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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温壶

    11月的潭州已经入冬,连续了快一周的雨雪连绵天气令路上的行人感觉寒意几乎要穿过身上的羽绒服,一路侵袭到骨头里。

    香泉医馆的馆主,今年七十有六的潭州国手李空山袖手进门,拍了拍衣服下摆沾着的水汽,唤医馆里看门的学徒,“白英,白英。”

    从里间药柜后面,应声转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女子,“师父,回来了?”

    李空山点点头,把拿在手里的药方递给她,“这是阿祁的药,你等下煎好了,用保温壶给她送上去。”

    青年女子,白英点点头,接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口中叹息着说:“阿祁这孩子也是可怜,眼看着过一年就能上大学了,秦阿姨却没能熬过去这个冬天。”

    她口中的阿祁,是住在香泉医馆楼上的单身女性秦幼琼家的孩子。

    秦幼琼不是潭州本地人。十七年前,离异的秦幼琼来潭州落脚,恰好租住了香泉医馆楼上的房子。

    因为煲的一手好汤,秦幼琼意外结识了李家的儿媳妇蒋佩芸,两人脾气相投,渐渐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次年,秦幼琼查出有孕,能平安产女多亏了在潭州市医院工作的好友蒋佩芸。

    秦幼琼从不谈及自己的前夫,只是在给女儿祁瑶卿上户口的时候提了一句那人姓“祁”。

    任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恬淡的秦幼琼内里竟然是那样一个深情执拗的女人。随着女儿祁瑶卿一天天长大,出落的越发出色,秦幼琼却渐渐生起病来。蒋佩芸请自家公公、潭州“国手”李空山亲自为秦幼琼诊脉,李空山诊完,叹息着摇头不语。

    “阿芸,我这病都是从心里起来的,用药是治不好的。”秦幼琼反过来劝好友,“老爷子的意思我也明白,只要我能放下心里的执念,自然沉疴尽去。可是,我放不下啊。”

    那个人,是她情之所钟,却也在利益关头弃她而去,更间接害死了她家中亲友,叫她如何不恨?

    父母在弥留之际还在劝她:“祁家势大,咱们惹不起。阿琼,那人到底还是对你有一丝情分在,只有你他不会赶尽杀绝。你快走吧,远远的离开这里。什么都比不上活命重要!”

    靠着对父母的承诺,秦幼琼离开了伤心地,远走潭州。在这里,她遇到了好友和李家一家,生下来玉雪可爱的女儿,生活本来应该慢慢好起来的。

    “……都是我不争气,”秦幼琼自嘲,“辜负了你们的一片心。”

    她本来都答应了女儿了,等阿瑶考上大学,会陪着她去进行毕业旅行,去参观新学校,去……她们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美好的计划。

    潭州今年的冬雪还未落下,秦幼琼因病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儿在世。

    支撑着给母亲办完葬礼,将骨灰安置在潭州公墓,祁瑶卿回来就病倒了。还是早上去楼上喊她一起上学的李家的小儿子李南知发现的。

    “爷爷,爷爷,阿瑶要被秦阿姨带走了!”大小伙子李南知带着哭腔从秦家冲下来,闯进家门,一头扑到还未起床的爷爷身上。

    李空山差点给吓死。

    还好祁瑶卿只是伤心过度,又在山上公墓受了寒,感冒发烧晕过去了而已。

    把谎报军情的李南知和担忧不已的蒋佩芸撵去上学、上班,李空山指点徒弟白英给发烧的祁瑶卿针灸推拿,等退了烧,再缓缓给她喂下煎好的药汤。等白英给祁瑶卿换下汗湿了的衣裳,又妥当给孩子盖好被子,守着她再次沉沉睡去,师徒俩才离开。

    之后两天,祁瑶卿的小竹马李南知几乎连自家家门都没进,被爷爷罚抄药典都是拖着桌子守在祁瑶卿床边抄的。

    要不是亲妈蒋佩芸死活不允许,他铁定能干出卷着铺盖在祁瑶卿床边打地铺的事情来。

    “你当你们还是七八岁那时候啊!”蒋佩芸揪着李南知的耳朵,在他“我们不是订了娃娃亲了嘛”的抗议挣扎中,硬是把他拖了下楼。

    今天也是如此。

    李南知就读的潭州高中上午最后两节课是临时小测,他运笔如飞写完考卷,拽起书包就往家里冲。

    进医馆大门的时候,白英刚刚煎好祁瑶卿今天要喝的中药,正在往保温壶里装。

    “白英姐,”李南知笑的又乖又甜,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赖叽叽地往桌上一趴,抬起两只狗狗眼看人。

    “白灼、桂枝、甘草……”李南知嗅闻着散发在空气中的药味,明知故问,“白英姐,这是不是阿瑶的药?”

    白英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她在香泉医馆好些年了,几乎可以说是亲眼看着李南知和祁瑶卿长大。两个孩子小时候放学了溜进柜台里偷吃甘草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都长大了。

    “能闻出来用了什么药,看来这段时间的药典没白抄。”白英说,“阿祁还没醒,师傅让我用保温壶把药装了给她拿上去。”

    “我送上去吧!”李南知积极地自荐,“医馆这里可离不开白英姐你。班上今天临时小测,我拿药上去,等等阿瑶醒了,还能跟她说一说今天的卷子。”

    祁瑶卿从小性子霸道,除了母亲秦幼琼和竹马李南知,再不许第三个人喊她“阿瑶”这个小名。

    白英把扭好盖子的保温壶推到李南知面前,笑骂:“阿祁病没好之前都要安神静养的,你还跟她讨论考卷?”又说,“阿祁这几天胃口都不太好,你上去的时候,从家里拿一坛小菜上去给她开开胃。”

    白英口中的“家里”,自然是李家。李空山并不爱让人一味的靠吃药来治病,每一个来求医的患者都被老国手教育过“治未病”的道理,惯爱用“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法子教人养生。

    平时在家里,他自己琢磨着做饭做菜,制成的小菜、药茶、药酒、香囊等物也不在医馆里售卖,只有亲友故旧来访时能蹭一点。

    李南知从小就被爷爷带在身边,学厨比学医还要早。

    李南知笑着把保温壶搂到自己怀里,拉长了声音说着“遵命——”尾音还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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