,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换取一点侥幸的机会。

    冷咧的空气凝滞两秒后,文昔不疾不徐地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明明是柔声细语,偏偏在场的人听出了剑拔弩张的弦外音。

    万铮的胸腔还残留着遭受剧烈撞击后的余痛,早已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单凭喉咙咕哝着试图发出一点声响给反馈。

    文昔仍旧没正眼瞧他,继续轻轻地说:“京市六中方圆十里,容不得一只臭虫。”

    混沌的大脑迟疑地思考她所说的话,像是有所感应,万铮喘气了粗气,呜咽两声回应:“唔,唔。”

    “哦,看来是有所耳闻。”文昔不深究他的应答是否敷衍,似有无奈自顾自地叹息,“那为何将它当成耳边风?”

    说完,她清冷的目光,由下至上淡淡地扫过眼前这副肮脏的身躯,直至和冒出冷汗的男生对视。

    温柔的套话是陷阱,由不得人防备,它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势要吞灭一切违背原则之物。

    寒意从心底喷薄而出,万铮懂了因果终于妥协,自认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努力聚焦模糊的视线,迷蒙之间见看似无公害小白兔长相的女生幽幽开口。

    “别怕。我呢,最是心慈手软,见不得匍匐脚底的人示弱。即便别人所作所为忤逆了我的本心,都可以给一个赎罪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别人愿不愿领这个情了。”

    从一个看上去长相那般童真的女生口中,说出恩威并施的话,万铮凉了半截的心彻底如死灰,人生第一次如临大敌。他参透不出这个拥有天使脸蛋的女生恶魔般的心思,大脑空档放弃了思考,呆呆地愣在那。

    文昔反手拍了拍男生痴肿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下次,再让我听到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要么被我亲眼撞见,都不只是像今天这样礼貌招待你这么简单了。或许是拿了你一条腿,或许是……”

    万铮红肿的眼,惊愕地看文昔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抬起游动刀尖的手,顺着他胸口的衣服直逼着裤□□而去。

    后知后觉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行,拼命扭动着残破的身体求饶,颤抖着干裂的双唇,在周围一片嘲弄声中支支吾吾半天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真特么的怂蛋子!”

    “敢做不敢当呗。”

    “那就别当了,算什么男人。”

    旁边的人,一人啐一口,嘲讽值拉满。

    对着一个毫无斗志且无反抗能力的一滩烂泥,文昔提不起半点兴趣,没劲极了。

    “单宁,你……”她回头正要跟紫发女生交代,忽而看向巷子口,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颀长的身影。

    挡住了晨光熹微,也遮去了未完的话。

    单宁没等到文昔的下文,奇怪她的停顿,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男生,背着双肩书包,双手抄兜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额前几丝绒发从修剪成干净利落的短发中脱颖而出,在微风中肆意盎然地飞舞。

    男生的表情略微严肃,惊诧的双目中带着鄙夷。

    也不知站那观赏了多久。

    “喂,那同学!”单宁面露凶恶,朝对方摆了下手,作出赶人的姿态,“说你呢,不想惹事赶紧走!”

    按常理来论,对方人多势众,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任何一个普通人走过路过都不该顶风出头。

    然而面对恐吓,站在巷子口的男生纹丝未动,反倒是眼神逐渐流露出疑惑,越过几个衣服和校服穿得七扭八歪的男生女生,看向瘫平在地的男生身上。

    “当啷”一声响,短刀杵地。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瞳孔里,文昔起身拍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迎面走向背身站在清晨冷光中不染纤尘、高高瘦瘦的男生。

    毫无生气的光线落在他肩上,给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像是平添了自带柔光的滤镜。

    秋雨后的第一缕暖光,是初印象。

    “有事吗,同学?”文昔闪着无辜的双眼,轻声细语地问。

    她生得白皙,一张嫩乎乎的脸配上俏皮的表情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若不是令乘阑亲眼目睹了正发生的“惨案”,还真以为她是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令乘阑面对她得装模作样仍旧无动于衷,忽略女生投掷在他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看向后面受伤的同学。

    头一次被人家贴脸的忽视,文昔并不恼怒,眼前不畏强权、坚定伸张正义的男生勾起了她的兴趣。

    挑逗的心思由心升起。

    “这人你认识?”文昔仰头轻声地问。

    令乘阑皱眉摇摇头。

    “哦,那么巧,我也不认识。不过偶遇,简单地打个招呼而已。”文昔眼睛弯弯笑得甜美地朝眼前的男生解释,接着果断回头一刹,目光闪过一凛寒色,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地上躺着的人说:“对吧?”

    现场安静得可怕,呼吸声清晰可辨。

    没得到文昔的指令,其余人等,不敢轻举妄动。

    有点冷场。

    单宁不愧是一路跟着文昔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反应迅速,箭步上前揪起半死不活的万铮的衣领,怒喝:“问你话呢!”

    “唔,唔。”

    万铮被迫顶着臃肿的包子脸仰头,嘴部一圈的肌肉像是坏死,拉扯不动,支吾说不出话。

    文昔却是满意他的表现地再次转回头来,偏头凝望着眼前这个清冷素净的男生。

    “瞧,我没说错吧?”

    令乘阑垂眸认真地看眼前七分潇洒三分稚气未脱的女生,争取性地软言软语好言相劝道:“校园暴力不可取,同学间要和平相处。有时候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举动,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难以磨灭的伤害。”

    低沉温吞的嗓音,好似蜻蜓点水般轻柔,霎那间,在文昔坚若磐石的心田漾开。

    好好学生讲话太有趣,大道理一套套的。

    文昔嘴角一勾,轻笑:“当然。我跟同学……尤其是对男同学,最友好了。”

    话毕,她抬起手,葱白的指尖隔着白衬衫点在了男生的胸口。

    这个不合时宜的动作太过暧昧,令乘阑轻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二者间一定的距离。

    “有话说话,别总是动手。”

    男生虽然还是温和的语调,却一遇双关,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文昔不由得笑出了声。

    “嗯嗯,你说的对。”

    她保持直勾勾欣赏男生的眼神,背在身后的手随意挥了挥。

    单宁领悟了这个手势,立刻让旁边的两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男生架起了被揍到奄奄一息的万铮。

    令乘阑松了口气,最后补充了句:“这是在学校附近,动静闹大了,引来校领导追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依校规,打架斗殴,轻则处分,重则开除。”

    “噗嗤!”

    不知道在场哪个看热闹的,不以为意地笑出了声。

    文昔却听进去走了心似的,乖巧地点点头。

    原来他也是六中的学生啊。

    规劝的话说完目的达到,令乘阑侧眼看了看女生的后方一群人的表情已不再狰狞,觉得事已至此,这个女生也能耐心听话,应该不会做的更过分。

    他说完,转身撤离了这个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

    逐渐升起突破厚重云层的阳光,熨帖在男生离去坚挺的脊背,看上去暖融融的。

    文昔竟情不自禁地跟着走了两步,站在巷子口目送男生离开的背影,喊道:“好学生!怎么没穿校服!”

    清风徐来,回应她的只有自己清凉的嗓音。

    单宁走过来,看难得露出小女生表情的文昔静静地站着不动,有些不确定地问:“还,继续么……”

    远去的视线就此断开,文昔收起不属于她的单纯,平静地说:“送医院。”

    撂下这句话,文昔沉思了片刻,她突然感觉身体像是被输入了一股暖流,冥冥之中有种魔力,牵引她前进。

    她抬腿追出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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