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没有仪式,没有婚礼,甚至还没有领证,何问西就宣判他们两个人结婚了。

    “我们这算是在玩过家家吗?”曲英笑道,拨弄着遮住小半根指节的硕大钻戒。

    “嗯?”何问西歪歪头,笑容不明所以。

    何问西的司机将车开到山上,分别送两人回家,分别时,何问西有笑着说明天见。

    第二天,不明所以的人变成了曲英。

    早上七点,曲英在四十平米的小平房里醒来,昨天网上他把藏在柜子里的窗帘挂上,这一觉睡得很好。他照常起来做全家人的早餐 ,价值4元的吐司煎蛋,家里一共三个人,共花费12元。

    早餐还没做完,通宵玩了一夜模拟人生的母亲钟冠华指责他说跑到别人的家里用厨房非常没有礼貌,欠缺家教。

    刚刚从外面钓鱼空手而归的父亲曲健佑看到他,抄起扫把把穿着睡衣的曲英赶出他交了三年地段税的家,并且把他做得早饭吃光。

    “爸!”“妈!”曲英把密度板制成的薄门拍得嘎吱作响。

    “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你!你大清早闯进别人家发什么疯?”钟冠华的声音很尖。

    别人家里,自己全款买的房子算是别人家吗?生下自己养育自己的母亲父亲是陌生人吗?自己还没有因为父母的拖累心生怨怼,他们怎么能对自己先宣泄不满?

    “妈妈!就算我瞒着你们在外面乱结婚是不对,但是对方你也认识啊!没有必要做这么绝吧!”

    “老公,要不咱报警吧,外面好像真是个精神病。”

    “用不着,我直接把他打出去。”

    “他要是有枪怎么办?死老头子别那么冲动。”

    什么跟什么呀,曲英毫无疑问是他们两个的儿子,真的闹到警察局,警察也只会说他们一家人浪费警力。

    “你谁啊?干嘛拍我们家门。”一道年轻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曲英转头一看,是一名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背着个大大的帆布书包,模样清秀,长得有些眼熟。

    “英文呐!是英文回来了吗?你快把我们门口那个小伙子赶走,他强闯民宅呐!”

    钟冠华在门内大喊,又尖又亮的声线几乎使曲英耳鸣。

    “什么!”

    叫“英文呐”的男孩子听了,如临大敌,背包往地上一甩,摆出一套李小龙的经典姿势。

    “竖子尔敢!快离开我家...不然...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儿子加油!他有枪,踢飞他!”曲健佑在门内声嘶力竭地大吼,其后又传来一阵闷闷的敲打声,可能是钟冠华又在打他。

    “霍哗!歹徒受死!”

    “英文呐”的功夫太三脚猫,曲英轻轻一闪就能躲开,只是没想到还没用得着躲,“英文呐”的胳膊就被一个健硕的身影反扭,很快整个人摔倒在地。

    背后的人影现出形来,是何问西。

    “谁允许你动他的?”何问西的语气极其冰冷,只是嘴角仍然噙着笑。

    “爸!妈!救我!”

    这次房门很快就打开了,把杵在门口的曲英推得一个踉跄。

    “啊呀!你这是做什么呀!你打我儿子干什么呀!”

    钟冠华小心翼翼地托起“英文呐”,往常她只对模拟人生里面的小人如此关心。

    曲健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前和何问西扭打在了一起,钓鱼佬多年的风吹雨晒不容小觑,虽然没有章法,但一时也是难舍难分。跟着何问西的保镖应该是受了什么指令,寸步不离地守在最无所事事的曲英旁边。

    曲英也想尖叫,不过在这个时候说“不要打我爸爸呀!”是否太过可笑了一些?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尺寸不是很合,勒得有些痛。昨天都没有发现,这会儿都有些泛红,由于太急切地想把戒指摘下来,曲英大声喊“停下!”

    意外地,所有人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几个人齐齐停下,目光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

    曲英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何问西依旧是笑着的。

    “别打了。我们走吧,去你家。”

    曲英对着何问西说。

    “好。”何问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保镖上前来和曲英的父母洽谈有关赔偿的事宜,“英文呐”将高高的个子缩在钟冠华怀里,恶狠狠地盯着曲英离去的背影。

    刚一上车,何问西就急不可耐地靠近,把曲英上上下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生怕他受了什么内伤。

    睡衣没来得及换,此时曲英身上披的是何问西放在车上的羊绒毛毯,上面也有淡淡岩兰草的香气。

    新婚第一天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父母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找一个陌生人跑到自己面前演一出漏洞百出的大戏。

    可能是无法接受本来就一事无成的儿子是一名同性恋,虽然当今世风开放,但柳溪还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市。

    更大啊的可能是何问西发挥了一些钞能力,逼自己不得不迅速地和他在一起。可是如果这样想,曲英就要接受两个他无法承受的可能,于是他尽量忽略这种猜疑。

    到达何问西位于怡情绝顶的别墅时已经是八点半,这里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别墅区,位于柳溪与何问西的公司所在地三米舒诺之间,曲英的前任老板也住在这个片区,他对这里算不上陌生。

    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一个偌大的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西式花园看不到头。车子并不从正门走,而是绕到了侧方的一处小门,直直地开到主楼门口。

    曲英原本以为进门后会碰上若干个佣人,进了屋才发现,这样庞大的楼房竟只有一位姓林的管家在打理,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让房子保持整洁的。

    “夫人,请随我更衣。”

    如果家里只有一个管家的话,倒也不必如此郑重地唤“老爷”“夫人”的。

    何问西点点头,独自走向了位于一楼的书房。

    曲英尴尬地应和下来,一边随管家往二楼走,一边打量着这栋处处充斥着极繁美学的房子。

    高中的时候,他有问过何问西长大后想要住在什么样的家里,当时他说他喜欢侘寂风格的装修,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贫穷男高的托词罢了。

    阳光,爱笑,喜欢奢侈品,热衷于繁复的美学,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何问西,他竟从来不知道。

    换上得体的毛衣休闲裤,曲英才觉得自在了些,管家早已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悄悄离去,意思是他可以自由地探索这栋别墅。

    曲英对探索别人的家没什么兴趣,他实在饿得有些过了头。前往楼梯时他路过了餐厅,想来厨房也在不远处。

    没有猜错。

    维多利亚风格的厨房搭配现代风格的炉灶冰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木质的岛台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镶宝石罐子,打开来看都是灰灰白白的粉末,认不出来是什么调料,曲英也不敢用。

    切面包,打蛋,点火,一气呵成。

    冰箱里不是没有更名贵的材料,只是经历了早上的事情,曲英多少对吐司煎蛋有一些执念。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去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亲人之间哪里有隔夜仇。更何况老两口没有工作,最后还是要靠他这个儿子来付地段税的。

    高科技的炉灶烧得火焰相当旺盛,曲英眼前一片通红。

    特意拿出的骨瓷盘子被碰掉在地上,好在没有摔碎,只是粘上了些许灰尘。

    左右拨动一下旋钮,却发现火焰并没有随之减小。

    也许只是两秒钟的迟疑,大火突然暴起,将周围的一切吞噬。厨房失火想要逃离不难,曲英却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在厨房的通道上,骨瓷盘子占据着一寸小小空间。要跨过他它需轻轻抬起脚,或者干脆踩碎,曲英却用尽全力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火焰吞噬。

    火焰炙烤得皮肉生疼,难闻的腐臭味溢满厨房,呼吸也被堵塞,曲英好像灵魂出窍,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软下去,倒下去,化成一个镶嵌有蓝宝石的陶罐。

    就像岛台上的调料罐一样。

    何问西这时才赶来,看到火与尸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说着什么爱啊痛啊的。如果曲英没有死,他会为之感动。

    可惜曲英已经成为飘在天空中的尘埃了,他只是觉得一切滑稽荒唐又可笑,活人竟然能被一个脏盘子挡住去路。何问西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竟然放着手旁边的灭火器不知道用。

    九点的钟声敲响,哭得肝肠寸断的何问西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一滴泪痕。

    他原地掏出一件西装换上,平静地走出门,脸上又挂着笑。

    这一次曲英看清楚了,衣服是从虚空中变出来的,像魔法一样。

    “何问西!”曲英大喊。

    如果这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为什么何问西看不见自己?

    管家不知道去了何处,大火把一切都吞噬,直到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一种可燃物。只有曲英的骨灰罐头静静地摆在地上,蓝宝石幽幽闪着光。

    按照曲英的设想,自己会成为一只可怕的地缚灵,等下次何问西走进来时,就用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留着血泪问他“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娶我?”。

    设想没有成真,九点十分,曲英在何问西家的厨房重新睁开眼。

    厨房光洁如新,手上的皮肤也依旧光滑细腻,脚旁边摆着一个造型精致,镶嵌蓝宝石的骨灰瓶。

    手机振动,点开来是何问西的短信。

    「宝宝,我先去上班了。你先自己找地方玩哦,床头柜上有我的副卡。——爱你的达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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