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许安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乳白色的雾气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唯一真实的是手腕上残留的疼痛——镜中那个"自己"抓住她时留下的指痕。

    "这里是我的领域。"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许安转身,看到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不远处,左肩上的月牙胎记泛着微光。与镜中模糊的影像不同,此刻的她真实得可怕。

    "你是...另一个我?"许安试探着问。

    女孩摇头:"不完全是。我是你被分离出去的'镜像',承载着你所有的过敏史、童年记忆,以及...死亡命运。"

    她挥了挥手,雾气散开,露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场景——婴儿保温箱里,两个女婴身上连着各种仪器。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她们注射某种蓝色液体。许安立刻认出那是郑医生,而他手腕上的金镯与许老太太的一模一样。

    "这是..."

    "我们被分离的时刻。"镜像许安轻声说,"郑医生不是普通人,他是'调律者'的一员,负责维护世界线平衡。而霍斯璟...是他的上级。"

    画面变换,显示出许安从未见过的场景——五岁的许时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胸口有个银色钥匙形状的印记,正微微发光。

    "哥哥当时在场?"

    "守夜人能看见世界线的波动。"镜像许安解释,"他从小就知道我们的秘密,也知道自己活不过十五岁。这是守夜人血脉的代价——预见死亡的能力会反噬自身。"

    许安突然想起许时手腕上那些自残的伤痕。那不是因为痛苦,而是某种...仪式?

    "他一直在试图改变我们的命运。"镜像许安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用血画符,用命续命。但世界线的纠偏力太强大了。"

    雾气再次聚拢,将她们包裹。许安感到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看到原著中的许安在十八岁生日当天突然倒地不起;看到许时抱着妹妹的尸体痛哭,然后在一个雨夜消失;看到许家分崩离析,许江白一夜白头...

    "这就是原本的世界线。"镜像许安说,"但现在,因为你的介入,一切都乱了。"

    许安浑身发冷:"所以我才是那个破坏平衡的人?"

    "不全是。"镜像许安摇头,"问题出在郑医生身上。他当年分离我们时做了手脚,导致两个灵魂无法自然融合。霍斯璟现在要纠正这个错误,方法就是...在双月交汇之夜,彻底毁灭其中一个。"

    "双月交汇?"

    镜像许安正要回答,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雾气被撕裂,露出漆黑的夜空——那里赫然悬挂着两轮月亮,一轮银白,一轮血红。

    "已经开始了..."镜像许安脸色大变,"他提前启动了仪式!"

    现实世界中,医院病房。

    许时突然从病床上坐起,瞳孔扩张到极限。医护人员惊慌失措地围上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用指甲划破手腕,在雪白的墙壁上画出一个复杂符号,鲜血构成的字迹触目惊心:

    「当双月交汇时,守夜人之血将开启夜阑之门」

    画完最后一笔,许时转向目瞪口呆的许江白:"...安安在哪?"

    "老宅地下室。"许江白声音发抖,"她...她碰了镜子..."

    许时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恐怖。他扯掉输液针头,赤脚冲向门口:"来不及了...霍斯璟要强行打开门!"

    就在这时,窗外月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夜空中,两轮月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彼此。

    地下密室里,许安猛地从幻境中跌回现实。镜面已经变成一扇发光的门,而许江白正拼命想把她拉回来。

    "爸爸!"许安挣扎着抓住父亲的手,"另一个我是..."

    话未说完,镜中突然伸出无数黑色触须,缠住许安的腰肢将她往镜子里拖。许江白死死拽着女儿的手,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重重撞在墙上。

    "安安!"

    许安绝望地看着父亲越来越远,身体完全被拉入镜中。最后一刻,她看到密室门被撞开,许时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手中银色匕首直刺镜面——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许安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头顶是诡异的双月同辉,脚下是龟裂的大地。远处矗立着一座黑色高塔,塔顶有个身影静静伫立。

    "欢迎来到世界间隙。"

    霍斯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安转身,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再是那个俊美的异瞳少年,而是由无数黑色晶体组成的类人生物。那些晶体不断流动重组,偶尔会露出内部闪烁的蓝灰色光芒。

    "你...到底是什么?"许安颤抖着问。

    "调律者,世界线的修理工。"霍斯璟的声音变得机械而空洞,"郑医生是我的造物,负责监督你们的分离。但他背叛了使命,试图通过分裂灵魂来阻止'大灾变'。"

    "大灾变?"

    霍斯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开手中的"世界线调整日志"。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幅插图上——地球被一团黑色物质包裹,所有生命都变成了晶体雕像。

    "这是原本应该在你们十八岁那天发生的灾难。郑医生发现,只有将'世界之锚'分裂成两个镜像体,才能推迟这场灾难。他成功了,但也扰乱了世界线。"

    许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所以...我和另一个我,其实是..."

    "同一个灵魂的阴阳两面,共同构成稳定世界的'锚'。"霍斯璟的晶体身体折射出诡异的光,"但郑医生低估了分裂的代价。你们每多活一天,世界线就多一分崩坏的风险。"

    许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原著中的许安必须死在十八岁——那不是偶然,而是世界线自我修复的结果。

    "那现在呢?你要杀了我?"

    "不,我要完成郑医生未竟的工作。"霍斯璟指向黑塔,"那里有台机器,能将你们两个重新融合成一个完整的'锚'。代价是...你们都不会记得彼此存在过。"

    许安如遭雷击。这就是为什么霍斯璟一直强调"勿忘"——他不仅要抹杀一个许安,还要让幸存的那个忘记曾经有过另一个自己。

    "我拒绝。"她后退几步,"一定有别的办法!"

    霍斯璟的晶体身体发出刺耳的嗡鸣:"你以为这是请求?这是必然!看看你的周围!"

    大地突然震颤,裂缝中冒出黑色晶体,迅速吞噬着一切。许安惊恐地发现,那些晶体接触到的地方,时间仿佛静止了。

    "世界线正在崩塌。"霍斯璟冷冷地说,"要么融合,要么一起毁灭。"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劈开黑暗。许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银色匕首直刺霍斯璟胸口。晶体生物发出尖锐的啸叫,身体瞬间散开又重组。

    "哥哥!"

    许时浑身是血,胸口的钥匙印记亮如白昼。他挡在许安面前,声音嘶哑:"...跑...去塔顶...找她..."

    许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另一个自己在塔顶!她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晶体碰撞的可怕声响和许时的闷哼。

    黑塔没有楼梯,只有螺旋上升的晶体阶梯。许安拼命攀爬,手掌被锋利的晶体边缘割得鲜血淋漓。终于到达塔顶时,她看到了被锁在透明晶体中的另一个自己。

    "你来了。"镜像许安虚弱地微笑,"他骗了你...融合不是解决办法...只是延迟..."

    许安扑到晶体前:"那该怎么办?"

    "钥匙...许时是钥匙..."镜像许安艰难地指向自己左肩的月牙胎记,"守夜人之血...能重启世界线..."

    塔身突然剧烈摇晃。许安回头,看到霍斯璟已经突破了许时的防线,正朝塔顶飞来。而许时倒在血泊中,胸口的钥匙印记正在慢慢熄灭。

    "没时间了..."镜像许安突然用力撞向晶体壁,左肩胎记处渗出鲜血,"用我的血...画在门上..."

    许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蘸取镜像许安的鲜血,在塔顶的地面上画出一个与许时病房里一模一样的符号。

    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空间开始崩塌。霍斯璟发出不甘的怒吼,晶体身体片片碎裂。许安紧紧抱住另一个自己,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将她们包裹。

    "别怕。"镜像许安轻声说,"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耀眼的白光中,许安感到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许时挣扎着爬起来的背影,和夜空中那轮终于重合的双月...

    当许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窗外是正常的夜空,只有一轮皎洁的明月。许江白和容凌趴在床边睡着了,两人都憔悴不堪。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惊动了浅眠的容凌。

    "安安!"容凌一把抱住她,泪如雨下,"你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你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许安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许江白连忙递来水杯,眼神中满是后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哥哥呢?"许安嘶哑地问。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容凌的眼泪掉得更凶,许江白则别过脸去。

    "他...走了。"最终许江白艰难地说,"为了救你。"

    许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许时的血,黑塔上的符号,另一个自己的微笑...一切都那么清晰,却又像场噩梦。

    护士进来检查时,许安注意到自己左肩多了个月牙形胎记,而原本在右腰的那个消失了。更奇怪的是,她的病历上明确标注着"草莓过敏",而芒果一栏写着"无不良反应"。

    "我什么时候对草莓过敏的?"她忍不住问。

    容凌和许江白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从小就是啊,你忘了?一岁生日时吃了草莓蛋糕,全身起疹子..."

    许安没有再问。她知道,有些真相永远改变了。

    出院回家的路上,许安经过一家玩具店。橱窗里摆着最新款的玩具熊,和她之前那只一模一样。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要买吗?"许江白问。

    许安摇摇头,却看到玩具熊的眼睛闪过一丝蓝灰色的光。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店员正常地整理货架。

    "怎么了?"容凌关切地问。

    "没什么。"许安勉强笑了笑,"只是...想起一个梦。"

    回到家,许安的房间焕然一新。原来的玩具、衣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物品。只有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相框——照片里,许时抱着四岁的许安,两人笑得灿烂。

    许安拿起相框,突然注意到背景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她凑近细看,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霍斯璟,异色瞳在阳光下依然醒目。而他手中,拿着一个与许安年龄相仿的女孩最爱的——芒果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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