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磨磨蹭蹭,等到真正出发时已经是九点多,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尚且含蓄地散发着光芒。
迅速上升的温度丝毫未影响到他们出去游玩的好心情,他们从没亲眼见过这样原始的山村,正对这里的环境充满了好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嚷嚷着要到山顶上看看。
他们走走停停,山路越往上越陡,不过一个小时时间,这些城市长大的孩子们就有些力不从心,半坐半靠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
山路崎岖,天气又热,走了这么久,汗水浸湿了几人的衣服,嗓子都快冒烟了。
“这上面还有两个村子,咱们刚走一半,”徐嘉炜大口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问,“还要去山顶吗?”
唐棠和王雪娇两个女生累得不行,不想拖累大家一直强撑着,眼看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提出返程,王雪娇主动说道:“我们回去吧,路挺陡的,回去应该也不好走。”
“对对,下山的路更不好走。”
“回去吧。”
大家都很赞成王雪娇的提议,休息得差不多,准备往山下走去。
唐棠看了看往上陡峭的山路,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这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去三滩小学上学吗?”
“嗯。”徐嘉炜点点头,他知道唐棠在意的是什么,他们刚来时也有同样的问题,“每天来回,最远的要走两个小时。”
“不能让他们住学校吗?或者住近点?没有人管吗?”唐棠接着问。
这的山路这么陡,这么远,他们几个成年人尚且疲惫至此,让十岁左右的孩子每天来回,实在难以想象。
徐嘉炜抿抿唇无奈摇头,他也一样心疼这些孩子,可是无能为力,他们都有怜悯之心,又都无解救之力。
一时无言,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徐嘉炜调节气氛道:“等我们以后谁发达了,先给这儿修条路,外加一条滑梯,能直接出溜到学校那种。”
唐棠听了徐嘉炜的玩笑话情绪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好了,下山吧。”徐嘉炜说。
站在高处,视野豁然开朗,远处的村庄、稻田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和谐的田园风光。
不过几人无心欣赏风景,专注地盯着脚下陡峭的路,疲惫加上胆怯,让人几乎腿软。
终于到了一段相对平坦的地方,看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李一昂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好啊。”其他人热烈地回应他,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几人好奇地看向他,期待他在这样的风景环境下到底会唱什么歌。
“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惫啊——一路风尘盖不住——岁月的脸颊——”
不得不说这首歌确实很容易上口,几人心情轻松地继续下山,不知不觉中就都跟着哼唱起来。
一曲毕,只有李一昂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演唱——
“兄弟抱一下——”李一昂拍拍前面张熠的肩膀,问他:“我唱的怎么样?尤其是那个‘抱、一、下——’”
他故意尖着嗓子搞怪地唱了一遍上扬的尾音:“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这么多年……”
大家笑成一片,脚步不由变得轻快了许多。
眼看着很快就快到学校了,刚刚的疲惫一扫而光,唐棠感叹道:“平时也没机会爬山,偶尔这么有氧一下真不错。”
“身体都活动开了,不像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全身僵硬。”常东升说。
周祺越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场景,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这是在支教学校,他发了烧还吃了药。
不仅如此,他恍惚记得自己和秦清说了很多话,暗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发个烧居然还矫情起来了。
周祺越稍一抬头,就看到了想找的那人,他阖眼斜靠在床架上,手跨过两床之间的栏杆虚搭在周祺越的发梢,呼吸清浅。
他一时怔愣,久久地凝望着秦清。
他……竟然真的一直在,没有离开。
逆着光,周祺越几乎能看清他脸颊细小的浅色绒毛,眼角还有一颗浅褐色的痣,若有似无。
周祺越想靠近再看清一些,动作极轻地撑起自己上半身,可积年老旧的床并不如他所愿,“咯吱”一声,他身形一顿,僵在了原处怕吵醒秦清。
秦清皱皱鼻子,睫毛轻颤两下,循着声音望过来,眼睛半眯着。
他将栏杆上那只手自然地贴上周祺越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说道:“退烧了,还难受吗?”
那只手抚上额头地那一刻,周祺越触电般地全身紧绷,一瞬间所有感官都被额头上的温度占据,秦清手掌是软的,比给他按摩头时感受到的更软。
直到秦清收回手后那温度仿佛还停留在那。
他并不适应这种自然亲昵的关心和照顾,又加上刚发过烧的缘故,脑子一时有些转不动。
缓了一会,他方才如梦初醒般怔愣地摇摇头,眼皮低垂着回答秦清:“好多了。”
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紧得发疼,刚要说就被屋外一阵喧闹打断。
两人同时向屋外看去,果然见到徐嘉炜走了进来。
“秦清,许知南找你,人在外边。”
秦清闻言往外走去。
这时李一昂、常东升他们也走了进来,一个个热得满头大汗,李一昂一屁股坐到床上,看了一眼周祺越惊呼出声:“阿越,你这是发烧烧熟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周祺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解释道:“我没事,已经不烧了。”
“阿越,你都不知道我们今天走了多远,那上面的路陡得我都得手脚并用,真成‘爬’山了,往上那个村村口还有一个最古老的那种井,人力打水的那种……”
李一昂听说他没事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地讲他们今天一路的见闻,周祺越一句话都没能插上嘴,只能听他说着。
“等你好了一定上去看看,这儿和外面那些景点不一样,特别……”
秦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碗,他端着碗走到周祺越面前,“有点热,慢慢喝。”
“谢谢。”周祺越接过碗,有些烫手,只能小口小口抿。
“别喝了,放那晾会儿吧。”
秦清看周祺越喝水的样子很吃惊,那壶的保温奇差,他没想到这水有这么烫,伸手去接。
周祺越却没有听话地给他,他实在渴了,“没事,可以喝。”
李一昂看着面前两人自然的互动,心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李一昂和周祺越高中同班大学同校,关系相熟,就连这次支教也是周祺越要来,他想着自己暑假无事可做就跟着一起报名了,权当旅游。
一想到秦清已经这么拿药端水地照顾周祺越一上午,李一昂赶紧说道:“上午麻烦清哥了,我照顾他吧。”
“没事,不麻烦。”秦清淡淡回了声,没再客气。
周祺越就这么默默看着,对于面前这个大言不惭说要照顾他的人深表怀疑,就在刚刚这个人差点没渴死自己。
他不认为李一昂真的会照顾自己,私心更不想秦清就这么不管他,像个包袱一样甩给别人。
他看向秦清,故意问:“我一会儿还用吃药吗?”
“午饭后吃。”
“吃什么药?”这次他看向的是李一昂。
“我不知道,”李一昂挠挠头,问秦清,“吃什么药?”
“你还有哪儿难受吗?”秦清问。
周祺越想了一下说道:“头疼,嗓子也疼,还有点想吐。”
“啊……”
秦清听完噎了一下,刚才不是都好了吗?怎么他才出去了一会儿就这么严重了?
他抚上周祺越的额头,又试试自己额头的温度,疑惑道:“不烧啊?”
李一昂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道反常,从秦清进来开始一切就都太反常了!
他所认识的周祺越,完全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小猫似的乖顺模样。
周祺越就这么不躲不避的任由别人触碰,在他的印象里,周祺越是他认识的人里最讨厌肢体接触的一个,就连搭肩都会下意识甩开。
秦清对李一昂的诧异毫不知情,他的注意力全被周祺越占据,“这么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周祺越摇摇头,“吃药就行。”
事实上周祺越感觉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喝完水连嗓子都不疼了。
“行,那你躺一会儿,不舒服一定要说。”
周祺越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点点头说:“嗯。”
“秦清?”轻柔的女声打断了他们。
是许知南在门口叫他,秦清走了过去 。
“我们走吧,一会儿还可以顺便买午饭回来,告诉大家不用做饭了,可以吗?”
许知南教语文,她想去镇上给孩子们买些课外书,刚才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事,两人约好了。
“好。”
两人一来一回就商量好了,屋里的几人听到中午有美食都很兴奋,只有屋里那位病人被完完全全地忽视个彻底,心里很是失落。
秦清一转身就看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那人,一阵莫名的心虚。
他到自己床边拿起手机揣进口袋,下意识和周祺越解释了一下:“我们去给学生买书。”
大眼睛眨了一下,点点头,“嗯。”
周祺越有些不高兴,他刚想法子把人留下。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视线向上抬着看秦清。
可能是周祺越上午央求他不要离开的可怜模样对他影响太大,只是这样一个眼神,竟让秦清生出些负罪感来。
注意到周祺越情绪低迷,秦清离开的步伐沉重。
秦清走了两步突然转头,试探地哄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回来买给你。”