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封洋死前,有滴血溅进他的眼里,导致他连人这辈子最后一眼的世间都没看清。

    那滴血仿佛扎了根脉,顺着眼睛血路四蔓延,最后竟然忽而化作两只小虫,这两只小虫又貌似长出手脚,竟互相打作一团。

    “悲哀!天大的悲哀!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存心和你作对,悲惨一生到头来鲜血溅面,死了眼前都是一片红,话说人死前最后看见的都是自己最想见的画面,你呢?只有一片红...”

    一只尖声尖嗓,抑扬顿挫的娓娓道来,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只小虫一拳打飞,随即伴随一声惨叫。

    “你说的什么晦气话?死都死了,你还在这倒胃口,恶心!”

    这两只无厘头的虫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扭打,而方才被溅了一脸血躺在一边的封洋只觉得被吵的脑仁疼,他两根手指蹴在眉心,正欲发作,此时此刻眼前还是血蒙蒙的一片,他攥拳抹去一把,只觉得双目顿清,恍然间眼前一片白茫茫。

    方才的尸山血海,扭打一团的小虫都消失不见,只是一片寂静,仿佛天地万物间什么都不再,微风吹过,带着些许荷香,轻抚过封逐一张苍白的脸,干涸的唇,那双傲天蔑地的眼。

    “...我这是死了吗”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也不错,好歹茫茫天地间,他终于可以如此飘然于天地之间,做一只无忧无虑无牵无绊的亡魂,如此,甚好。

    忽然,一抹白云悠悠的从他眼中飘过..

    “那是...一朵云吗...云...等等!”

    云?什么鬼,我不是死了吗?我现在不是飘在无极虚空,死后亡魂所聚集的地方吗?登时,封洋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他一瞬间脑子里思绪万千假象了一万个假设。我被活捉了?还是被人救出来了,死之前产生幻觉了,重生...?

    他几乎弹跳起来,由于动作过大,身体顷刻间恍惚中荡漾了一下,四周水花四溅,又掉落在参差错落的翠绿荷叶之中,缥缈如炊烟,或许,是真的炊烟。他看向远方,袅袅炊烟悠悠升起,散落在落霞渲染的金碧辉煌中,那种金碧倾斜在偌大的湖畔,目光之所及,波光之灿烂。

    封洋瞬间就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何由来这么说?

    只因为封家遭劫后,红尘中再难有如此风景,一切好像悠远又宁静,秋水共长天一色,只是周围荷花灿烂,才告诉他如此盛夏。封洋有些不可置信,他抬起右手腕,想要搓搓眼,落日余辉却将他手腕上的一条璀璨银环照的刺眼。

    若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让封洋觉得恍如隔世,那现在也只能用错愕不堪,不可置信,甚至愤怒,兴奋,甚至心跳速增来形容。

    这枚银镯乃是封洋满岁时母亲云夫人所赠,镯中央刻的是一片五瓣侧莲,阳光照射时璀璨彩光横生,两侧则是雕刻枫叶,而封逐也得了林晚的表字,那银镯子划扣可调节大小,封逐得意从小戴到大,而那根镯子也早已被云夫人亲手毁去,如今却怎么戴在他的手上?

    封林晚,枫林晚...重生?

    莫不是真的重生了?封洋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又再陌生不能,他蒙的爬起来爬在晃三晃的茅舟檐,这里一草,一木,每一株荷花,他都像是见过,他欣喜若狂,疯魔的回想起生前的一切。

    玄真十五年,那一年也是封洋战死的时间,撑着杀伐,面朝曾经仰仗他,奉承他,敬他怕他的仙门百家面前,身负弑父弑母夺权的骂名,被不知哪一个无名小卒一剑刺死,杀伐碎成数段,不知谁的鲜血溅在他的眼里,尸山血海,早已数不清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成为他剑下亡魂,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不久前,不久前的...水榭楼台。

    水榭楼台!不知何时,那盏飘忽不定当然于水天之间的茅舟已经飘然来到炊烟袅袅升起之处,码头是木台建造的长廊,蜿蜒转折的尽头是一座又一座重叠遮挡的楼台,莲子粥鳜鱼香已经顺着炊烟,长廊,飘飘然来到封林晚的舟前,思绪就像那泉泉流水涌入。

    那年二八,封林晚总喜欢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躺卧在一叶扁舟,也不管它飘向哪,无论是哪都好,他总也记得回家的路,他总是只穿一件里衣,白色的衣物沾了水就变得单薄,贴在他胸口的肌肉,漏出晒得微微发黄又透着有些红润的皮肤,他总是晚起袖子,任由浓烈的日头晾晒他的胳膊,总是找出一枚渔民斗笠,盖在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面庞上,他赤着脚,翘着,有一搭没一搭就蹬进水里,溅起水花,误入藕花深处,飘进芦苇荡中,小舟顺着水道,和两边遮天蔽日的芦苇丛,每当落霞与孤鹜齐飞,他变将小腿伸进湖水,就当船桨,微微荡几下便能往回家的方向飘去。

    他低头看看,薄薄的浸了水的里衣正贴在他的胸贴,随着胸膛一起一伏,蒸落掉多多水煮,他又看向远处亮着灯火炊烟的水榭楼台,此时他不能分辨这究竟是死前的走马灯亦或者自己真的重生了。

    白洋封家曾经是何等辉煌,曾经修真界世家大族,立于修真界之巅峰之处。自离原战火打响,诡仙异道,尸横遍野,人间民不聊生,婴儿生下不得长成,人们生老病死不得善终,邪术将人间笼罩。重仙门纷纷出江湖得以救世,其中以封家,云家,贺家,童家,年家五大家为首,迅速镇压邪术,因此称为修真界五大仙家,也被誉为正统仙家。

    对于人仙,封洋实在不如何看法,因为离原战火打响时,封大少爷压根儿还没出生。奈何,自封洋出生后,封家一直处于修真界高位,在加之五大仙家中的云家与封家联姻,封家也一直立于修真界之巅峰,是绝对的高位。而封洋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未来的家主,他上之有一位阿姐,随了云家的姓氏,名叫稚鱼,虽然在白洋出生,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水榭楼台,但按母亲云夫人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是云家的后人,然而自大战结束,云家便归隐江湖。而封洋是寄父亲封逐,母亲云晚秋所托,唯一的封家家主候选人,身上背负中单,生来所带使命。

    一直以来他骨子里的张扬跋扈,意气风发,天之骄子的形象总是在仙门百家传出无限神话,可自从......

    “阿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封洋被一声清冷又带着些娇俏的嗓音惊的回过神,他方才觉得这一切不合实际,总觉得光怪陆离,如梦似幻,可他抬眼看过去,竟已经视线模糊,眼圈发酸,发红。

    来人是云稚鱼,在那一场劫难中虽父母一同死去的阿姐,他瞳孔中映出那张出水芙蓉一般的面庞,桃花含情的眼目,轻薄的唇,面颊上还泛着一点少女的红晕。母亲从来是冷淡严厉,不容置疑的云家晚秋,心中救世,并无半分儿女情长和母亲的温柔,父亲尊为家主,终日难见一面,仅有的关怀却是阿姐给的。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云稚鱼的含恨而终,他温柔的长姐离他而去。

    无数刺激惊人梦绕,醒来时都恍惚间看见阿姐的脸。此时,他的眼泪却悄无声息的掉了一滴。

    “阿洋,你怎么了?再晚些,母亲该等急了。”

    封洋从神往中回过来,猛的抓住云稚鱼的手,她手间银铃摇荡,眼神中是无限温情。

    “阿姐,今夕是何年...?”

    云稚鱼捂着嘴嗤笑一声,却抽出手来放在封洋的额头,两颗小巧银铃摇晃在风洋眼前。

    “阿洋莫不是睡糊涂了?今年是玄真五年,距离原之战战胜第十六年,小孩子都会算啦...”

    封洋掰着手一数,今年自己刚好二八十六,距离家人枉死还有两年,一切都来得及!他眼中是不可遏制的惊喜,兴奋,甚至将站在他身旁的云稚鱼烧灼到。

    “阿洋,你当真没事?”

    “没事!阿姐!”

    “快同我回家吃饭吧,母亲还在等着,明日离原重会,仙门百家都要到此齐聚,水榭楼台还要早些准备,有很多忙的呢。”

    封洋,百思不得其解,他一把将那滴泪抹干,痛就转成恨,紧紧攥在手里。

    重生回到我还是修真界少主的那一年,要守护的人都还在,这次,我绝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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