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很凶啊。”小五斜睨副驾驶座上正对着脏脏包发狠劲的人,调侃她,“搞这么大阵仗也不喊上哥哥。”
文昔冷漠地看向抿嘴偷笑的男人。
前排的车窗全部都摇了下来,小五的手肘随性地搭在车窗框上。
秋日的午夜,风凉露重,他耍风度半敞着衣襟。刚从酒桌下来,虽然没沾一滴,但看向她的眉眼间竟染了几分醉意,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羁的野劲,肆无忌惮地侵蚀她的感官。
两人视线交错。
文昔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人包交战。
小五嘴边噙着笑意,得寸进尺:“哎,我这有心使不上力的感觉,憋屈。”
“不是给你发信息了?”
“好妹妹。你那是摇人上阵吗?充其量算是缺擦屁股的后勤。”小五看不过去,啧啧两声,“这脏包别擦了,回头哥哥给你买件新的。”
文昔用湿纸巾擦了半天,越抹越混乱,小五喋喋不休地嘲笑,她也没了耐心,索性给脏掉了的纸巾丢进驾驶座,恰巧掉入看她笑话的男人怀里。
“下次不叫你了。”
文昔语气带着一丝倔强。
“那可不成。好妹妹,我就是心疼你。再怎么着,也不能抹杀我给你从旁加油助威的机会。”
文昔挑眉:“喜欢看人趴地上,哪有亲自体会来得爽。”
“只要您吩咐,我就地躺下。”小五双手举过头顶。
“别贫了。”文昔视线越过动作滑稽的小五,看向警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影,“你还想替人守大门?”
小五吊儿郎当地放下手,也偏过头看向车窗外。
驻足在警局大门口一男一女的两个人,也在看向他们,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动向。女人还对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点点头。
小五眯眼:“没受委屈就好。”
他收起顽劣的笑,发动车子。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弯弯绕绕,拐去了香樟路那边。
熟悉的街景打眼前一晃而过。
下午初见时别具一格、当空高悬的牌子,已经被砸了个稀烂,没来得及清理的碎片散落一地。
文昔心知小五是特意绕的这个圈。
按照她动手前的预设,提前给小五发消息处理好后事,就是希望能由她来点到为止,别闹得过分。
她惹来的是非,总不能令无辜的人遭殃。
后车镜中关停的天枢馆越来越远,她心中不免感慨,好好的地方,想必再开是不可能了。
她还是给别人造成不少的麻烦。
小五单手操控方向盘,见文昔未有所表示,悠悠转转地开口:“我的人在隔壁,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费那个劲给人都引桦林路去?”
拖泥带水不是文昔的行事风格,小五想不通。
“人家开门做生意,我怎么好砸场子。”文昔的视线由后车镜移为目视前方,一整晚烦闷得很。她就不该托付小五,这人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她咬牙啧了声,“又没钱赔。”
小五特喜欢文昔拧巴劲劲的状态,笑了声。
过了半晌,他又说:“这事儿没完。你安安心心上学,哥哥替你守着后路。”
“差不多就算了。”文昔说。
还在上眼药,这人故意给她找不痛快的吧。
深知小五一意孤行,最是劝说不住,向来如此,文昔又说:“他们在我这栽了个大跟头,也没讨到任何好处。”
“我小五爷的妹妹他都敢上手,根本没把我放眼里啊。”
文昔内心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人人都认识他江小五。
“谁给我找不痛快,我让他生不如死。”小五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同时又担忧文昔,“你最近还是小心点,那龟孙子从医院跑了,我怕他一旦缓过劲儿来,再对你不利。”
“嗯。”
“也不知道谁罩着他,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遛得干净。”小五还是对万胜偷跑耿耿于怀。
疲惫感上来,文昔有点累,她陷入椅背里,嘀咕问:“七叔睡下了?”
不用想也是必然。七叔若是醒着,知道她出了事,京市还能像现在这般平静么?
只是图个人情往份,走过场罢了,她象征性地问问。
小五心照不宣:“市里有关那块地皮的批文下来了,今儿高兴,老家那边又来人,他多喝了几杯。送回马先生的山庄之后,我才赶过来。”
他办事干净利落、处理的漂亮,某种程度上,文昔对他有信任。
只是大多时候,他是个不可受控的状态,文昔也没把握拿捏好那个度。
车行驶到红灯下停住,小五歪着头看面露疲色的文昔。
今天的事,文昔有心避着七叔,小五心知肚明,也替她瞒天过海。
他与文昔少年时起的羁绊,自然是深过七叔偶有对他教诲的情谊。
“到家叫我。”
文昔准备合眼。
小五挑眉:“不如去褚华公馆?我那离着近些。”
“到、家、叫、醒、我。”文昔沉重的头偏向另一侧,背对着小五,假寐前一字一顿地重复,再次提醒他。
逗她当有趣,小五笑笑,拿她没辙。
小五的车照例勇闯进安自区的那片老胡同,硬是怼在了文昔家门口。
车外的大灯熄灭。
安静的车内只余两个人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等了不知多久,小五才舍不得文昔歪着脖子一直睡,叫醒了她。
手刚触碰到女生碎发下的额头,对方猛地睁开眼。
“到了?”刚醒,文昔的口音变得黏糊。
折腾得累了,又有小五在身旁,她睡得不免有些沉。
小五收起手假意驱赶:“快走。口水流了我一车。”
“嘴巴那么毒,真不知道她们怎么看上你的。”文昔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想知道?”
“没兴趣。”
车灯再次亮起,深夜狭窄的胡同看上去有些阴森。
文昔推开车门下了车,外面的空气冰冷得激起她一身的寒颤。
她给脖子缩进校服领口,快步进了院子。
静悄悄的。
站在东屋的门口台阶处,文昔侧眸扫了眼外婆所在一片漆黑的主屋。
院外响起了车子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直至消弭。
文昔抿嘴,这才开了自己的房门。
从包里抽出瓷娃娃挂件,给包和校服丢入脏衣篓内,布满消息提醒的手机静音充上电,从洗漱完到入被窝,一套流程下来,总共不过两刻钟。
幸好明天是周末,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文昔入睡前最后的一念。
清晨,文昔被楼下的敲门声唤醒。
她敏捷地起身,随手套了件外衣冲下楼。
打开门,露出外婆忧心忡忡的脸:“最近学业很重?你总是起得晚。”
文昔拢住外婆的双手,小心地编谎:“熬通宵赶作业来着,想周末两天跟丁丁出去玩。”
“你呀,别贪,要劳逸结合。”外婆的手在文昔的掌心内轻轻地晃动了下。
文昔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快去洗洗,吃早饭吧。”
饭后,文昔挽袖清洁餐厅完毕,又到楼上例行扫除,给外婆房间里里外外手势一番,把需要换洗的衣物,统统丢进洗衣机。
外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卧室里的床单被罩、客厅里的沙发巾也焕然一新。
整理完毕之后,到院子里晾晒好洗干净的衣物,文昔才回到她的房间,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在洗衣机转动校服和脏脏包的同时,她翻阅昨天未读的消息。
群里怨声载道,单宁和华扬在哭天喊地,为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枢馆遭人“打劫”,害他们没了消遣的去处。
那两个人跟唱双簧似的,其他人按都按不住。
尤其单宁最后还在念叨着她见不到帅哥了。
以上的聊天消息显示的时间是放学前几分钟。
小五的人动作可真快啊。
几乎是她前脚刚离开香樟路,天枢馆就“全军覆没”。
文昔点进群里的聊天对话框开始输入。
文昔:朋友们,十二点,天贸中心集合。
单宁:昨天晚上哪儿逍遥去啦!打你电话都不接!
她几乎是秒回复。
文昔:有点事。
周庚:街上新发生的恶性事件出自你的手笔吧?@文昔
华扬:+1
冯卞皓:+1
文昔无语,这个周庚,盲猜都那么准,敏锐的嗅觉跟狗鼻子似的,不去当警察委实可惜。
单宁:啊?什么事件?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华扬:不爱学习那也要看点新闻吧,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单宁:吃你家大米了!睡你家床了!
华扬:可别,庙小,供不起祖宗。
王菲菲:@文昔 这两天跑得腿软,我在家缓缓,就不去了。
蒋冉:@文昔 家里有点事,我也不能去。
文昔:OK
接下来,单宁和华扬又在群里吵,冯卞皓一边火上浇油,一边充当和事佬。
文昔退出聊天界面,去捞洗衣机里洗完的东西,拿到院子里晾起。
干了一早上活儿,忽然静下来,无事可做。于是,文昔坐在小院儿里的石凳上,发了会呆,一直到刘姨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
有人看护外婆,文昔可以放心地走出去。
她回到楼上,穿戴完毕,拿起手机才发现有条新消息。
单宁:我去接你呀,昔昔昔!
文昔看了眼楼下院子里西北角停摆的摩托车,了然单宁怀揣着蠢蠢欲动的心思。
周末街上人多,不能给交警叔叔增添工作烦恼。
文昔:不必。
单宁:【嗷呜表情】
文昔:【摸头表情】
扫了眼手机上方,已经临近约定好的时间,文昔给手机揣进衣兜,带上鸭舌帽出了门。
周末的京市,哪儿哪儿都堵。
天贸中心地处繁华地带,是京市闻名遐迩的顶奢商场。
临近节假日,各大品牌相继发布新品争抢客户,一辆辆豪车将这一片街区包了个水泄不通。
文昔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靠,打算提前下车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