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谁能任由落在自己手里的钱被别人拿走?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

    荷花噌地往前窜了一步,她自诩有点聪明劲儿,断然不能任由到手的钱飞了。

    “这是老爷给的抚恤,你说不给就不给?我看是要自己私吞吧。”

    赵全局促地拉着嫂子的衣服,口中慌忙介绍:“嫂子,这是霍小姐,她听说我要来给你送信儿,特意来看你的。”

    “好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你们两个合伙算计我,我告诉你赵全,我和你阿兄辛辛苦苦拉扯你,你那份抚恤也应孝敬我!”

    随即瞪了一眼马车,嘟囔道:“真当我没见过小姐的马车呢!”

    赵全手足无措,原先温柔慈爱、处处关照他的嫂子好像变了一个人,这比兄长突然没了还让他震惊。

    人若是死了还能看见尸体,可若是变了,要怎么才能分辨还是不是同一个魂?

    青梅被气得直喘粗气,顾不上荷叶吸杯,拍了一把桌子就要下车理论,霍玉昭按住她的手摇摇头,让她扶自己下车。

    “你既见过我的马车,可见过我?”

    略有稚嫩却沉稳有力的声音先起,随即车帘被人掀开,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扶着一只手弯腰跳下马车,俏生生站在荷花面前。

    荷花的嘴角尴尬地抽动几下,反应过来心虚地作揖:“给小姐问安。”

    “这回不说我算计你的钱了?”

    “哎呦,是我悲伤过度,胡言乱语。”

    青梅站在霍玉昭侧后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今天可算见识了什么叫脸皮厚。

    “赵通之死与霍家无关,田庄里的人都能作证,这一点你无须怀疑。”

    沉静而有力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

    荷花趾高气昂的模样矮下去几分,小姐说的这么笃定,大概率是真的。

    “我看你与赵通并无子嗣,若你再无异议,这一千钱便拿着,另寻个好人家,赵全在田庄有我们照看,你不必再忧心。”

    赵全看向霍玉昭,只觉得她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细语轻声好像是琼枝甘露落在他身上,让他身心舒展,压抑的心情化成泪水,悄无声息地滑下脸庞。

    不仅霍老爷是难得的好人,霍小姐也如此善良,他愿意为霍家种一辈子田。

    荷花的眼睛在盒子和霍玉昭之间走了个来回。霍家那么多钱,随随便便漏出这一千钱就让她眼馋,她想要更多,又怕霍小姐生气,连这一千钱也不给了。

    她长久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选择。

    霍玉昭从赵全手中拿过木盒,绷起脸,“既然如此,那便等官府的通报吧。”

    “等等!等等!”荷花慌了神,一把抢过木盒,“小姐别急,我这脑子想得慢。”

    青梅的脸色比小姐的还难看,一把抓住木盒,又拿出一纸文书,语气冷冰冰的:“你如此反复无常,需得签字画押。”

    荷花不撒手,讪笑道:“可我不认字啊……”

    这好办,青梅说道:“签字画押需有证人,找个你信得过又识字的人。”

    荷花挠挠头,霍小姐寸步不让,她吃不到好处只能乖乖听话。刘嬷嬷只认识两个半字,找她可不放心,管家和账房没准儿行。

    她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商量道:“那请小姐等我片刻,我回去问问。”

    小门旁是十分规整的花圃,不时有蜜蜂蝴蝶环绕,树荫从头顶落下来,如果不是等人,应当十分惬意。

    三人站了片刻也没等到荷花,霍玉昭坐进车里休息,青梅靠在车辕上站着,赵全抱着木盒子蹲在一边。

    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默地等着,等到赵全又开始抹眼泪。

    他的心好像裂开了,因为昨晚兄长的突然离世,也因为嫂嫂的翻脸无情。他能理解嫂嫂的苦衷,本也不想再拖累她,可是……

    他看向马车,霍小姐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也不知道生没生气。

    嫂子对霍小姐那么不讲理,可别连带着坑了他,如果没有霍老爷和霍小姐的关照,他小小年纪还能指望谁。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上头顶,青梅等得没了脾气,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回家。”

    霍玉昭终于发了话,青梅钻进车厢,赵全向小门看了又看,老老实实上了车。

    外面的三个人等得焦急,刺史府中的荷花却是惊喜万分。

    她折返进府去找管家时,正好偏巧遇到,连忙快走几步赶上。

    “管家……”

    管家袁英村看她一眼,脚步没停,走得飞快,口中安慰道:“节哀节哀,这几天府里没什么事,你快回家去料理后事吧。”

    “管家,我家他在霍家田庄丧命,霍小姐来给我抚恤,需得签字画押,要个证人,你……”

    “行,你在这等着吧,小姐等着我问话呢。”

    荷花定睛一看,袁英村已经跨进小姐的院子,她连忙停住脚步,乖乖在外面等着。

    刺史夫人体弱多病,常年礼佛,独居在佛堂,全府上下皆由小姐把持,是这府里的话事人,她可万万不敢得罪。

    刺史田平阳和女儿田秀蕴一左一右坐着,袁英村将府中的开销逐一汇报,他没料到刺史大人竟然在,为了彰显自己做事尽心尽力,恨不得把一个事掰成十件说。

    “……除此之外,还有园中三处栏杆磨损更换和石阶裂纹……”

    “行了,这些就不必一一说明了。”

    田平阳皱起眉,有些不耐烦,袁英村讪笑着站到一旁。

    “爹,你也听了,咱们府上哪拿得出那么多银子。”

    田秀蕴簇眉,和他爹的脸更像了,埋怨的话刚到嘴边,一见管家还在,先说道:“你去门外候着。”

    “诶!”袁英村退到门外,耳朵却支棱着,隐约听见屋里小姐的话。

    “我阿兄也真是的,府里每月供给他那么多银子,他还算计着堂食钱(差旅费),波斯的破酒就那么好喝?”

    “他也惦记家里呢,波斯葡萄酒你不是也喝着了。”

    田平阳不劝还好,他如此拉偏架,田秀蕴心里更忿忿难平,问道:“他要是真念着家里,就……”

    门外,袁英村把上半身向门口靠了靠,还是听不见小姐说的啥。

    屋里,田秀蕴俯过身子,低声跟父亲发牢骚:“……就把那阴阳帐做得天衣无缝,这可倒好,还得咱们跟着走关系。”

    “无妨,监察御史崔崇与崔世昌(崔恒父)来往甚密,或可走动。”

    田平阳老神在在,根本不担心,就算御史台那里走动无门,他还有在京中任职的同窗,最坏的打算无外乎罚罚儿子的俸禄,再换个地方当官罢了。

    “监察御史不过八品小官,还没有爹的官职高呢。”

    田秀蕴皱着眉,虽说八品的京官到了外面人人都要敬着,但京中到处都是官,崔崇真能替阿兄说上话吗?

    田平阳没回答,崔崇在御史台官职不算高,却是崔家人,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为了阿兄,家里没少打点,田秀蕴习以为常,也看懂自己了自己老爹的意思,只好问道:“可是,走动就需银子……”

    她管家管了好几年,每每拿银子给阿兄擦屁股,都感觉是从自己的荷包里拿钱一样肉疼。

    “不仅要拿,还要多拿,如果能借此机会和崔崇搭上关系,以后我与你兄长的仕途更会好走。”

    如果父亲和阿兄仕途平坦,她便也能找个好夫家享福,田秀蕴想得通,随即朝门口喊道:“管家进来。”

    袁英村屁颠屁颠地进了屋。

    “你去查查库里还有没有可以变卖的物件,把来处、估价等列个单子给我,今天就要!”

    “是,小姐!”

    袁英村满口答应,他在门外虽没听全,可也听了个大概,多半是大公子缺银子了,眼睛一转,开口道。

    “老爷小姐急着用钱,我倒有个主意……”

    两人果然抬眼看他,他有意表现,绘声绘色说道:“城中不少富商,只要老爷一句话,他们必愿效犬马之劳。不说别的,霍家可顶着人命,没准儿正想找门路走动呢!”

    还有这事?霍启手握金银,可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富商。田平阳来了兴趣,问道:“可知前因后果?”

    袁英村向院门口的拱门指了指,那里正背身站着个女人。

    “那是府中浆衣的荷花,他丈夫是霍家田庄的佃户,昨夜被砸死了。这不,今天霍小姐来找她,要她签了字才肯给抚恤呢!”

    荷花等得忐忑,生怕霍小姐走人,害她的一千文打了水漂,正想得投入时肩膀一沉。她回过头,原来管家正推着她的肩膀往院里走。

    他嘴里还催促着:“喊你好几声没听见?快走!老爷和小姐发了善心,要给你做主呢!”

    她心头一喜,脚下生风,管家催促的催促声好像是好运在前面跑,她稍慢一步就要失之交臂。

    先是管家推着她跑,后来她便自己跑起来,直到跑到门口,步子迈得太大,一下子趴倒在地。

    眼见老爷和小姐就在屋里,她索性趴跪在地上,哀嚎道:“求老爷小姐做主啊!”

    田家父女都没吭声,袁英村提溜着她的胳膊把她拖进屋,说道:“别光顾着哭,把前因后果说明白。”

    “求老爷小姐做主!我男人被砸死了,就在霍家的田庄,霍小姐说他是被自家房子砸的,要我画押才肯给抚恤……”

    她声泪俱下:“一定和霍家脱不了干系,不然她犯的着亲自来送抚恤吗?”

    也不知是本就不相信,还是太想多讹诈些钱,她说着说着竟然越发觉得在理,更觉得自己是被富商压榨的苦命人,哭起来没完。

    哭嚎声太刺耳,田秀蕴听得心烦,摆摆手说道:“你的事我和老爷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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