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贺麒元,前世与他的记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封洋十五岁那一年,正巧赶上年家碧漪潮音骑射盛会。说到骑射,其实在封洋一举夺魁成为天之骄子之前,头筹一之是由年家蝉联,年家当任家主重肖圣年闻舟有道:“一弦一注思海深,万箭齐发惊涛涌。”
重肖圣还专门提了牌匾,等着自己儿子年早来摘。
说是为仙门百家世家公子游历而设,其实也不过是年家世代以骑射鼠闻名,要小辈在江湖夺魁掌眼,一来是为名声好听,二来也是巩固世家地位罢了。年闻舟老来得子,素以自己宝贝长子年早为傲,悉心培养,年早也的确自小品行出众,据说是能文能武,年纪小小已经成为仙门众家佼佼者。
此次碧以潮音,时间刚好定在年早家管之礼,可谓是双喜临门。
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盛会魁首年家已是足足把我,势在必得,就连牌匾都是重肖圣专门为年早量身而写。
风花月下时,众仙门弟子蓄势待发,为首的便是年家嫡长子年早,童家独子金砖童子安,贺家长子贺麒元,还有初出茅庐的封洋,那年的初见贺麒元,只依稀记得白衣一身,青涩,正是少年时。
年家声势浩大,不少弟子悄悄嘀咕,左右嘀咕。
比如一个身形微胖背着大刀的弟子就与他边上的人说道:“今年魁首恐怕是年早势在必得了,你看,偏偏是今天他加冠,为什么选在今天,那必然是各方面为他量身打造的嘛。”
“就是,还偏偏假惺惺叫咱们都到场来,你说那年早,论资历,论名号武艺,比咱们高出多大一截呢,偏偏他家还是骑射世家,叫咱们来给他当陪衬的。
“你们先别这么说,你看,五大仙家公子不都到场了吗,那个封洋,他母亲可是云晚秋,人称乌行雪,父亲又是封家掌门。我看差不了。”
自有人替封洋说话,毕竟那时的封洋虽年纪小,却已经是出落的意气风发,金丝银线红衣着,乌黑长发擎高束。麒麟头银雕战靴头,腰间银铃盘身坠。衣着身姿处处都与父亲封逐那般,热烈俊挺,看上去活脱脱是一批脱缰的野马,找不到足够大的原野供他驰骋。却独独是那双眉眼,随了他的母亲乌行雪云晚秋,凌霜傲骨,犹如青天高云,万年积雪,透着一股子傲劲。
此时又有人发话:“我看那贺家公子也有望,论世家排名,封家第一,贺家可就是第二,论道法品行,贺麒元可都是上上成。
贺麒元此时年纪虽也小,名声却早早传遍江湖,据说五岁时能倚剑制敌,三个成年壮汉不在话下,十岁便能初始降魔,佳话更是不计其数。
据说十三岁那年,上孤山有一座乱葬岗,山脚下镇子每到夜晚婴儿啼哭不停,常有住民上山有去无回。贺家家主不染仙君借此历练长子贺麒元,便派了两位家臣跟着贺麒元一同前往上孤山。而上孤山此地不吉,多有黑气迷雾,年方十三岁的贺麒元,小小年纪一身白衣却已有仙人之资,一进山门邪气顿开,迷雾俱散,短短五日便收尽了乱葬岗邪魔,从此上孤山神鬼不能侵。得了一段“何处寺飞来,天与开山留佛住 ’的佳话。
这一段封洋自然也听过,与贺麒元同岁,那时却并没有同贺麒元一般的唯此间第一人神或者是修真界方为道神君的称呼,不过他并不甘心。今日一见,贺麒元立与年氏紫神巅马道台,翻身上马,白衣凛然,不知是不是封洋看错,那张刚毅俊朗的脸上还有一抹娇红,他身段十分板正,落在马上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封洋自然也不干落后,鲜衣怒马一骑绝尘,自马道台策马飞出,横跨猎林,乌发飞扬,率先一箭率发,夺得第一声哨响。贺麒元紧跟其后,将射猎气氛带动的不向年家一边倒,仙门众弟子士气也得到鼓舞争先恐后捕猎为数不多的妖兽。
忽而,一只九色玄路从二人面前略过,封洋知晓这种妖兽与旁的不同,管会引诱戏耍猎手到旁修士布置的猎口,这还是云夫人当作故事讲与他听的,贺麒元却不知道。只见他一蹬马肚,或许是与封洋不相上下不想输给他,一股脑的就去追九色鹿,果被引诱往猎坑扎去。封洋本就心肠火热,对待此时绝不会不管不问,飞也似的追着贺麒元。
不出所料,贺麒元的马身侧一崴,马上人意识到不对却已经为时已晚,连人带马直挺挺摔进坑里。
封洋心道不好,忙下马将人救上来,至于怎么就的,好像是拿了根破藤曼叫他自己爬上来的,贺麒元还摔伤了一条腿,从那时开始这人就脸色通红,一言不发,只顾着扑棱自己身上的灰。
“你就是那什么什么仙君?”
“...不敢。”
“你没事吧?腿摔断了?”
“......”
“自己能回去吗?”
“......”
“你脸怎么红了?”
“你....”
“嗡————”哨响。
但却苦了年家嫡子年早,任谁都没想到,初出茅庐没有什么名声的封洋一骑绝尘,与后面紧追的贺麒元名次难舍难分。然而年早与这两位人物站在一起却显不出半点锋芒,年闻舟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与自己儿子争魁会是这种人物。
虽然早有耳闻方为道神君少年英杰开山请佛的佳话,但也认为只不过是吹嘘,三人成虎越吹越神乎其神,到今天来看只不过是个毛都没长全还略为青涩的毛头小子。至于封洋,自满岁宴封家宴请八方后就再也没听说过,可谓是不露锋芒。却当他正思索着,只听终哨声响,胜负已分。
只听高亮女声一现,紫神巅掌赛神女站于高处破云而出:“诸位仙君,今日碧漪潮音赛闭,魁首者,封氏,封洋封林晚仙君,宗主亲提,一弦一柱思海深,万箭齐发惊涛涌。以此牌匾恭祝封公子夺得魁首,真可谓天之骄子。
“第二名乃是贺氏贺麒元贺仙君,仅差一兽之差...”
此时的年闻舟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什么牌匾啊,什么天之骄子啊,都是他为自己儿子准备的,到最后却为封洋做了嫁衣。
那一日,封洋一袭红衣,金丝玉缕,桃花树下,竟连眉宇都生花,花瓣散落,落在他桃花一般的脸颊,风吹过又将那片桃花瓣吹走。贺麒元怔怔看着他,面颊有些微红,封洋似乎也察觉到那一缕妙不可言的眼神,歪过头去看他,贺麒元大概看到那桃花般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模样,飞速的却把头偏过去。那是他们二人前一世唯一有过的一次交集,那时封洋以为贺麒元是气不过,因为输给了他,但他不会知道,贺麒元那时眼中的天之骄子,究竟是何意味。
这一世,此时已经在去年发生过。封洋托着腮想了想,一会摇摇头,一会点点头。其实贺麒元实力不差,若不是赛中被九色鹿蛊惑遇险,胜负其实不一定,自己这天之骄子的名头的确是怎么想都有些胜之不武,也难怪他计较,封洋左思右想着。
贺麒元却看不懂他神思什么,还认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于是率先打破这片沉默:“...现在让你随我去贺氏的确是有些不妥,忘了封公子或许有要务在身,此事还需从长....”
封洋这才回过神来答:“啊?妥,当然妥,我同你去,再好不过!无需再等,即刻出发。”
说罢,一只修长洁白玉手便拉住贺麒元袖口,贺麒元被一抓,登时脸色红涨,连衣裳都未来得及烘干。此时的封洋衣冠不整,红色外袍大敞开,露出洁白里衣,玉体筋肉
轮廓若隐若现。
“公子!慢..!”
封洋许是因为紧张,还未等他话说完,一把便破门而出,谁料门前一幕令封洋当场僵在那里,随后贺麒元跟出门,也一并神色凝重。
门外不是别人,云月高照映的满池荷花生想,玉庭楼兰之上,正是童子安与封洋的阿姐云稚鱼。
“云姑娘...我...啊!!!!”
只见童子安一袭金袍,一双准备去握云稚鱼衣袖的手僵在半空,看见封洋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反观云稚鱼倒是处变不惊,她先看了看衣冠不整一脸惨白的封洋,又看了看身后跟出来的贺麒元,微微有些吃惊,却并未表现,半晌才捂嘴轻轻一笑。
“子安,看来夜间正堂繁闹,于此私会之人不止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