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拜风雪

    离开父亲的家时，她还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个子不及娘亲的腰间，裹着出身时祖母送的大红花布改的斗篷，在漫天飞雪之时赶路。

    娘亲话少，就一个劲地望着远方。她也不问，兴许是太小了，脑袋里没有太多疑问。小小的她望着自己与娘亲在雪地踩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幻想着终点。

    偶尔，她们会路过村镇。娘亲从多停留。总会有色眯眯的，或是怨恨的目光直直地戳在她们身上。这个时候，她宁愿面对白茫茫的大地，最起码开阔。娘亲总是淡淡的，她从不开口求助或是喝退，她会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底好像有水波荡漾。

    她实在太小了，几个月的路途像一生那样长，迟迟走不到头。她也想过假装大哭一场，让娘亲驻足在某个小镇，不要再面对风雪肆虐。

    雪一直在下，整个江湖都在下雪。年幼的她无论望向哪个方向，都是肃静的一片白，荒唐地吞噬了大地。

    一阵沉重的踏雪声打破了寂静，她远远地望见几个黑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天际线。

    她的小手又被攥紧了几分，只有娘亲的神色依旧淡然。

    为首的侠客拽着缰绳走近她们，冰冷的刀锋发硎，衬得冰雪暗淡几分。她太小，尚且不知道胆怯。也直直地送上自己的眼神。

    出乎意料，侠客的眼睛很漂亮，黑黢黢的像远处的山。让她不禁想象面罩之下，应该是湖面一般温和的面容。

    三人一马，静静地对峙着，风雪依旧肆虐。

    良久，那侠客回拉缰绳，转个头便走了。她还没想原因，娘亲拉着她对着风雪拜了拜。她看着侠客的黑色衣袂飘摇，刹那间便消失。

    她想再看看那位侠客，抬头只看见娘亲决绝地扭头。

    赶路，她想起来了，还要赶路。

    她还太小，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再见那位侠客，殊不知已是最后一面。

    风雪还在下着，延续到她的终点。

    那深深的宅院不会有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她再也见不到辽阔的土地，直到火光从宅院里冲上天空，她才走出来。

    稍大一点，她也会回想那天，娘亲难得下跪求些什么。但她顶礼膜拜的，是那位侠客，还是注目天地的神仙？抑或是，求漫天雪花给她一条生路？她太小，甚至忘记要去问问娘亲。

    又是一年冬，宁南淮望着宁家祖宅的黑色砖瓦，初雪之时，她修炼出了同娘亲如出一辙的淡然眼神，心中装着一湖死水。

    突然的，她鼻头一酸，忍不住跪拜。求着风雪，放她一条生路。

    接着，火光窜上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