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繁忙的值班,有非常繁忙的值班,还有末日般的,忙到飞起的值班,每到这时,你会很乐意与烤箱里的火鸡交换位置。
忙到接近尾声,我遇到了穿着圣诞毛衣的患者GA,总算提醒了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好像你走出电影院时外面天还亮着,或者从长达30年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你在哪里工作?”我问道。从她的病历来看,她是一名儿科护士。她告诉了我,结果发现我读医学院时在那里实习过,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讲起那个疯狂的“祷告”电梯系统的故事*。
患者GA在孕28周时因腹痛过来,由她妈妈陪伴着。我给她做了检查,给她上了胎心监护仪,而她妈妈出去做我四个小时前就应该做的事情——打电话回家,告诉他们圣诞节不回去了。准外祖母一走出视线,患者GA就靠进来,阴谋地向我窃窃私语,就好像要告诉我她实际上并没有怀孕一样。
“自七月份以来,我就没有在医院工作了,”她说。我扬起了眉毛。“太忙了,太紧张了,也太可怕了。从那时起,我就没再当过护士,但我不敢告诉我的父母。”我完全能理解她——包括羞耻感、挫败感、危机感,以及让那些在你的事业上投入了这么多钱的人失望的恐慌感。
“这不是我选择生孩子的原因,但这给了我一段时间来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就压低了声音,“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决定休完产假后不回去工作了。”
她的妈妈回到隔间,讲着些“谁在大富翁游戏里赢了,谁遇到塞车卡路上了”的闲话——我俩都沉默了,像是看到老师进教室的小学生。患者GA的疼痛已经缓解,胎心监测仪显示也很正常,所以我让她回家了。
我自己开车回家,五个小时才到,迟到了两个小时。我浑身都是不明液体,都可以拿到柏林最专业的异物收集癖俱乐部卖钱了,我困到想把眼皮缝在眉毛上,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今天我把六个健康的孩子送到六个健康的母亲的怀里。这份工作仍然给了我很多回报,尽管全部出于自身:圣诞节,社会生活,家庭生活。我想知道如果我离职了,我会告诉我的父母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会说——我该找别的什么好理由来错过圣诞节呢?参军?+
*那是一个奇怪、陈旧、开放式的电梯,它得经常在不同楼层之间移动,类似用一根缆绳悬挂着的滑雪缆车,或是酒店里的自助烤面包机。当它到达你的楼层时,如果你不及时跳下来,你就得留在它上面,最终通过一个怪异、漆黑、可怕的屋顶空间,像是跳出了正常时间线以外,直到电梯到达顶部再下来,继续它的旅程。当你来到那片虚空地带,你通常会觉得需要低声快速地祈祷你会安全地回来,禁不住想要念些开头是“天父啊”或着拉丁语“主啊”之类的祈祷词。
+等我离开医院后,我确实告诉了父母——不是立即,而是几周之后。坦率地说,我通常不会经常和他们说话(我又不是卡戴珊姐妹)。但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为什么要离职——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给人的印象是,我在离开之后做得很好,用这种环境变化作为催化剂,最终实现了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但在当时,他们的反应就好像我刚刚宣布要搬到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用太空尘埃编织围巾为生。
七年后,当我的第一本书出版时,他们才知道了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