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一找裴音时,没想到她还在睡觉。
“抱歉,”裴音匆匆赶来,眼底尽显疲惫之色:“昨晚处理一些事情,刚刚才睡下。”
裴音穿着一套真丝吊带睡裙,裙子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尽管神色带着几分倦意,但整体透着一股不经意的知性美。
林佐一内心毫无波澜,纯属于媚眼抛给瞎子看。
“裴鹤死了。”林佐一直截了当,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不紧要的日常小事。
裴音的手微微一顿,刚拿起的烟盒半开在指尖。
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有恢复平静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递到嘴中点燃。
烟雾缭绕,模糊她的视线。
裴音沙哑的嗓音低沉又平静:“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会再回来的。”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林佐一眼神锐利,不假思索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死?”
“猜到的,”裴音眼底流露出林佐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是悲伤,也非解脱,而是一种埋藏许久的无奈与释然。
她吸了一口烟:“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有什么你直接说。”林佐一十分讨厌这种弯弯绕绕,说了等于没说。
“这属于我们裴家的私事,赎裴某无可奉告。”
“家事?”林佐一问道:“裴鹤的心…上人?”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裴音瞳孔放大,神情微妙。没有直接回答林佐一对问题,而是反问起林佐一:“当初你跟裴鹤做了什么交易?”
林佐一学着裴音回击道:“这是我与裴鹤的私事,也无可奉告。”
裴音吐出一个烟圈,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还是在衡量什么。
最终缓缓放下手中的烟,还在燃烧的烟头被碾进烟灰缸中,垂眸淡道:“林局,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了也无益。裴鹤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
裴音抬眼望向林佐一,继续道:“非要说的话,只能是命运的安排,我明明将他关在家里,日夜派人看守,可偏偏您来了,放他离开。”
闻言,林佐一眉头紧锁,裴音的话让他感到莫名地烦躁:“你是想说是我间接害死了裴鹤?”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哪怕他一直被关在家中还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即便不是林局您,也会有其他的情况促使他的死,不过早晚罢了。”
清晨下起的细雨已经停了。
裴音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窗帘,迟来阳光驱散层层乌云,透过窗斑驳地照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她站在光里转过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声音轻如一阵风,虚无又飘渺。
“林局,我可以领走我弟弟的尸体吗?”
林佐一表情明显不悦,没有半点犹豫果断拒绝:“暂时不行。”
且不说裴鹤的死尚且存疑,就算真的是自杀,后续还有一系列的手续,哪是她说领走就领走的。
裴音微微愣了一下,低头:“抱歉,是我鲁莽了。”
这场谈话对林佐一来说无疑是失败的,他有裴音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耳边回荡起那天裴鹤对林佐一说的话。
“我可以加入特管局,但你必须同意让我的心上人跟我一起加入特管局,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也依旧是特管局的人,你必须护他周全。”
现在看来,裴鹤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却还答应加入特管局,无非是为了他这位心上人,为寻一庇护。
只是怪异的是,他为什么不找裴音?
而谈话中裴音的明显有意回避这位心上人。
走出裴宅大门,林佐一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望了一眼裴鹤生前被关的房间,窗帘遮住屋内的一切,什么也看不到。
林佐一拿起手机拨通严霄的电话:“多派点人看着裴音,”想了想决定道:“把裴鹤的案子移交给刑侦队那边。”
“给他们?这个案子我们不管了?”严霄嗓音瞬间提高八度。
“裴鹤的死没什么好查的,空出一些人手去查他的异能。”比起裴鹤的死,林佐一更在乎的是他的异能为什么会瞬间消失。
至于裴鹤的心上人,就交给刑侦队去查。
交代完一切,林佐一收起电话转身离开。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裴鹤房间的窗帘被人拉开。
诺大的落地窗前,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面容被窗边的阴影遮掩。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盯着林佐一离去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难辩。
林佐一回到特管局而是直奔档案室。
从裴宅出来之后,心中隐隐萌生出一个大胆猜想。
档案里详细记载了裴家发生的所有事件。其实,七十多年前,刚满十八岁的裴鹤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便弃学在家修养。
就在这一年,裴家的掌权人裴鹤的父亲收养一名养子,为了方便照顾裴鹤的饮食起居。
这名养是个异能者,档案上有记载养的能力,只是不知被谁故意用烟火烧出一个窟窿。如此欲盖弥彰,明显是想要隐藏什么真相。
再往后的记载,便是裴鹤觉醒出自愈能力。而裴家这个养子因犯了家规被赶出裴家,至此便再无关于养子的记载。
裴鹤的能力原本是养子的?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就如同野草般在林佐一心中疯长,难以遏制。
再回想着崔燃感应时说的“活死人”。
谜团似乎正要冲破团团迷雾,向林佐一缓缓展开。
从档案室出来,严霄也也刚从刑侦队那边回来,整个人都气呼呼的骂骂咧咧道:“这个宋言舟就是厕所边的石头,又臭又硬。”
崔燃给他倒了杯温水,严霄接过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将空杯子递回去,擦擦嘴角继续开口:“我把资料送过去,结果你们猜这个宋言舟说什么?”
林佐一与崔燃都在等严霄开口。
严霄尖着嗓子夸张地模仿起宋言舟的说话语气:“既然这个案子交给我们了,特管局的人就不要再插手,这些资料拿走,我们不需要。”
“不管他们,”林佐一话锋一转,严肃起来:“你们对裴家姐弟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不过裴音跟叶局的关系很好,”严霄道:“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好奇我们局里没有治愈能力,受伤了怎么办?其实都是靠裴音的能力。”
裴音并没有治愈能力,而是她可以操控时空,她可以让任何物品回到回去的状态。人也一样,所以裴家姐弟明明已经有八十多岁的高龄,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的原因。
所以给他们疗伤,不过让伤口回到受伤前的状态。
“她的能力有没有可能让死人复活?”
林佐一的话让在场的两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让死去的人回到死亡之前的状态,在理论上说好像确实可以“复活”。
严霄挠了挠头,纳闷道:“应该不能吧?如果可以复活,她亲爹跟亲弟弟怎么会死呢?”
“我觉得可以,”崔燃沉思了许久开口:“裴音是需要用自身的时间作为交换。一个没有时间死人,想要复活,我想应该需要用她全部的时间交换。”
也就是一命换一命。
在所有的异能中,每一个看似强大完全违背自然规律的能力,其实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能量守恒。
“她们父亲怎么死的?”林佐一在档案里看到她们父亲去世,没有详细记载,只是简单记录遇害而亡。
“你感应中没有什么发现吗?”林佐一问崔燃。
崔燃摇头:“裴猷年不是异能者,所以我们没有参与调查,刑侦队没有调查出来至今还是悬案。”
裴猷年虽然不是异能者但他的子女是,做为异能者的直系亲属,也是知道异能的人。按照以往案例,他遇害一定是由特管局调查的,但当时叶荣徽说什么都不许他们插手此事。
林佐一:“裴家姐弟没说什么?”
崔燃与严霄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没有。”
“完全没有。”
裴家的秘密,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网,将他们紧紧缠绕在其中。
严霄突然的手机声打断了几人谈话,只见严霄接到电话一瞬间脸色骤变,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裴鹤的案子,有人跑到警局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